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人情冷暖非天造(4)

第三章人情冷暖非天造(4)

說是訂婚宴,可杜西亭打眼一看來賓,賈、朱兩家的家眷不過五分之一,其餘的都是各界名流,這宴會廳,根本是個迷你版的名利場。

舞臺上有一個蓄滿絡腮胡的外國男人在彈鋼琴,歡快的曲子,很襯這熱鬧的日子。

哥哥不知道已經轉到哪桌去說話了,父親旁邊也坐了一個不知道什麽來頭的中年男人,他太太拉着邱潔的手,和她熱絡地攀談。

杜西亭四面望了望,不見賈思捷,卻和賈思敏對上了目光。

他低下頭,專心對付眼前的這塊黑森林蛋糕。

巧克力的味道真濃、真醇。

他內心贊嘆,沒多久盤子上就只剩下一顆粉紅的櫻桃。

等他再擡起頭,對面那張桌子已經不見賈思敏。他站起來往外走,想透透氣,不知不覺就到了酒店外面,遠遠看見路燈下站着穿一條孔雀綠裙子的金發女人,她對面是一個穿便服的平頭男人。

那兩人像是在說話,又像是在争吵,聲音忽大忽小。杜西亭沒走近,也沒想藏到拐角去聽,就是站在他最初看到他們的那個位置,皺着眉頭,若有所思。

他沒想到會撞見賈思捷和祁家義,更沒想到是在賈思捷和朱品植的訂婚宴上撞見賈思捷和祁家義面對面吵架,賈思捷大聲咒罵了一句後,祁家義捧住她的臉,落下一個深深、長長的吻,然後他轉身上了車,在幾聲發動機的轟鳴後,那車消失在路口,留下身着華服的賈思捷孤零零一個,無助地蹲了下來。

杜西亭快步走下樓梯,朝她小跑過去。不料停在馬路對面的那輛扁扁的黑色跑車上走下來一個男人,左右看了看馬路,趁着沒車,橫穿到賈思捷這邊,長身鶴立站在她跟前。

賈思捷忽然感覺眼前路燈的光暗了暗,她垂在地上的裙擺前邊,有一雙白色的慢跑鞋。她擡頭看上去,一條白色的籃球褲,一件白色的短袖,一張她熟悉的臉,一雙在夜裏都亮晶晶的桃花眼。

她立刻低下頭,拽起一角裙子擦掉眼角的淚。

“起來啊,蹲着幹嘛?”祁振京朝她伸出手。

她沒好氣地喊:“要你管!”

Advertisement

“起來啦,”他蹲下去,抓住她的手腕,“賈思捷。”

她半張臉埋在手臂裏,露出一雙眼睛看着他:“你來幹嘛?”

祁振京嘴硬:“我不能來麽?酒店你家開的麽?我在酒店約了人不行麽?”

“你在酒店約了人?”賈思捷垂下眼笑了,“幾號房啊?我告訴天音去。”

他站起來,再次朝她伸出手:“你要去告訴天音總得先站起來吧?別蹲着了,這麽漂亮的裙子都弄髒了。”

賈思捷抓住他的手借力,只是穿着高跟鞋,起身時還是稍微扭到了腳踝,她彎下腰揉了揉。

“崴到了?”

她站直了:“還好,沒事。”

“杜西亭!”祁振京早看到他了,朝他喊,“還看吶?人家腳都崴了。”

賈思捷吃了一驚,轉身就看到杜西亭朝他們大步走過來:“你又是什麽時候出來的?”

杜西亭微微一笑,不答,問她:“崴到了?”

“稍微有一點,”她松開祁振京,但那只腳一用力就疼,“呲——”

杜西亭連忙讓她扶着自己,看着馬路對面那輛車,他想起來什麽,對祁振京說:“你車上有紅花油,對吧?”

“嘿,我給忘了!”祁振京往馬路對面跑去,“等我去前面路口掉個頭過來。”

杜西亭扶着賈思捷站在路邊等他,看她還穿着高跟鞋,他說:“鞋脫了吧,別到時候兩只腳都走不了路。”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腳上這雙淺藍色的恨天高,想了想,聽他的,彎腰把鞋脫掉了,光腳踩在粗粝的路面上,反倒莫名有種腳踏實地的真切的感覺,但是一瞬間,她的腦袋就從杜西亭的嘴巴一邊,降到了肩膀。

杜西亭彎腰替她提起鞋子,拿在手裏掂了掂,笑着說:“你這身高,水分很大呀。”

說話間,祁振京已經把車開到他們面前,他下車,繞到他們這側,打開副駕的門讓賈思捷坐進去。他在她腳邊蹲下,把紅花油倒進手心搓熱了,在她微微有些紅腫的腳踝上推擦。杜西亭提着鞋子站在一邊,身子斜斜地倚着車,低頭看祁振京那熟練的手法,注意到他左手中指上包着一塊創口貼。

賈思捷靠着椅背,雙手搭在腿上,左手中指上的訂婚戒指在昏暗的車裏好似林中一汪波光粼粼的湖。祁振京溫暖的手掌貼在她的腳踝,忽然讓她心裏一暖,翹着腳趾動了動。

祁振京忽然說:“賈思捷你不會有香港腳吧?”

杜西亭站在那裏哈哈大笑。

她氣得想把腳塞進他嘴裏。

祁振京笑着起身,和杜西亭站到一起,不知為什麽嘆了口氣。

“怎麽還包上創口貼了?”杜西亭看着他受傷的手指問。

他擡手看了看:“晚上想切魚片來着,結果劃到手了。”

“放着三顧茅廬請來的廚師不舍得用,自己切魚?”

祁振京低着腦袋,手指輕輕撫平創口貼翹起來的邊緣:“就想試試,誰知道出師不利。”

紅花油那股刺鼻的氣味盤旋在他們鼻尖,在這個兩家喜結連理的夜晚,三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久久地無聲。

直到杜西亭被哥哥的一通電話叫回宴會廳,賈思捷和祁振京一個坐在車裏,一個倚門站在車外,她紅紅的眼睛看着這個已經鬧別扭很久的朋友,又問了一遍:“你怎麽會來?”

祁振京看着她脖子上繁複的項鏈:“你訂婚,我肯定要來的嘛,至少見你一面。”

賈思捷“嗤”了聲:“你有什麽‘肯定’要來的,你是新郎官啊?”

他看着她指間那顆閃亮的大石頭:“我是娘家人呀。”

賈思捷笑起來,笑着笑着,眼裏落下一顆比手上那鑽戒還閃亮的淚。

“別哭啦,你還要回去呢。”他輕聲安慰道。

她又哭又笑:“你招我幹嘛?”

祁振京伸手替她抹掉眼周一圈花開的睫毛膏,問她:“他呢,他來找你說什麽?”

她扁扁嘴:“沒什麽。”

他 “啪”地關上車門,繞到另一頭坐上車。

賈思捷看着他,沒什麽表情,反正他們次次都這樣,一說到某個人就撂臉子。

她以為祁振京又要說那些來來回回說了無數遍的車轱辘話,沒想到他手搭在方向盤上,緩緩說:“其實我見過朱品植的女朋友。”

“嗯?”她等他說下去。

“有一次融融在學校裏犯了錯誤,我嫂子回洛杉矶了,我哥也走不開,就讓我過去,等我和班主任談完話,人家也下班了,我們一起走出學校,我就看到朱品植在校門口等她。”

賈思捷對朱品植毫不了解,她驚訝道:“他女朋友,是融融的班主任?”

“嗯,”祁振京點點頭,想了想說:“好像姓缪,缪老師。”

她摘下戒指放到前面的臺子上,看着上面那顆潔淨的方鑽,滿不在乎地說:“無所謂,這種婚姻,随便他有幾個女朋友呢。”

祁振京看着她一笑:“是無所謂噢,反正你也有男朋友。”

“我沒有,”賈思捷低下頭,“我和他徹底分手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