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狡猾
第3章 狡猾
程望海盯着鄭梓彤，空氣中緊張氣氛凝固起來。鄭梓彤從口袋裏掏出一個信封扔到地上，說：“1000塊。是這個房間的4倍價格。4個兩百五。滾吧！”
程望海攥緊拳頭，沒說話。
“還不滾？”鄭梓彤諷刺道，“泳隊集訓不用錢？錢哪來的？你住的這間房子如果我們要細說，是我父親資助的錢。我勸你見好就收。”
程望海拎起背包頭也不回的朝門外走去。鵝毛一樣的雪片飄下來。他渾身發抖的走到酒店對面的沿河公園，漫無目的在大雪中徘徊。他的目光突然瞟到公園路口的布告欄，他條件反射似的從包裏掏出尋人啓事。
他伸手“啪—”一聲，他熟練的把紙貼在布告欄上。他盯着尋人啓事，照片上有幸福的一家，父親哥哥失蹤，只剩下母親楊雪和他兩人。他低頭撕掉手指上沾滿膠水的倒刺，又從書包裏掏出世界游泳錦标賽報名表和國際南山局面試通知書。
時間沖撞，要麽參加比賽拿獎當職業游泳運動員，要麽去國際南山局工作。
程望海擡頭盯着尋人啓事，他想起母親說父親失蹤前總提起外國海市，山城警局無法追蹤國外消息早就不了了之。母親要利用他一輩子去找兩個可能早已死去的人。母親說他一定要去國際南山局組織，那裏才有真正的信息。
程望海鼻子發酸，他取得三次全國大學游泳錦标賽冠軍，甚至陸教練找過楊雪很多次。教練說他可以成為游泳種子選手為國争光，可以過不一樣的人生。
他摸着胸口泳隊閃着銀光的別針，別針針腳紮破他粗糙難看的手指。鮮血從那個針孔裏溢出來。他渾身一緊，好像所有委屈被這根小小的尖刺紮破。
“鈴鈴鈴......”
程望海拿起手機，是楊雪。他深呼吸，試圖平複自己波動的心情。
“兒子，冰城冷不冷？”楊雪平靜的時候說話很好聽，她語速很慢很溫柔，程望海眼眶酸脹起來。
“不冷。陸教練給我們定了冰城最好的酒店。很暖和。”
“那就好。我看天氣預報，冰城零下三十度呢，你可要穿多點啊，兒子。”
“好的，媽媽。”程望海眼前一片模糊，眼眶微微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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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給你織了圍巾。媽媽等着你回家。”
“好，都挺好，我還有事，不聊了。”程望海按掉手機，他把南山局面試通知書掖進口袋，将世界游泳錦标賽報名表扔進旁邊的垃圾桶。他盯着那個垃圾桶久久不能移步。
“咻——咻——”
身後天空劇烈炸響，他回頭遠遠看到有一個人在冰面上放煙花。
銀色的火柱蹿上天空。“啪啪啪”炸裂開來。火樹銀花在深藍色的蒼芎中綻放，銀色的、金色的、綠色的、藍色的、紅色的......
程望海手機震動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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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23！看煙花！”藍眼睛發一條私信給他，是一段煙花視頻。
藍眼睛說：“這是為我們放的。慶祝我們有一個新家。跟我來！”
程望海走到新家的後院，院子裏種滿了向日葵，一片金燦燦的景象，仿佛整個世界都被照亮。藍眼睛站在院子裏，微笑着問：“我給你建的花園，喜歡嗎？”
程望海的心跳瞬間加速，肌肉也變得緊張起來。他感覺自己像是失重般漂浮在一個不存在的時空中，完全無法思考。他擡起頭望見冰面上的蘇以蕭，程望海內心深處的某種東西突然擡升起來。
難道真的喜歡上了這個混蛋？
“哪來的？”程望海強作鎮定，按動着手機鍵盤，同時心中卻湧起一陣狂喜。
藍眼睛輕輕回答道：“這是 D23 上任玩家留下的向日葵種子，我一直沒有種。”
程望海的心情一下子冷卻了下來。他默默地“哦”了一聲。
藍眼睛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情緒變化，走上前來，緊緊抱住他，輕聲說道：“我喜歡你。”
程望海說：“那你不要種她的種子。”
藍眼睛說：“我割掉，種你的？”
程望海在游戲商城重新兌換新種子，藍眼睛重新種上。藍眼睛說：“我們見面約會，怎麽樣？”
程望海手開始顫抖起來，快樂轉瞬即逝，他又變得心亂如麻。如何見蘇以蕭？蘇以蕭這麽讨厭他，他怎麽可能去真見面。這不過是滿足他幻想的一場夢。他想讓這場夢哪怕做的更久一些......
“以後再說。”程望海說。
藍眼睛說：“你給我個準時間。”
程望海指着天幕說:“我們頂峰相見。走出天空燈塔到達地表，我們見面。”
藍眼睛打趣道：“消滅神龍逃出基地，我才能抱的美人歸？”
“嗯。”
藍眼睛說：“那在這哥游戲裏，以後你就是我的愛人。”
“？”
“種了你的種子，就是你的人！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家！”
“強買強賣？”程望海問，“你沒家？”
“沒有。我是個無家可歸的殺手。”
“好冷。”程望海笑着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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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望海放下手機，他仰頭看着黑暗中的煙花，在零下三十度的日子裏綻放，也許會有那麽一天，他也會有自己的家的，他也會有一個真正愛他的人。
鄭梓彤從酒店大堂走出來徑直的朝冰上走去，喊道：“蘇以蕭，煙花好漂亮！我也要放！”
“來！”蘇以蕭沖着她招手。
冰面上，蘇以蕭和鄭梓彤快活的放着煙花，飛速嬉戲奔跑。月光下，他們的身影輕盈跳躍，像是永遠活着永不死去。
程望海眺望他們，心裏一陣酸楚。那不是僅僅屬于D63和D23的煙火。一股奇怪的感覺席卷他的胸腔。
他嫉妒鄭梓彤。
什麽？嫉妒她？
千裏冰封的河岸上，煙花盛開輝映，蘇以蕭背着鄭梓彤在冰上玩耍。程望海像是人生第一個玩具被搶走般心如刀割，他頭上青筋蹦蹦跳，使出全力踢向垃圾桶。
兩只老鼠四竄逃走，垃圾桶側門被蹭開，世界游泳錦标賽報名表掉出來。程望海臉劇烈顫抖，嘴不停的呼扇卻冒不出一個字，一股強烈的感覺席卷全身，他劇烈的嘔吐出來。
找父親哥哥？煙花？家？愛人？全都是謊言！
程望海在岸邊徘徊，腳下一滑，摔落入河邊冰窟窿。零下三十度的水紮進他的身體，世界一片黑暗。他在黑暗中奮力奔跑，像是在漆黑的草原上被一群野狼追趕，聽到它們嚎叫，看到它們眼睛，卻不知道何處才是盡頭。
什麽時候才能停下來？
每當他找到一些存在的意義，事情就會突然變形成另一番模樣。可望不可及。如果不渴望，是不是就不會痛苦？如果他不渴望母親一點點溫情，如果他不渴望得到實現夢想的機會，如果他不渴望蘇以蕭...
神志恍惚。
程望海進入他的記憶長廊，走廊兩邊有兩排門。他推開第一扇門，楊雪拽着5歲的他舉着尋親橫幅。他推開第二扇門，12歲的他被小混混堵在廁所暴揍。他推開第三道門，大學的他因為想當游泳運動員，被楊雪狠狠扇耳光...
他推開第四扇門。
溫暖的觸感在他的嘴唇上起伏，程望海微微睜開雙眼，是蘇以蕭的臉。
蘇以蕭用盡全身力氣按壓着他的胸膛，河水從程望海的口中噴湧而出，他終于又重新開始呼吸了。
蘇以蕭緊皺着眉頭，沖着他大喊道：“笨蛋！竟然在這裏冬泳！”
程望海想要開口說話，但此刻的他已經連一絲一毫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從嘴裏緩緩地吐出白色的霧氣。他凝視蘇以蕭，一朵朵潔白的雪花正輕輕飄落在他黑色的長睫毛上。
蘇以蕭轉過身去，彎下腰将程望海背了起來。程望海則用自己的雙手緊緊環抱住蘇以蕭的脖子，他的臉緊貼着蘇以蕭的臉頰，甚至能夠清晰地聽到蘇以蕭的呼吸聲，感受到他頸動脈的跳動。
蘇以蕭溫暖的體溫逐漸融化掉了程望海身上的冰層，而剛才所有的憤怒、委屈、無奈以及憎恨似乎也伴随着水滴一同落下消散不見。
站在一旁的鄭梓彤不高興地撅起了小嘴，嘟囔着說道：“真是個大麻煩精！蘇哥哥，咱們別管他啦！”
蘇以蕭沉默不語地背着他，程望海的身軀随着蘇以蕭奔跑的節奏而上下颠簸。程望海擡起頭，遙望着冰城的夜晚，那沿街的霓虹燈光和漫天的飛雪交相輝映。仿佛蘇以蕭與 D63 開始融合，仿佛兩個世界正在松動、坍塌并相互交融。蘇以蕭在他體內紮根、茁壯成長，如遮天蔽日般緊緊扼住了他的喉嚨。
程望海被蘇以蕭背回屬于他的酒店房間。
鄭梓彤在旁邊抱怨道：“蘇以蕭，我要住這裏！”
蘇以蕭說：“姑奶奶，他都發燒燙的像烤紅薯了。你就委屈一下去旁邊酒店住。我給你訂好房間了。”
“蘇哥哥，我晚上想......”鄭梓彤說。
蘇以蕭揮揮手，說：“早點回去休息。”
鄭梓彤磨磨蹭蹭的不出門。
蘇以蕭利索的拿起座機電話，說：“前臺，能派一個保安送女孩去隔壁酒店？謝謝，她大半夜一個人出門不安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