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鑽石島
第16章 鑽石島
“砰——砰——砰——”
“啪!啪!啪!”
子彈和雪花混合着像是硫酸雨一樣噴射而來。煙霧彈一個個扔進車內,滾滾濃煙飄散開來,空氣渾濁的像是嗆人的牛奶。槍聲密集的沒有中斷。
程望海躺在大巴車廂地板上,他身上覆蓋着一具滿身是血的屍體。他暈過去又醒過來,像是重複做着一個卡殼噩夢。血濺入他雙眸,所視之處,一片猩紅。槍聲慢慢止息下來,他緩緩擡頭望向窗外,這是他乞讨盯梢賭場門前。他想起賭場廚房後門,穿過防火梯可以逃走。
遠方的裝甲車緩緩駛來,武裝組織放下槍,開始挨個搜查屍體。他們點燃前面兩輛轎車,熊熊烈火燃燒起來。“嗙”一聲,油箱爆炸,滾滾濃煙直沖雲霄。一個人全身是火的跳出來被顧家軍“啪啪”兩聲當街處決。
程望海在車廂裏找到一個顧家軍屍體,他迅速脫下他外套帽子穿戴身上。在熊熊烈火的掩映下,他低頭沖進賭場大樓。一群荷官蹲在賭桌下瑟瑟發抖,十多個顧家軍有說有笑的打量着那群荷官。程望海學着他們的樣子沖他們點點頭,朝廚房走去。
“啊——嘤嘤——不要——求求你們——”
慘烈的尖叫聲從廚房的門縫中傳來。程望海推開廚房門,他盯着角落逃生後門,用不發出任何聲音的步态小心翼翼的行走。餘光中,三個顧家軍在廚房角落,正撕碎一個姑娘衣服。
“程望海!”
程望海下意識回頭。
真該死!
為什麽要回頭!
鄭梓彤的臉出現在三個男人間,她細長眼睛中帶有青紫的血瘀,鼻子下薄唇上縫了幾針還在泛紅。
“救救我,救救我......”鄭梓彤淚如雨下,她高聲尖叫起來,“程望海!程望海,救救我...”
鄭梓彤像一只案板上的魚,不再趾高氣昂,不再頤指氣使。她聲音慢慢虛弱下來像一個洩氣皮球,但她眼睛依舊狠狠的盯住程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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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望海不想管他,可他看到鄭梓彤的眼神,手不由自主的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奔向她。三個顧家軍聽到聲音停下手中玩弄。高個男子松開她,抽出腰間的槍,轉身頂住程望海腦殼。另兩個男子鉗住他拿刀的手。
窗外一聲鳴笛。顧家軍武裝車慢慢從濃稠的煙霧裏顯露出來,裝甲車一輛接着一輛搬運李家賭場的東西駛離,武裝部隊揮舞着手臂把荷官們驅趕進裝甲車裏。
高個男人上下打量程望海,他使勁一踢程望海腳腕上的腳環說:“撤退。一起帶走!”
程望海奮力掙紮,高個男子用槍背朝他頭顱猛砸一下。程望海被砸暈,恍惚中他睜開眼看到高個男子拖拽着他的腳腕前行。他的腦袋在地上磕磕絆絆,他眼睛始終注視前面的鄭梓彤。兩個男人拽着鄭梓彤架着她走,她潔白的身體布滿一道道陳舊、鮮紅、腐爛的傷疤。血順着她軟癱的大腿流下來,爛泥般的雙腳在地上踩出一行雜亂的血印。
他們被推進顧家軍的武裝車裏。鄭梓彤全身是血的身子被扔在車內一角,圍觀雜役和荷官在貨車廂裏圍着她七嘴八舌的閑言碎語。
“真是活該!瘋婆娘一直說自己是鄭氏集團千金要殺所有人。槍打出頭鳥,新人來了沒規矩,結果就是這個。”
“流那麽多血,多半是個處。”
“死了也好,不用受罪。你說,顧家軍要把我們運到哪去?”
“是做那個嗎?”
程望海擠開人群,他脫下身上的衣服給鄭梓彤穿上,他用袖子擦幹淨鄭梓彤的臉。他想起她在冰城穿着粉色毛茸茸的衣服,發亮的眼睛一閃一閃。他低頭凝視着懷裏瑟瑟發抖的鄭梓彤,他做一萬年的夢也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抱着他曾經的情敵,在軍閥四起的異國相遇。
鄭梓彤渾身發抖,她擡頭說:“程望海......我害怕......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會。”程望海輕聲說。
鄭梓彤漂亮的臉蛋上掉出一顆顆淚珠,她嘴唇微微的顫抖着說:“靠近我,我有話對你說...”
程望海俯下身,把耳朵貼近她的嘴唇。
“蘇以蕭害了我爸爸。”鄭梓彤眼神裏最後一點光亮慢慢消退。
“他是顧家軍的人。”鄭梓彤咳出血來,她的呼吸變得短促劇烈,“我害怕......我害怕......”
程望海摟住她,血浸染他的衣服,他感覺到熱乎乎的血慢慢變涼。
“媽媽!媽媽!我害怕!”鄭梓彤瞳孔開始放大,她青紫的嘴唇微微顫抖着,然後她微微合上眼睛,呼吸變得平靜而虛弱。
程望海抱緊她,然後他感覺她的重量變輕了一些。
鄭梓彤的靈魂飛走了。
人群中一個聲音喊道:“我們上船了!好大的船!”
“快讓我看看!”一個穿黑絲襪的女荷官沖過去瞧,說,“神啊!饒了我吧!我們不是去顧家的娛樂城,我們是去那!”
黑絲外女荷官一屁股坐到地上。
“那是哪?”幾個荷官緊張的圍着黑絲襪問。
“顧家軍裏有一個男的總來咱們賭場,他跟我說顧家的新産業園區在海上,如果坐上了去那的船,就再也回不來了!”
“我也聽說了”矮個粗壯男雜役舉起拳頭,臉上青筋乍現,“我不能去那!不能!!!”
男雜役的腿哆嗦起來,他發瘋似得開始用身體撞擊着車廂門。不知道過了多久,撞擊聲停下來。車廂裏發出幾聲幹嘔的聲音,巨大的酸臭味充斥着整個車廂。黑絲襪荷官拿起高跟鞋的鞋跟撬動着窗戶上釘的鐵皮。窗縫隙變大,炙熱的海風吹進車廂。
波濤洶湧的大海上空團聚的深色烏雲壓低了天空,一道金黃色閃電爆裂開來,緊接着“轟隆隆——”雷聲穿透雲霄。瓢潑的大雨降落,貨車随着巨大的波浪晃蕩起來。人群七倒八歪尋找平衡,車廂裏垃圾順着高低起伏的地面來回移動。
程望海抱緊鄭梓彤的屍體,他感到她身上的熱氣慢慢消散成為冰冷的物體,她的臉變成一汪清潭,嘴唇泛着藍紫的微光。他想起在冰城冰層下,他曾是一樣的冷。絕望的氣息混合着鄭梓彤的血腥味在車廂內蔓延。他曾經是多麽的嫉妒她,現在又如此同病相憐。蘇以蕭親手把他們從深淵裏拉出,又推入另一個深淵。
“吱”一聲,武裝車大門露出一絲縫隙。暖風卷入。空氣潮濕,攜着花香撲面而來。陽光湧入,像是滿溢的洪水沖垮幹涸堤壩,叽叽喳喳的人群安靜下來。雇傭兵逆着光推開大門。在人群的推搡下,程望海走下武裝車。季風席卷程望海身體,他全身發燙,他摸一下腦門上的汗。
這裏是夏天?
難道到了南半球?
他眺望遠方高高的山坡上,萬紫千紅的花海争奇鬥豔,一座閃着金屬光澤的建築矗立于山坡最高處。
金發白人穿着顧家軍的制服用好幾個國家的語言喊:“換衣服!”
金發白人拍一下他旁邊手拉車上堆的制服喊道:“拍檔案!”
程望海回頭看到十幾個貨車陸陸續續下來幾百號人。白人、黑人、亞洲人,有男有女,他們腳全都帶着電子環。
突然一只手拍在程望海的肩膀上。程望海回頭,楊姐臉上破了相,腳上也帶上了電子環,她也被俘虜了。
“顧家是要拿我們殺雞儆猴。”楊姐眼裏露出邪惡的兇光。
“李家會來救你?”
“救我?”楊姐拉起嘴角,她像是一片枯葉落在秋天平靜的水面,“凡是入行,都知道會有這一天。今天是個好天氣。”
楊姐猛沖向一個武裝人員,她雙手勒住他脖子,他們扭打在一起。三個側翼的武裝人員迅速轉身瞄準,“突突突——”朝她射擊。
楊姐咧着嘴倒下,嘴裏喊着:“真他媽的帶勁!”
“突突突突突——”
楊姐的頭被打爛,她白色的腦漿飛濺整個道路,一塊塊屍塊散落在人群的腳邊。武裝人員的警衛犬撲上去,撕咬着肉塊。人群一陣騷亂,一個白人女人爆發出一聲尖銳的哀鳴逃離隊伍。
“突突突突突突——”
白人女被打倒,血染紅了花朵,花朵吸收了養分變得更紅了。天空中飛來一群蝴蝶,它們振動着藍色的翅膀,落在花叢中。
光明女神蝶。
湛藍美麗,美麗到程望海在似乎在一瞬間逃脫出這個地獄......
武裝人員喊道:“排好隊!動起來!”
程望海慢慢走到幾十米寬金屬建築巨物下,入口像是一個巨獅張着血盆大口。
“拿上,進去。”金發白人看一眼程望海左腳上的電子腳铐,舉起手裏的操作盤道,“站着不動?還沒電夠?”
“快走!”一個三十多歲女人低着頭,她小聲推着程望海說。
程望海回過頭,這是那個失蹤的女記者,許曉晴的母親——黎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