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蕭寂瀾啓

第3章 蕭寂瀾啓

“阿啓。”

“弟弟……”

“少尊主——”

“蕭瀾啓!”

蕭瀾啓聽見鬼哭崖底日夜不絕的凄厲嚎叫,混着潮濕崖壁上水滴砸在地面的細微聲響。

身上的鎖鏈很重,随便動一動就扯得金屬噼裏啪啦響作一團。囹圄內經年累月的陰寒氣息侵蝕着他的靈力,讓他無法反抗半分。

這世上能将蕭瀾啓逼到這般田地的人屈指可數,若是棋差一着技不如人,那蕭瀾啓即便萬劫不複也心服口服。

可他無法接受的是,在背後捅他一刀将他陷害至此的,竟是他從小到大最信任最親近,也最不設防的人。

“弟弟,漫漫餘生,你便在這鬼哭崖底,殘喘度日吧。”

男人語氣溫和帶笑:

“從此,明燭天只有蕭瀾承,而這世間……再無蕭瀾啓。”

蕭瀾啓在夢境中掙紮,就像以往在鬼哭崖底那無數煎熬的日夜。

直到木門開合時的一道“吱呀”尖響将他喚醒。

蕭瀾啓警惕地立起耳朵。

木屋、靈氣濃郁、人聲嘈雜……這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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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瀾啓被困鬼哭崖底多年,他只記得自己尋見空間破綻試圖拼死沖破封印,至于再後來發生了什麽,他竟一絲印象也無。

有人類的腳步聲靠近。

蕭瀾啓能察覺自己體內靈力無比稀薄,先前強行逃出鬼哭崖估計已經燒盡了他一身修為,此時他身上大傷小傷無數,不可打草驚蛇。

蕭瀾啓蜷在原處未動,只眯起眼睛觀察來者。

有個穿着灰布衣的人類端着木盆走進來,那人類臉上身上都髒兮兮的,看着很蠢。

人類把木盆放到了桌上,然後挽起袖子。他沒有理會蕭瀾啓,只低頭清洗他自己。

“……”

蕭瀾啓知道機會到了。

他眯起眼睛,緩緩起身,趁人類背對自己時,以捕獵者的姿态悄無聲息地靠近他。

人類就是這樣,弱小又自負,仗着自己有點修為,連來歷不明的靈獸都敢随意帶回家。

他蕭瀾啓血脈尊貴,生來帶着上古兇獸梼杌傳承,這見識短淺的人類當他是什麽?夜刃狼?食金獸?還是探幽猊?把他帶回家,是想将他收為靈寵?未免有些太過猖狂。

這愚蠢的人類該為他的眼拙付出代價,正好現在本尊修為耗盡,便拿你來勉強填補一二。

蕭瀾啓停在床沿,一雙眼睛緊盯那人類的喉管。

他微微壓低身子,尋到時機,短暫蓄力後猛地向他撲去!

兇獸血脈力藏洪荒,絕不是這小小人類能夠阻擋。雖說本尊不屑殺人,但鑒于情況特殊,能成為本尊齒下亡魂,也算你個小小人類……

“啪叽!”

“?!”

這動靜把林盡吓了一跳。

他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剛才還蜷在枕邊的黑球正以臉着地的姿勢癱在地上。

“幹嘛呢?”

林盡擦擦臉上的水珠,走過去拎着黑球的後頸把它提溜起來。

他看看床鋪高度,又看看黑球,很快就推理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腿太短從床上摔下來了?”

“??!”

大膽人類!竟敢對本尊的外表評頭論足!!

蕭瀾啓沖林盡威脅似的呲呲牙,但他發出的聲音卻一點氣勢也無,反之是又奶又兇的一聲:

“嗷嗚——”

這動靜一出,蕭瀾啓自己也傻了。

同時他還意識到自己的體型似乎和他的認知有些出入。

這人類為什麽能用兩根手指把他提起來?

至此,蕭瀾啓才想起打量一下自己。

他低頭看看,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他垂在半空的四肢确實短短,一點也不孔武有力——

想來是破封印時燃燒修為透支太過,直接将他打回了原形。

還是幼态。

“來洗洗吧,瞧你髒的。”

林盡拎着黑球,不顧小玩意的掙紮,把它扔進了木盆裏。

木盆有些深,為了防止小短腿嗆到,林盡輕輕托起他的下巴,用另一只手往他身上撥溫水。

他搓着黑球身上黏成團的毛,垂眸掃了一眼這家夥半睜着的眼睛。

青粲色。

跟在荒坡時看見的火焰威壓一模一樣。

方才申丙說山門南側荒坡出現妖魔氣息,會是這小黑球嗎?

可這小玩意下個床都能臉着地,看着也不怎麽聰明,要那火焰威壓真源自他,此時自己和他共處一室,不早就被燒得連渣都不剩了?

而且這小東西是那位殒神給他要他拿着的,堂堂神仙應該不至于給他塞只他應付不了的妖或魔吧?

不知是不是那殒神一眼就看出他不是此地土著的原因,林盡覺得這神仙有點東西,所以給祂套了層很厚的濾鏡,莫名信任祂,也覺得祂絕對不可能害自己。

想到這,林盡屈指敲敲黑球的腦殼:

“哎,你能聽懂人話嗎?能聽懂就眨眨眼?”

像這種修真世界,靈獸聽懂人話不是什麽稀奇事,再牛點還能張口侃兩句。林盡期待地看着黑球的反應,卻見小東西還是半睜着眼睛,壓根不理人。

看來是聽不懂了。

林盡撇撇嘴,評價道:

“果然不怎麽聰明。”

“?”

聽見這話,黑球耳尖動了一下,但林盡并沒有發現。

他只低頭認真給黑球洗澡,邊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語:

“哎,在荒坡差點把我燒死的那怪獸是誰?它噴的火跟你眼睛一個顏色,難不成……”

蕭瀾啓微微眯起眼,滿目警惕,卻沒想到這人類冥思苦想後得出的結論是:

“難不成那是你爹?”

“?”

林盡越說越覺得是那麽回事:

“是哦,你爹沒打過那神仙,神仙把你爹渡了,然後留下一只幼崽,也就是你?神仙覺得你沒爹太可憐了,就就地給你找了個新爹照顧你。嘿,你猜怎麽着——我就是你新爹!”

“?”

這番推理邏輯嚴謹,兼顧法理與人情,簡直無可挑剔完美至極。

林盡很快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搓洗黑球的動作也下意識帶了點溫柔的父愛。

“不過你跟着我,可能沒辦法穩定下來。啧,說到這,今天沒抱上主角大腿,我明天的試煉要怎麽過?煙雨山試煉的內容是什麽來着?破劇情太水,我都快忘完了。這樣吧,要是我能過這試煉,咱倆從此就待在煙雨山內門吃香的喝辣的,要過不了……缥缈閣和明燭天魔修還在找我,我能去哪?種田?我沒看過種田文啊,哎要不……”

林盡把黑球從盆裏撈出來,随便扯了條布巾試圖搓幹它的毛毛,邊慷慨激昂地跟他暢想未來。

而蕭瀾啓被那破布搓來搓去,有那麽一瞬間甚至覺得自己還不如繼續在鬼哭崖底坐牢來的輕松。

這人類是個什麽玩意?你不是修士嗎?你作為修士連個驅水術都不會嗎?不對,他剛才還在用水洗臉,他連清潔術都不會!!

他是不是腦子有病?幾十年過去煙雨山越來越爛了?收人沒門檻?!清潔術都不會你拿什麽去過煙雨山的內門試煉?!用你那顆一敲都能出回聲的空腦殼嗎?!

蕭瀾啓越想越氣,林盡粗魯的動作也令他屈辱且憤怒,他看着那家夥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的手腕,終是沒忍住一口咬了上去。

他現在只是幼崽形态,這一口下去雖然不至于咬斷這蠢貨的手腕,但讓他流點血洩洩憤還是能做到的。

人類“嗷”一聲痛呼險些刺穿蕭瀾啓的耳膜,但他一口咬住就是不松。

他能感到自己的齒間刺破了人類柔軟的皮膚,而後血管破裂,血腥味……

蕭瀾啓猛地睜大了眼。

絲絲縷縷的血氣漫上他的唇齒,又化作靈力流淌至他經脈百骸,連他燃燒至枯竭的靈海都有了修複的跡象!

難以想象,這只是一滴血而已,效果竟比蕭瀾啓見過的所有仙品靈藥都要更妙些。

蕭瀾啓微微眯起眼睛,餍足地品嘗着鮮血的滋味。

是了……剛這人類提過他正被缥缈閣與明燭天追殺,蕭瀾啓早前就聽說缥缈閣藏了個懷玉聖體的天生爐鼎,難不成就是眼前這人?

蕭瀾啓也不知自己是個什麽心情。

這人多半是被缥缈閣送去給蕭瀾承的,現在卻半道被他歪打正着撿到了,他若不盡快吃了這爐鼎恢複修為,簡直對不起天道給他送上門的這份機緣。

這爐鼎體內靈力不低,要是全為他所用,倒是大大縮短了療傷修煉的時間,能回到巅峰狀态不說,還可能借勢再破境界。只是他現下身處煙雨山,今晚又驚到了這些死牛鼻子,要是現在吃了這家夥,容易被發現不說,被牛鼻子盯上,他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不若……聽這人說,他要參加煙雨山內門試煉。煙雨山試煉境內兇險,死個無關緊要的修士也掀不起什麽波瀾。今日這兩滴血已足夠他療傷,只要修為能回來一絲,弄死這連清潔術都不會的廢物,倒也綽綽有餘。

這樣想着,蕭瀾啓還想再将傷口咬深些,可在那之前,他就被人拎着後頸強制松口。

“我說你個小胖狗,還咬人?知不知道我是誰?我是你未來的衣食父母!虧我還認真給你洗澡,你就這麽報答我?”

林盡絮絮叨叨地撕了條白布包紮傷口,蕭瀾啓瞥他一眼,沒搭理他,只抖抖自己身上的水,默默挪到桌角坐下。

嘁,沒見識的人類,竟稱本尊為卑賤犬類。

罷了,看在你即将助本尊修煉的份上,本尊不同你計較。

和食物置氣,倒顯得本尊小氣。

蕭瀾啓以睥睨姿态蹲坐在桌角瞧着那沒品的人類。

人類邊擦傷口邊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而後突然盯着他道:

“對了,我還沒給你起名字呢。”

“?”

不必,本尊自有名諱,何須爾等蝼蟻來拟?

複姓蕭瀾,名啓。

此乃上古兇獸梼杌傳承所賜之名,本尊的存在,就是為了将你這種狂妄自大膽大包天的卑賤人類……

“那神仙把你給我時你是個小白光球,光球破了你是個黑球,現在洗幹淨毛又蓬得像個胖球,要素過多,就叫你球球吧!”

“……”

蕭瀾啓爪下一滑。

他忍住現在就叫這不知好歹的人類血濺當場的沖動,惡狠狠地磨了磨牙。

球……

球你爺爺的奶奶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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