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秋夜月色勝春宵(4)
第四章秋夜月色勝春宵(4)
葉顯寧和祁振京一起離開董家和範家合住的大雜院,兩人的車一前一後停在路邊,兩輛車上都貼了一張醒目的罰單。
祁振京習以為常地揭下這張小紙片,走到葉顯寧的車子旁邊,說:“你買車了啊,這是徹底回歸的象征嗎?”
葉顯寧眼睛盯着罰單,搖了搖頭:“亞均哥的車,借來開開。”
祁振京打量這車的輪毂,說:“你哪天去賈思捷的車庫看看,她買車的眼光真是不錯,我都有幾輛車是她推薦着買的。”
她把罰單折起來放進包裏:“難得噢,你說她的好話。”
“嘁。”
葉顯寧把包放到車蓋上,斜倚着車,看着他:“董董拒絕你了?”
他瞪她:“你知道錦衣衛都是因為什麽死的嗎?”
葉顯寧笑着,拿一句俗語總結道:“賠了夫人又折兵。”
“□□,懂不懂?”他轉過去,和她一樣倚着車,面朝人行道,“總不能吃着碗裏的,惦記着鍋裏的吧?”
她點着頭:“這是碗也沒了,鍋也沒了。”
他“啧”了聲,說了董董最後和他說的那句話:“有什麽的,兩條腿的癞蛤蟆找不到,兩條腿的女人還不是滿大街都是?”
葉顯寧大笑起來,想起他們以前常說的另一句:“世上女人千千萬——”
“對你不好天天換!”兩人齊聲說出後面那句,笑得彎下了腰。
她踢了踢他的小腿:“別灰心。”
他誇張地張大嘴巴:“喂,你這鞋頭尖得和錐子一樣,好痛。”
她又踢了他一腳:“再裝?”
天黑得很徹底,兩人站在兩盞路燈中間,暗暗的光裏,兩張暗暗的臉。
祁振京斂了表情,轉過臉,特別認真地看着葉顯寧:“昨天真的對不起,天音去找董董就算了,還波及到你,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
葉顯寧沒敢看他,仰頭看着頭頂漆黑的夜空,灰色亂雲朵朵,慢慢地在天上飄。她小聲說:“沒事。”
“诶喲,”祁振京抱住她,揉着她身上這件柔軟的毛衣,“別和我裝沒事,我知道你恨死我了,昨兒晚上做夢都罵我呢吧?”
“走開啦,”葉顯寧推開他,“動手動腳的。”
“雙重标準!”祁振京笑嘻嘻的,“杜西亭抱你的時候你怎麽不推他?”
“胡說什麽啊?”
“再裝?我都看見了,靜普停車場。”
“你看見個屁。”
“到底怎麽樣,你們兩個?”
“不怎麽樣。”她扭頭看向馬路。
祁振京點點頭:“你昨晚在他家過夜了。”
“啊?”葉顯寧臉上一下燒起來,“你在他家安監控了啊?”
他哈哈大笑:“真的啊?我只是詐你一下,你也太不經騙了。”
葉顯寧面朝他,卻不看他的眼睛,只是盯着他的鼻尖,嘆了口氣:“不會怎麽樣的,有這麽多麻煩在背後勾勾絆絆的。”
祁振京沉默着。
他的沉默勾起了她的沉默。
過了一會兒,她晃了晃車鑰匙,從車頭往駕駛座繞過去:“回去了。”
“葉顯寧,”祁振京拉住她的手腕,“別因為那些事就蔫兒了。”
她強笑了一下。
他看着她葡萄似的眼珠子,說:“我寧可你跟天音似的,也不想你這麽窩囊。人家罵你,你就罵回去,以前你也是小炮仗一個啊。”
她睫毛顫動:“人家又沒說錯,我要怎麽罵回去?”
“管他說對說錯呢,罵人還挑詞兒啊?長得比你醜、腿比你短、腰比你粗……”
葉顯寧笑出來:“人身攻擊啊,會不會太低級?”
他拍拍她的肩膀:“其實,誰家又沒有一點醜事呢?我家不還有個祁家義麽?”
她眼睛酸酸的,低下頭,酸澀地咧着嘴:“诶呀,說這些幹嘛……”
“多說多聽,當是打疫苗了。”
一滴淚無聲地掉在地上。
他上前一步,又把她抱進懷裏,揉着她的毛衣:“你好好兒的。”
“喂!你們兩個,這裏不準停車。”
葉顯寧推開他,聲音從大雜院的門口傳來,一個推着腳踏車的男人朝他倆喊。
祁振京抱歉地朝對方合掌:“馬上走!”
“現在就給我挪了,”那人罵罵咧咧的,“談戀愛談到馬路上來了。”
葉顯寧破涕為笑:“回去了。”
“慢點兒開。”他最後捏了捏她單薄的肩膀,朝自己的車子走去。
回到酒店裏,杜西亭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葉顯寧正在和許亞均打電話,他說過段時間有個時裝秀在居庸關,找個時間給她送一張邀請函過來。
她說了謝謝。
許亞均不知道從哪裏聽說了昨天在靜普的事情,他問她:“盧天音是幹嘛?瘋狗一樣亂咬人。”
葉顯寧從床角下了床,漫無目的地在窗前踱步:“是她男朋友喜歡上另一個女生了,她就去那個女生工作的地方找麻煩,我幫人家說了兩句話,她可能氣我向着別人吧。”
“這個小孩真是……盧伯伯太寵了,無法無天了。”
“老來得子是這樣的。”
“你倒是不氣。”
她誠實地說:“我已經氣過了。”
許亞均笑了兩聲:“罵回去啊,有你哥我給你撐腰呢。”
她嘴角揚起來:“我才不和她計較嘞。”
“明天中秋節,來家裏吧?”
“不要啦,姑父家裏那麽多人,我擠在裏面好奇怪。”
“那你怎麽過?”
“我和同事一起啊,帶外國人過中秋節。”
“不如中午,”他頓了一下,改口道,“早上,我們一塊兒?”
“真的沒事,哥,我早上睡懶覺。”她笑着說。
許亞均解釋道:“中午要和程靈他們家一起,沒辦法。”
葉顯寧心一沉,想到另一個人,提醒說:“中秋節你要給丹丹打電話噢,不然他以後只知道聖誕節、感恩節,根本不理會中國節日。”
“嗯,”他的語調低下去,“我知道。”
兩人道了晚安。
葉顯寧在飄窗上盤腿坐下,看着窗外繁華的夜景,呆呆地出神。
又要過節了。
最寂寞的就是過節,家家戶戶的熱鬧,都是在提醒你的蕭然。
手機震了震,她拿起來看,是杜西亭的短信。她沒有點開看,随手滑掉了。
正如她和祁振京說的,不會怎麽樣的,有這麽多麻煩在背後勾勾絆絆的。
況且愛情這個東西,很平常,總會發生的,只不過今天這個人是杜西亭,以前這個人是高力蔡,以後還可以是很多甲乙丙丁。愛情,實在是不可代替性不足,稀缺程度也不高。
她潇灑地把手機往床上一丢,一路脫着衣服往浴室走。
可是不等頭發吹幹她就一路滴着水跑出來了,從床上撈起手機,又踮着腳回到浴室。
手機放在臺面上,她一邊拿毛巾把頭發包起來,一邊看短信裏杜西亭說了什麽。
和他的聊天界面,全部都是他發來的灰色氣泡框。
所謂“全部”,其實也只有兩句。
幾個星期前,她看到姐姐的新聞,所以沒有回複的那句,“我到家了,晚安”。
還有他剛剛發來的。
“我明天去華坪法律援助,回來見。”
包頭發的毛巾一下散開來,她擡手去整理,手機屏幕慢慢就熄滅了。
一聲嘆息從她的心裏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