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桃花扇(7)
桃花扇(7)
應逐星猛地沖進室內, 向幾乎快要被戲服裹住的謝欣然沖過去。
發覺應逐星的動作,餘籽眼中燃起希望,方明眼疾手快, 又抽出幾張顏色不同的符紙拍在應逐星手臂上。
應逐星伸出手, 睜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沖進戲服的包圍圈中。
戲服見到生人, 瞬間貼着來着的手臂卷了起來,無差別攻擊沿着手臂攀升, 貼着臉拍上來!
應逐星手臂上貼着的符紙立刻自燃,幾乎是瞬間從底部邊緣化成粉末,變成灰燼飄散在空中, 幾件戲服衣襟接觸到灰燼, 砰地消散,給應逐星争取到了幾秒鐘的時間。
雖說只有幾秒時間, 但這段安全的真空期已經足夠開了【風行】的應逐星沖進包圍圈,來到謝欣然面前。
戲服的水袖卷上應逐星的臉。
“謝欣然!收傘!”
應逐星對着不住發抖的謝欣然大喊。
謝欣然一下子被應逐星喊醒, 打了個戰栗,糾結地望向撐起保護罩的傘。
那傘表面已經布滿了斑駁的裂痕,臨近破碎的邊緣。
此時收傘無疑是很冒險地行為, 沒了護罩的保護,外面包圍着的戲服幾乎是一瞬間就可以将他們吞噬。
但謝欣然此刻思維還算清醒, 聽到應逐星的聲音之後,立刻很配合地按下傘柄上的按鈕。
“呯”地一聲,傘骨阖上。
沒了防護, 無數戲服尖嘯呼嚎襲來!
Advertisement
電光火石之間, 應逐星從謝欣然手中奪過傘,此時, 已經有衣服的長水袖貼上了握傘的手。
滋滋——
白皙修長的手指被鬼氣侵染,皮膚開始發黑,像燒焦了一樣卷起。
刺痛感順着手臂直達大腦,應逐星将眉皺地更深,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他的嘴唇已經徹底被牙齒刺破,血順着嘴角淌下。
符紙完全化為灰燼了。
保護的效果消失,又是一陣超級強烈的刺痛,應逐星的衣袖幾乎是一瞬間被腐蝕殆盡,鬼氣森然的戲服沾上了皮膚,劇烈的灼燒感沿着手臂寸寸攀升。
應逐星的手像是被火燒一般的疼痛,痛感舔舐着大腦皮層,思維也遲緩起來。
應逐星一咬舌尖,刺痛讓他清醒過來,他用盡全力,将手中搶過的傘遠遠向房間最裏側抛去。
傘離手的那一瞬間,所有戲服全部被引走,跟着扔出的傘消失在照不見的黑暗中,只聽得一陣破碎的撕裂聲。
盯了黑暗一秒不到,應逐星轉身,用完好的一只手拽起癱坐在地上的謝欣然,聲音沙啞:“先離開這裏。”
在餘籽和方明的幫助下,四人順利地遠離後臺和戲臺,找了個散座坐下休息。
脫離危險之後,餘籽激動地一把抱住謝欣然,她忍不住帶着哭腔,一下一下地抽泣着。
謝欣然臉色蒼白,剛剛的事故消耗了她過多的精神,她安慰般擡手,輕輕給餘籽捋順後背。
方明雙手抱着胸,很不屑地背靠着牆,像個酷哥一樣,警戒周圍。
應逐星如釋重負地笑了,受傷的手臂垂在身側,手指微微蜷曲、發抖,抵禦不斷刺痛的灼燒感,他将手臂輕擋在身後,借着漆黑的天色隐藏起來。
他舔了一下幹裂的嘴唇,滿嘴血腥味。
玉佩的光微微照着,應逐星白皙的手臂上,布滿了猙獰的黑色燒痕,指尖更是被鬼氣灼燒更深,漆黑一片。
明明鬼物是陰寒的,為什麽被它們攻擊到之後,痛感和傷痕卻像被火燒到一般?
難道也跟鬼怪的能力不同有關?那和發生在這座戲樓的火災,是不是有什麽關系呢?
應逐星擦去嘴角的血痕。
……
副本外,鏡幕之上。
看到一行人再到後臺探查,顏雲汐随口說了一句:“戲臺、後臺、還有訓練場,雜七雜八的規矩很多,一不留神就會出事。”
看到後面,謝欣然撐開了傘,果然所有戲服都如同被激怒一般呼嘯而來。
顏雲汐面無表情地看着屏幕,啧啧道:“這小姑娘差不多快完了。”
“如果現在她能有些魄力扔掉傘斷尾求生的話,倒也不是沒有活路……她的朋友還挺重情意,這個用符紙的小道士刀子嘴豆腐心啊。”
“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只是在垂死掙紮罷……咦?應逐星跑回去做什麽,他是回去送死麽?”
顏雲汐直起腰,皺了皺眉,對應逐星的行為并不看好。
雖說這個人可能和顏時聿有些關系,但如果只是一個沒有腦子的花瓶,顏雲汐是絕不可能認可的。
一直到現在,應逐星的表現在顏雲汐看來只能算是能力平平。
在她旁邊的那道屏幕上,簡言已經差不多快要将副本的全貌拼湊起來了。
“啧。”
顏時聿不禁輕啧一聲,微微握緊了拳。
他一看到應逐星回了頭,就知道這小家夥又是不管不顧去救人、去做自己認為是對的事情,不加思考,不計後果。
就為了一句“心安”。
顏時聿心裏微微有些煩躁。
“他……”
顏雲汐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和她預想的不同,她本以為應逐星會讓跟在他身邊那只鬼出手,去鎮壓這些等級偏低的戲服鬼怪。
但令顏雲汐驚訝的是,應逐星憑借着一己之力,勇敢且無畏,甚至帶着一絲瘋狂,獨自救出了人。
澄澈而堅韌的雙眼閃着光,令屏幕外的四人有些動容。
顏時聿的心髒随着應逐星的動作微微收緊,又在看到應逐星安全逃脫之後,才輕輕放下心來,緩緩呼出一口氣,期間的情緒波動,他自己沒有察覺。
他微不可察地嘆了一口氣。
又去救人,又傷了自己。
救的是好人也就罷了,若是個自私自利的,在深陷鬼怪囹圄時,極有可能一把将應逐星拖進去替死,自己逃出來。
應逐星......
顏時聿決定等他出來好好跟他說一聲。
顏雲汐盯了一會兒屏幕,忽然後仰靠着沙發,說:“善良啊。這種品質,我有很久都沒有見到了。”
許栩突然笑了,語氣輕松:“雖然我們沒有,但是這麽看着,還不錯,不是嗎?”
安如枝輕輕點了點頭,神色有淡淡的懷念。
許栩接着轉向屏幕,說:“他們四個,剛剛配合的很不錯。餘籽不放棄朋友拼盡全力營救,方明沒有吝惜自己的資源,恰到好處地補上了輔助,應逐星思維靈活,很勇敢,置自己生死不顧,嗯……可以說有些傻了,謝欣然很聽話很配合,沒有被吓呆住……”
“可以說,剛剛缺了誰,缺了哪一步,都不可能這麽順利。”
顏雲汐拖長聲音,陰陽怪氣:“真好啊——團結的小朋友,幹幹淨淨不染閑暇,舍己為人不争不搶,還沒挨過其他城市的毒打,失落将他們保護的太好了。”
城主失落确實将城內的居民們保護的很好,副本和城際競賽的機制讓他們在成長起來之前可以不用面對殘忍的,喪失人性的城際競賽。
在自己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之後,在成長了之後,才逐漸面對外界的慘惡。
“想當初我們在妄言那裏,全都在血泊裏摸爬滾打啊。”顏雲汐說起那段殘破不堪的往事,語氣卻是相當的輕松:“像剛剛那種情況,不被隊友背刺,就算是燒高香了。”
“咳……汐姐。”
許栩佯裝咳嗽幾聲,用眼神示意顏雲汐,這個話題好像不是很适合說的樣子。
顏雲汐很嫌棄地白了顏時聿一眼,說:”都過了三年了,他要是還走不出來是他自己的問題,以後要是遇到什麽事情也用這種心态,他一輩子也就這樣了,普普通通平平庸庸。”
許栩:“呃……姐,好像不是走不走出來的問題,他是大腦受傷了吧,物理層面那種,不是心理層面。”
許栩試圖比劃着讓顏雲汐理解,顏雲汐漠不在意地點點頭:“我知道我知道——但他最近精神狀态越來越好了不是麽......都有心思勾搭人家小朋友了。”
顏·字面意義上的腦袋有病·勾搭小朋友·時聿:“……”
許栩:“……”
所以他的隊友,一個腦袋有病看着冷漠其實切開來是憨的、一個口是心非且毒舌,一個神神秘秘其實是社恐。
他周圍沒有正常人吧,是吧!
許栩不知道,他自己看起來儒雅随和,其實是個絮絮叨叨的老媽子。
顏時聿等他們鬧騰夠了,不知怎的,冷不丁忽然開口:“不怪城主,這世界本就這樣,他已經很努力在改變了。”
雖然沒有說出名字,但三人都知道這個城主指的不是失落,而是曾經的妄言。
他們沉默了。
妄言之城覆滅前的一陣,顏時聿總時不時往城主那跑,外面甚至有猜測是顏時聿殺了妄言,颠覆了城池,落了個自己重傷瀕死的境地。
但只有他們知道,顏時聿每次從城主那回來時,都是眉眼間帶笑。
甚至神情還帶着淡淡的餍足。
他們敢猜,但不敢說。
更別說現在,這些記憶早已被顏時聿忘掉了。
顏時聿沒有管他們的沉默,只是一直淡淡地盯着屏幕,看着應逐星隐藏在身後的手,怎麽看怎麽覺得那些漆黑的傷痕,尤為刺眼,他想撇開視線,但卻無法移開目光。
“啧。”
他心裏更煩躁了,感覺像是被抽走了空氣塞滿棉花,還有一絲蔓延到鼻尖的酸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