第26章

第26章

這處亭臺原就是為了讓他們稍作休憩收拾出來的,果子、甜水、糕點、小食等等擺滿了條案,孟彰這些小兒郎随意撿了些自己喜歡的,有一下沒一下地吃用着。

“小十七,快說說,那日膽敢闖入你們郡城隍府的,到底是什麽人?具體又是怎麽樣的?聽說那些人還特意闖到你面前來了?”

“對啊,小十七,那日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你有沒有知道些什麽?”

這一個個小兒郎眸光晶亮,全是期待,哪兒有什麽畏懼?

孟彰一陣無言,擡手将半盞甜水送入嘴裏。

“那些人不都已經被打退了嗎?既是如此,有什麽可害怕的?快跟我們說說!當時到底是怎麽個情況?!”

孟彰眼見躲不過去,随手将杯盞放回去。

“當日啊……”

他将那日回魂路上瞥見的靈燈與之後發生的事情删删減減地,跟這些孟氏小兒郎說了。

饒是如此,這四個小兒郎也像是聽一段傳奇故事一樣,臉色跟着孟彰的訴說一起一伏變化,其精彩程度堪比孟彰曾所欣賞過的變臉。

“哇!這麽厲害的!”

“太可怕了!”

“好玩,太好玩了……”

但到最後,這幾個孟氏小兒郎聽聞孟彰夢中所見的萬數鬼童胎靈時候,卻又奇異地沉默了下來。

“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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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彰擡眼看去,這四個看似錦衣玉食、被庇護得無微不至、不識人間疾苦的小郎君的面上神色卻是旁人以為不會出現的複雜。

同情、憐憫還有一些隐藏得很深的向往。

見孟彰定睛細看他們,孟商先自收拾了面上表情,笑問孟彰道:“你沒被他們吓着吧,小十七?”

在點頭與搖頭之間,孟彰果斷選擇了……

點頭。

面子算什麽?讓這些小兒郎知道他膽子小,不會做什麽事情都非要帶上他一個才最為要緊!

見得孟彰點頭,孟商這四個小兒郎頓時臉色一整,各自作聲安慰。

“小十七放心,那些小郎君約莫就是想要找你一道玩兒而已,不是什麽大事!他們不會傷你的。”

“對,何況小十七,你還傍着梧高祖生活呢。有梧高祖在,他們再想要對你做些什麽也難,這次他們不就都被梧高祖給攔下來甚至是趕走了?!”

“如果小十七你還是害怕的話,那……那待到你修行有成,自己握有力量的時候,情況也就大不相同了!”

“對,小十七你不是已經正式開始養精了嗎?我看你精元頗為充沛,修行進境應該很是不錯,那你跟不必懼怕他們才是!”

“還是說,小十七你就是膽子小?這樣的話……”

“咿咿呀呀……”

孟彰眨了眨眼睛,無辜地看着孟商這四個小郎君。

孟商、孟柏這四個小郎君對視一眼,心頭更覺責任重大,當即又更嚴肅了幾分。

也對,認真計較起來,小十七可是他們之中最為年幼的那一個了。

他們是兄長。

而,既擔了兄長的名分,就該做些兄長該做的事情。

從年歲最長的孟陽到年歲最小一直“咿咿呀呀”的孟安,一個個開始從自己的身上掏東西。

孟彰被驚了一下,急問:“幾位族兄,你們這是要做什麽?!”

“小十七,”孟陽神色很是認真,“你所以會害怕,其實不是你的膽子小,而是你手裏沒有足夠的、好用的東西護得住你自己。”

“拿着。”他将好幾枚道韻深藏的玉符塞到孟彰手裏,“這是小青山青松觀裏求來的玉符,很好用的,日後有誰吓唬你,什麽話也不必說,只消将這玉符拿出來激活,自有他好看的!”

孟商、孟安這些小兒郎距離孟彰有些遠,才剛拿着東西走過來就看見孟彰雙手已經被塞滿了。

他們上下打量過孟彰,竟然擠得更近,親自動手将一件件寶貝給孟彰帶上。

腰間系着的,是孟商掏出來的一條五色絲條;脖子上帶着的,是孟松拿出來的璎珞;頭上插着的,是孟安取出來的小鈴铛。

孟彰都有些無奈了。

眼看着孟商這些小兒郎還想要再從袖袋裏給他掏東西,孟彰連忙擡手攔住了。

“夠了夠了,諸位族兄,已經夠了。”他放下手上的那幾枚玉符,直接翻手從袖袋裏摸出一件件護身的小東西來,“諸位族兄,這些東西我自己也有。”

他正色,又一次強調道,“那一日以後,高祖就讓人送了許多東西過來,還叮囑我都随身帶着。你們不必将你們手裏的給我。”

孟商、孟安這四個小兒郎拿着自己的東西,還是有些猶豫。

孟彰不由分說,也将自己手裏的那些護身物什給一一送出去。

“諸位族兄,我現在身上的這些東西,我就全當是族兄們給我的見面禮了,但更多的,我就不收了。”他強調道,“你們看,這些東西我真的也有,而且還很不少。”

“正好。”他先自笑了起來,緩和亭臺中的氣氛,“我正覺得這些東西太多了呢,諸位族兄權當是幫我一把,也拿一點東西回去。”

孟彰不說還禮,只說讓孟商、孟安這幾人幫忙……

孟商、孟安這四位孟氏小兒郎糾結了一陣,面面相觑後又細細打量過孟彰的神色,最後到底是收下了。

“那好吧……”

孟彰終于放松了些。

若不然,孟彰自己的面子要怎麽過去?

占人小孩兒的便宜?

他又不是真的就缺了這些東西!

好不容易應付過這一遭,終于又各自坐下時候,孟彰覺得自己才剛恢複過來的一點精力再一次丁點不剩了。

他懶懶地坐在那裏,給自己倒了一盞甜湯。

“說起來,”孟商這時候像是想起了什麽,将目光落在孟彰身上,“小十七郎,聽聞梧高祖往洛陽太學那邊送了信書,希望用他的那個蔭庇名額送你入洛陽太學那邊讀書?”

孟彰擡頭,看向孟商、孟陽這些孟氏小兒郎。

孟商、孟陽這些小兒郎的眼底俱是清明與關切,不見任何異色。

孟彰心裏一頓,已然有點明白方才這些小郎君為什麽要給他塞那些東西了。

他點點頭:“确是。”

略停一停,他又補充道,“現如今,就等着太學那邊的複函了。”

“果真是如此啊……”孟陽喃喃道。

孟彰将甜湯飲去小半盞,才問:“族兄,可是這裏頭有什麽事情?”

早先未曾與這四個小兒郎打交道的時候,孟彰只循着常理猜測這一個洛陽太學入讀名額可能會在他們中間掀起的波瀾,但現在看着……

情況卻似乎有些不太對?

孟商看看旁邊尚且未曾回神的孟陽,又看看另一邊将小臉蛋皺成苦瓜臉的孟松和孟安,暗自嘆了一口氣,将話題引了過來。

“洛陽乃是我大晉陰世皇庭所在,堂皇貴重之極,太學又是大晉皇庭甄選人才的機要之地,自然沒什麽不好之處。”頓了一頓,孟商才繼續道,“但就是……太好了。”

孟商也是夭亡,落入陰世時候的歲數也不是很大,不過十一二歲。

雖看着是比孟彰年長一些,可他的身量也還未曾拉伸,面上更還帶着些嬰兒肥,童稚之氣未脫。

如今沉悶與憂慮爬上這樣的一張臉蛋,未免看着就有些滑稽可笑。

但亭臺中的一衆小兒郎卻未有這種自覺,哪怕是孟彰自己,那笑意尚未升騰開來,便被盡數壓下了。

因為他知道,孟商是認真的。這裏的孟氏小兒郎,哪怕是看着最年幼的孟安,也都是在真切地為他憂慮,為他發愁。

作為領受這一份心意的那一個,孟彰怎麽能因此發笑?

他也端正了神色,認真問道,“所以?”

孟陽此時也已經回神,他接過了話題。

“小十七可曾了解過洛陽太學那些學子結束學業之後的去向?”

孟彰點了點頭,道:“了解過。”

“洛陽太學乃是大晉皇庭的培養人才的重地,從那裏走出來的諸學子向來得大晉皇庭青眼。諸學子從洛陽太學出來以後,或是入選朝中,或是任職地方,或是留在洛陽太學之中擔任教職……”

“少有洛陽太學的學子會流失在皇庭之外。”

孟彰抿了抿唇:“也正是因為如此,洛陽太學的入讀名額一年比一年貴重,不論是朝野,一旦有名額放出,必會引起一番争奪。”

不論這争奪,是在族群內部,還是在族群之外,總之就是不消停。

孟陽點頭:“所以當時梧高祖也是立下了大功,才得武帝開恩,下放這一個洛陽太學名額。”

孟彰面色更為凝重。他知道,接下來大抵就是這些孟氏小兒郎要跟他說的關鍵了。

“你可知道,當年我孟氏族中,為了梧高祖手上的這個洛陽太學入讀名額,惹出了多少事端?”

迎着孟陽、孟商等小兒郎的目光,孟彰先是搖頭,随後又點頭。

“我不曾打聽到更仔細的情況,但我能夠想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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