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黃沙枯骨(1)
黃沙枯骨(1)
戈壁荒漠,白色的熾烈的太陽斜斜地孤懸在天,滾燙的空氣将空間扭曲波動,将荒漠烘烤成一整個蒸籠。
一片死寂的碎石灘中,平地生煙。一隊衣着甲胄的軍隊正在行軍,整個隊伍肅穆無聲,只剩下腳步聲和身上的鐵器碰撞發出的聲響。
應逐星艱難地行走在行伍之中,口中銜着防止行軍中士兵喧嘩的枚銜。此時,熱浪撲面而來,所有人都是口幹舌燥,就算沒有枚銜,也不會有士兵有力氣發出聲音。
應逐星被熾烈的陽光晃得睜不開眼,身上攜帶的铠甲更是死死的拖拽着他的步伐,又沉又悶,最重要的是,他還很餓。
他進副本前沒吃過東西,從來到失落之城,那杯咖啡,是唯一下肚的東西。
應逐星進入這個特殊副本後,已經跟着隊伍行軍有十公裏,期間僅僅休整過一次。
現在他暗暗使用着疾行的技能,才能憑着僅存的意念跟上隊伍。
如果不是應逐星可以看見自己的系統面板,也可以使用技能,不然他以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
終于,之前隊伍裏派出的斥候回來了,又過了一會,隊伍走到一座荒蕪的石山之後。
“結寨紮營——埋鍋造飯——”
傳令兵的聲音從隊前傳到隊後,隊伍也應聲散開,有條不紊地幹活。
應逐星精神一振,小聲說:“終于可以吃飯了嗎?”
正巧應逐星所在的小隊中的十夫長聽到了這句話,大笑着拍拍應逐星的肩膀:“應小子,去幫着把帳篷搭好,今晚飯管夠。”
應逐星被拍的一踉跄,這反應也逗得周圍人哈哈大笑起來。
應逐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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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也因此知道了,自己在這個劇情向的副本中,依舊是他自己的名字。減少了崩掉人設的可能。
戈壁的氣溫變化總是大起大落,太陽還沒有落,溫度就已經陡崖式下跌,好像那天邊的太陽成了挂在天上裝飾的圓盤,環境一下子從熾熱變為冷寂。
每一隊裏的火兵都陸陸續續做好了飯,營地也搭建好了。
天光已經暗淡,溫暖的火光和飯菜的香氣驅散将旌旗吹得獵獵作響的寒風。
十夫長招呼火兵:“給應小子多盛兩塊肉啊,隊裏就一個新兵蛋子,咱都照顧點。”
也許軍營就是如此,粗犷豪爽,不失溫暖,應逐星感到了隊中真誠的善意,笑着說:“謝謝!”
一個老兵擺擺手:“這有什麽,大家之前都是這麽過來的,我兒子也像你這麽大,應該的。”
十夫長端着飯碗,來搭着老兵的肩膀:“老郭啊,就顯擺你有兒子,我媳婦也快生了,羨慕吧?”
老郭笑罵道:“去去去,你都重複幾遍了,耳朵都起繭喽。我今年都抱上孫子了,這你能比嗎?”
老郭轉頭怼了一下應逐星:“小子,有心上人嗎?”
應逐星吃得正開心,突然被問到,擡頭一臉呆滞:“啊?”
老郭笑得很大聲:“這小子還沒開竅呢,這個年紀就知道吃。”
大家都被應逐星的反應逗笑了。
應逐星:“……”
其實應逐星愣住,是因為聽到心上人三個字,腦海中第一時間閃現的場面,竟然是在枉死之地,他和顏時聿距離極近的那幾秒,那人慵懶的氣質和眼尾鮮豔的紅。
應逐星抹了把臉:心上人……我怎麽會想到顏時聿。
似乎軍營中都愛談論這些家事,十夫長又開始逗另一個比較年輕的士兵:“小趙,你也到了該成家的年齡啦,怎麽樣啊?”
小趙的臉唰地紅了:“我沒錢娶媳婦……”
大家開始起哄:“看來有情況啊!”
小趙從衣服內取出一個繡着平安二字的素色香囊,神情滿是思念和愧疚:“我這次要是回不去,不是耽誤人家姑娘嗎……”
十夫長走到小趙身邊,拍了拍他的肩:“快呸呸呸,說什麽喪氣話呢,武靖将軍哪次打仗不是完勝,你就等着這次領功,然後拿着錢回去娶你的心上人。”
小趙明顯有了信心,不再揣揣不安:“對!将軍那麽厲害,說不定我們在年前就能回家呢。”
隊中又是一片贊揚附和的聲音,無不是誇贊将軍的勇武和對勝利的信心。
“是啊!打跑那幫來我們邊境老百姓打秋風的匈奴!”
老郭說:“等回去了,大家去我家吃飯,我小妹燒的菜比那玉京樓的廚子都好吃。”
火兵敲了一下老郭的頭,笑罵道:“看不起我就直說。”
……
營地中一片煙火氣,竟是難得的溫馨。
應逐星低頭吃飯,細細思索着。
看來自己處在一個去邊境打仗的隊伍裏,世界觀應該是正常的古代,不過面板中的狼牙匕首還可以用,精神沖擊“狼嚎”是被允許的,那麽是不是可以認為,這個世界觀也不怎麽純粹,可以存在神鬼。
聽着大家的對話,似乎除了小趙家中有些拮據,其餘人的生活水平還不錯,出征隊伍兵強馬壯,糧草充沛,國家百姓生活可以,應該不是亡國末路。
出征的原因是胡騎擾邊,将領也是難得的常勝将軍,應逐星在搭建營地,出去取水的時候觀察了一下,隊伍大概有十萬人。
形勢看起來一切都很樂觀,但不知為何,應逐星心裏有隐隐的擔憂。
黃沙枯骨……黃沙枯骨。
副本的名字可不是眼前這麽美好。
黃沙,這戈壁荒漠,也是兵戈相交的厮殺之地。
那麽……枯骨呢?
黃沙掩埋的是什麽,黃沙葬送的是什麽,是一将功成萬骨枯,還是英雄的窮途末路?
枯骨二字沾染的寒意混在寒風裏爬上應逐星的脊柱,也許,這一次的出征,不會順利。
入睡前,應逐星看着放在一旁的頭盔,想起那個铠甲破碎渾身鮮血的狼狽身影。
劇情向副本,似乎自己被裹挾在這個劇情的洪流中不得不向前。
你将頭盔遞給我,是想表達什麽呢,或者說,想讓我見證什麽嗎?
遠處隐隐傳來夜枭凄厲的尖叫。
次日拔營,繼續行軍,依舊是風沙漫漫和極大的晝夜溫差。
應逐星在這幾日的行軍中,漸漸感覺自己的體能得到了很大的鍛煉,前兩天還必須暗暗使用【疾行】才可以跟上士兵們的步伐,以至于現在【疾行】已經升級到了lv2。
如今他已經可以靠自己的體能跟上軍隊,應逐星不得不感嘆戈壁軍營确實是磨練意志的地方。
作為不管是副本內還是副本外的新兵,應逐星感受到了周圍所有人的照顧,這支隊伍,很溫暖,也很有一種一往無前的氣概和緊緊的凝聚力。
同時他也獲得了更多的信息。
武靖将軍名為邱毅,能訓練出這樣一支常勝之師,邱将軍在将士們和百姓心中的好感度非常高,将軍對國家忠心耿耿,深受老皇帝皇帝信任,目前新帝登基,還是派他出去保家衛國。
自三年前邱将軍擊退匈奴,邊關肅靜三年,此次匈奴再犯,皇帝下诏命封邱毅為武靖将軍,命令将軍重挫匈奴,外擴國界百裏。
但應逐星也在自己身上發現了一枚質地溫潤,品質上乘的玉佩,并雕刻有精致的紋路。可是在古代,平民是不可能有佩玉的,這和他了解到的自己的身份存在矛盾。
應逐星默默計算着日期,當他在副本裏度過第七天的時候,隊伍到達一座邊關的城池——受降城。
這座城池是邱将軍三年前擊退來犯敵人後建立的守關之城。
受降,意為接受敵人的投降。
一座厚重莊嚴的城池橫亘在眼前,在血色夕陽的渲染下,将天和地拉扯的極高極瘦,蒼古和遼闊。
孤獨,寂寥,蒼涼,是這座孤城帶給應逐星震撼之餘的感受。
鎮關城的守備張木帶人前來迎接,這時應逐星才看到,一個面容秀氣的年輕人騎馬走在正位,一個容貌方正,氣質肅殺的中年人則騎馬跟在側後方。
應逐星疑惑,于是用餘光觀察隊中其他成員,發現他們的目光中也是很不解,但是軍紀嚴明,沒有人發出聲音。
年輕人從懷中拿出一卷三色的诏令,當着所有人的面開始宣讀,應逐星離得比較近,倒也勉強聽得清楚。
前半部分大意是皇帝激勵這次出征的士氣,後半部分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诏令中宣布此次出征的監軍周季達,接管全軍所有調令,虎符由他掌控。相當于這次出征的将領直接變成了原來的監軍!
此話一出,全軍嘩然!
應逐星也瞪大了雙眼,這算什麽情況,臨陣換将?
隊伍中嘈雜聲不斷,周季達皺着眉,大聲喊道:“安靜!”
然而隊伍中的喧嘩聲更大了,沒有士兵聽他的話。
周季達的臉上頓時湧上一絲惱怒,轉頭看向邱毅::“邱将軍,你平時就是這麽管你手底下的兵的嗎?!毫無軍紀可言!”
邱毅被怼,表情有些不好看,但還是舉起右拳,聲音更洪亮:“安靜!”
畢竟是自己的将軍,将士們還是聽話的,都閉了嘴。
應逐星看見,周季達目光飽含怨毒,盯了一眼邱将軍,又将有些貪婪的目光望向兵強力壯的軍隊。
張守備不得不走上前,斟酌着語句詢問周季達:“周監軍,我們這裏接到的命令不一樣,是邱将軍帶我們打退匈奴……”
周季達冷冷地盯着張守備,手中拿着诏令和虎符,道:“怎麽,張守備是在質疑新帝的命令嗎?”
張守備頓時頭上冒出冷汗,質疑皇帝,這是直接的死罪:“不敢不敢,周監軍……周将軍請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