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鹿角盔？

第二十八章 鹿角盔？

“我現在……還不想回去。”艾比的話音放緩了, 頓了一下，迷惘的看向落在門外雪地上的彩紙碎屑。金色和綠色的碎彩紙是從拉花裏噴出來的, 落在了雪上。不久前瓊斯先生才在超市門口做了一次促銷活動，這些垃圾是艾比下班後需要掃掉的工作。

他收回了視線，語氣變得堅定了，多出了笑意：“我還有一些事情沒弄明白，現在回去沒有意義，媽媽也理解我在外面的決定。”

“哦, 你想找到爸爸再說，對嗎？”系統恍然大悟，“現在都過快一個月了……艾比，你決定好了嗎？”

‘別催我！還沒想好呢, 以後再說。’艾比消極的在心裏簡短回着系統，‘而且——我想留下來的原因又不是因為我爸爸！起碼不全是。’他補充了後半句。

除了想找到親生父親的這個心結，艾比沒有提到過——他為什麽會在未成年的年紀休學出來打工。每到這時候他都由衷的感激自己有一個開明過頭的媽媽。青春期的孩子可能總要經歷一段迷茫又壓抑的時期, 艾比從很喜歡自家鄉下小鎮, 變得很讨厭那裏。

現在在大城市待了一段時間，他雖然還是讨厭那裏的人和事物, 但是艾比不得不承認, 自己也總會想起家鄉。

“你要留下來的話……”瓊斯先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為難的用後磨牙咬住了一根煙的尾部, 他的視線掠過超市外面明亮的結了霜的那層玻璃窗, 下定了決心, 含糊的問，“我給你發加班費, 這個聖誕節超市不關門怎麽樣？”

艾比聽懂了他的意思，表情有些變化了, 他難以置信的用手指指向自己：“我？瓊斯先生，你讓我當正式店員嗎？”

以前艾比在店裏都是打雜，幫忙搬運貨物，理貨架，引導客人。但是如果整個聖誕假期都由他一個人來撐起超市，他就必須還兼顧瓊斯先生以往負責的重要部分——開關防盜門，管理監控，貨物的登記出入庫，還有收銀打單。

艾比的胸膛中有什麽在隐隐的膨脹，那是快樂的情緒。

他收獲了瓊斯先生的信任！

“我願意！”褐色卷發的年輕人一口答應下來，連加班費有多少都沒問，一雙眼睛亮晶晶的，讓瓊斯先生看到就開始憂愁這孩子太容易相信人了。唉，以後怎麽辦啊。

話脫口而出之後，艾比才後知後覺的把視線投向了加西亞先生，反應過來名義上這位才是他的正經老板。人家一個字還沒說，他就給自己答應賺外快了。艾比的表情頓時變得很乖巧和渴望，眼巴巴的盯過去：“……”

“看我幹什麽？我聖誕節又沒有店能用來給你看。”加西亞先生板着臉高深莫測的走了，假裝聽不懂話。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大皮衣，腰帶束的緊緊的，身形又高大板正，大步走路腳下帶風，看起來很有大反派的那種氣場。

之前的新熱潮持續了快一個月，到現在也沒有消減多少。但加西亞先生不可能為了賺錢就忽視聖誕節這個團聚的日子，他堅定不移的準備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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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老板放假走前，把聖誕禮物留在了舊倉庫裏，等着艾比自己發現。“住在這裏太受罪了，以後有條件了，你還是租房子吧。”瓊斯先生粗聲粗氣的、半勸半忠告的說，“隔壁四十二大街有一排老舊的紅磚房子一直在出租招募，有空去那邊看看。”

“我會去看看的。”艾比由衷的感激道謝，但是不打算照做。住在舊倉庫裏雖然半夜都能把他凍醒，但是免費啊。包吃包住還有工資，這樣才能攢錢。他這段時間看着加西亞先生忙來忙去，心中也萌生了一個初步的念頭——既然他以後都對玩具需求量大，他也想攢錢開一家玩具店。等到一切了結之後，攢到一筆錢了，他再考慮是留在紐約，還是回鄉下的小鎮開。

加菲貓一直蹲在舊倉庫摞起來的紙箱最上面，它探頭出來叫着：“艾比，快來看看——這是什麽東西？”

那是一大一小兩個套了紙袋的盒子，放在床邊充當床頭櫃的凳子上，是艾比的聖誕禮物。沒有華麗的外包裝也沒有儀式感的絲帶綁着，但是這份心意讓艾比很感動。他盡可能的沒有破壞紙袋和盒子，先從小的打開——

那是一個扁長的紙殼盒子，裏面躺着珊瑚絨質地的一塊灰色毯子，艾比比劃試了一下，披在身上只夠遮住他的膝蓋位置，但是離奇的是，毯子上還墜着一個開關。艾比撿起說明書讀了一下，新奇的發現這是一款電熱保暖毯，可以水洗，可以通電加熱。有了這個，半夜他就不會被凍醒了。

“應該不便宜吧……？”艾比撫摸着那種嬰兒面頰一樣的柔軟面料，立馬感覺自己陷入了一陣溫暖之中，他心不在焉的喃喃着，往後一翻短小的标簽，上面寫着沖國制造。

這麽貴重的禮物，到底是加西亞先生送的還是瓊斯先生送的？說到底，他們到底誰是員工誰是老板了啊？？

艾比突然很氣虛了。他送給加西亞先生一座DIY的氖管拼湊成的鋼鐵俠小夜燈，材料便宜，主要靠手工和創意。送給瓊斯先生的也是他自己動手做的一整套海軍黃銅高音船哨——其實是軟木塞雕刻又塗色做的，都發不出聲音，只有形似。瓊斯先生閑談的時候說過他爸爸早年在海軍服役，語氣很驕傲懷念，所以艾比萌生了這個念頭。

艾比瘋狂心虛着的打開了第二份禮物。

它比第一份禮物體積要大很多，但打開之後就會發現，因為第一個禮物是可以折疊起來縮小的毯子，所以對比才這麽鮮明。這是一個便攜折疊臺燈。艾比給兩個老板準備聖誕禮物的時候，照明用的都是舊倉庫裏頭頂上那盞不算昏暗、但也絕不算多明亮的白熾燈。在這種環境下做過手工活的人都知道，背着光做細微的工作是很困難的。

艾比心裏暖意流淌的更多了，他把折疊臺燈端端正正的擺放在凳子上：“這真是我收到的最好的聖誕禮物……”真不知道兩位先生是怎麽發現他的困境的。

瓊斯先生和加西亞先生總是恨鐵不成鋼的擔心表情他都看見了。但他是稚嫩，又不是蠢，如果不是兩位先生都是好人，難道他會去相信依賴、傻乎乎掏出一顆心給每一個見到的人嗎？是他們兩個值得。

“明天我去郵寄禮物。”艾比下定決心，再不去，郵局都要過節關門了。

“艾比，聖誕節我們還出去巡邏嗎？”系統剛才沒打斷艾比期待的拆禮物環節，現在它才恢複了興奮問。

“當然，越是過節越容易出問題，這是常識。”艾比毫不猶豫的應了。比起一個月前的他，現在的他臉龐籠罩上了一層沉靜，就算說起夜間刺激的秘密行動，艾比也不會激動或者隐秘的偷偷興奮了。因為他已經習慣了。

系統曾經說過，世界壁壘的修複是一件漫長的事情。意外到來本世界的敵人，也是随機概率的。所以很可能像之前一樣，幾天連着出任務，也可能像現在這樣，一個月下來都沒有新情況。

艾比之前打戈爾貢累的半死，默默許願讓自己過一段時間平凡生活，但是短短一個星期後，他就覺得自己快閑發毛了。系統每天都在勤勤懇懇給艾比上特工課，沒有中斷，試圖讓他早日成為可靠的超級英雄宿主，那麽就缺少不了實戰的部分。

艾比看到了時機，他自發的接替了超人之前的行為，在每天晚上變身出去巡邏一段時間，也算是磨練——不，他揶揄的覺得自己應該是當代蝙蝠俠才對。

“不知道超人先生和安娜有沒有回自己的世界。”艾比惦記的喃喃自語。他自從撇下兩個召喚的小夥伴回來現實世界，就一直想再去一趟漫威世界、不，艾比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想不想去，他還對托尼斯塔克的鈔能力抱有恐懼心理。

“有聖杯在，他們兩個想留下就多留下，想返回自己的世界也可以回去。艾比，你不用操心啦。”系統的聲音聽起來很無辜，發言像甩手掌櫃似的。只要那些外來物不突破本世界的壁壘屏障，去哪裏它都不在乎。

艾比一想也是，頓時把事情抛到了腦後，開始琢磨起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了：“今晚我用什麽好呢？”

這一個月裏，他偷偷的用了不少玩具。從魔杖（手作）到庫洛牌（手畫的），從仙女棒到插卡腰帶——在沒有合适玩具的這條成真道路上，不得不磨練手工技藝的艾比真是付出了太多。提起就是一把淚。總之，他給紐約包括全美都留下了不少怪談，外界本來就在争論那些不斷從影視漫畫中複活的人物是真的還是假的，現在風聲更亂了。

“也不能總是待在美國，世界各地都轉轉更好。”他做了決定。之前去過日本還好說，如果時間再長點，被有心人劃定了他的活動範圍一直固定在美國或者紐約，那就不妙了。

所以今晚使用什麽玩具呢？

艾比摸着下巴再次陷入了沉思：“……”

加菲貓喜歡這種時候，它之前就把自己封為艾比的超級英雄協助貓貓，這會兒也從紙箱頂上跳下來，當仁不讓的挺起毛茸茸的胸脯提議：“神秘的東方電熱毯！我想到了一套東方玩具！”

說着說着加菲貓從舊倉庫的紙箱堆後面，吃力的用四只爪子又推又抗的弄出來一個紙盒子，裏面裝着沒有拆封的石子一樣的玩具們。艾比咳嗽了兩聲，打量着積灰的這個紙盒子，拍打了兩下把一套東西拿出來：“……看來賣的不行啊，都被加西亞先生壓在這裏忘了吧？”

“動畫片明明很好看！是那些人類小孩不懂符咒有多好玩！”加菲貓憤憤不平的伸出爪子大叫，露出鋒利的爪尖。

艾比探究的打量着玩具外包裝，那上面寫着“成龍歷險記——十二生肖符咒”，一包塑料袋裏有十二塊石子，每個符咒上都畫着不同的動物。因為艾比的媽媽是華人，他隐約知道“生肖”這種概念，但具體有哪些就不懂了。

加菲貓自豪的介紹：“十二種符咒，十二種能力！只要你帶在身上就能生效。”

艾比仔細聽它介紹了半天，沒聽到自己想要的，只能失望的打斷了小貓咪：“以後再用吧……你說的這些，一部分能力我的鬥篷也能做到啊。但我現在最需要的是一種遮掩身份的玩具。我可不想簡簡單單戴個面具或者披件外套，哪次戰鬥的時候不小心被發現身份。這又不是什麽超級英雄故事，是現實世界，真被發現我就徹底完了！”

“蛇符咒！”加菲貓尾巴亂揮的嚷着，“蛇符咒可以讓你隐身，只要看不見了，身份還怎麽暴露？”

“不會掉吧？”艾比不放心的确認。

他挑出畫有“蛇”的那枚符咒，托在手上發動能力，眼睜睜的看到那枚符咒像是融化的黃油似的，消失在了他的掌心中。仔細感知一下，能感知到蛇符咒就藏在他的身體裏。

這下好了。

艾比也恢複了期待。他把紅鬥篷變回了原形，懸浮着的寬大布料擁有高速飛行的能力，帶着他偷偷沖天而起。

“這次我們去哪裏？艾比。”系統熟練的準備充當一個定位導航加罪惡掃描儀，問。

“英國吧。”艾比也胡亂說了一個位置。

高空中的風寒冷如刀，但懸浮鬥篷把他護的很好，除了有點悶，感受不到低溫的侵//襲。艾比眯了眯眼睛，對于肉身出現在幾百英尺的天上飛行已經面不改色，他還有餘力往下眺望着，在系統的掃描下還試圖發現點什麽。

“這裏風景挺好的……我們是到了倫敦市中心嗎？”艾比确認的問。他飛越了一大片建築群，但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占地面積不少的山丘，寬闊草坪和寶石一樣平靜的湖泊，中間零星點綴着幾間房屋，在夜晚來看也是風景如畫。這和艾比的認知不太一樣了——越是市中心，建築群不應該越發擁堵嗎？

“這裏是櫻草山。”系統搜索後給他解惑，“是倫敦的名人住宅區，很昂貴的，住不了多少人。”

“那我得下去看看。”艾比恍然點了點頭，忍不住向下降落了。

這麽絕美的風景，他以前從來沒有看過，每一寸草皮包括空氣都充斥着用金錢打理的氣味吧。艾比現在也就是仗着沒人看得見自己，他想靜靜的欣賞一會兒。

但是穿越雲層接近地表的艾比，卻突然看到了讓他魂飛魄散的一幕——

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山丘上，在一棟裝修豪華的巨大房屋前，在那個讓艾比忍不住欣賞的小小的、月牙一樣的湖泊旁邊。有一個穿着西裝靜靜躺着的男人。

他的腦袋全數沒入了湖水之中，短短的頭發随着水漂浮了起來，看不清面容。男人就那麽無知無覺的獨自躺在岸邊。

——只剩下散落在岸邊的紙頁們和一個讓艾比覺得造型熟悉的鹿角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