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測之誅

第44章 不測之誅

煙雨山主山,議事堂。

流巽坐在椅子上,瞧着眼前那盤還冒着熱氣且香味陣陣的“烤雞”,氣得捏緊了木椅扶手,用力到手背青筋暴突。

林盡和花南枝跪在議事堂中央,別說擡頭了,連大氣都不敢喘,恨不得整個人都貼在地上。

倆人的師尊也汗流浃背,三宗钰和摸魚子像守護神似的立在流巽左右兩側,逮着機會就要給自家徒弟說兩句好話,順便寬慰着流巽,要她消氣。

“消氣?!我消什麽氣?!我們家小雲兒一百年就下了這麽一窩蛋,就孵出來三個崽!人家一家四口在我院裏待得好好的,好啊,今日我就出去了兩個時辰,好巧不巧被那調皮小家夥溜出去了,好巧不巧就被這倆死小孩抓回去了,好巧不巧就被他們烤了!我找誰說理去?我來的時候我家小雲兒還在我身邊哭鼻子呢,它只是個不會說話的焰雲雀,它找誰說理去?!”

流巽的聲音原本就尖,一生起氣來,那聲調更像是能生生刺穿房頂。

林盡被她吓得一抖一抖,真怕下一秒流巽就把自己拎起來當雞烤了以報她家小雲兒今日血仇。

摸魚子在旁邊“嘿嘿”賠着笑,替自己小徒弟解釋道:

“嗐,嗓門那麽大作甚?孩子真不是故意的,今日啊,我院裏恰巧丢了只紅绫山雞,他們這不是幫我找山雞嘛,小孩沒見識,一個不小心就把你的焰雲雀當山雞帶回來了。”

“你少替他說好話!”

流巽可不吃他這一套:

“這武修丫頭分不清,你們馭獸師還分不清嗎?!這小子跟你也學了有兩月了,能分不清紅绫山雞和焰雲雀?!來,小子,我今日便替你師尊考考你,你告訴我,焰雲雀長什麽模樣?!”

林盡也很委屈啊!

他低着頭,乖乖答:

“成年焰雲雀,身長三尺,通體金黃,額頭和尾部生有赤紅翎羽……”

“我問的是成年嗎?你抓的是成年嗎?幼年!幼年焰雲雀是什麽模樣?!”

林盡不記得啊!幼年和成年有什麽區別?!

他空咽一口,想了半天沒想出來,只能當着在場所有長老的面,默默從儲物戒裏掏出三大本板磚似的厚筆記,一頁一頁翻過去,最終找見了答案,頭卻越來越低:

“幼年焰雲雀……”

“大點聲!沒吃飯嗎!”

“幼年焰雲雀,通體呈白色,額頭有紅翎五根,形态似紅绫山雞,後到換羽期,白羽落盡,金羽生長,方步入成年。”

“來,你再重複一遍,焰雲雀的額羽有幾根?”

“五根。”

“紅绫山雞有幾根?!”

“……三,三根。”

“這不就得了?這不就得了!你沒見識就算了,還不會數數嗎?!”

“會數。”

“那你還把老娘的焰雲雀烤了?!”

“我,我沒多想……弟子學藝不精,忘了焰雲雀幼體的特征,才誤把它當成了紅绫山雞,弟子甘願領罰!”

林盡吓得一哆嗦,又給流巽行了個伏地大禮。

“呵!當時我叫你入我門下學陣道,你偏要去學那馭獸,你學不好就罷了,學不好是你的事,可你烤我的焰雲雀作甚!我看你就是故意氣我!身為一個馭獸師,連焰雲雀和紅绫山雞都分不清,那話本上還說梼杌幼崽像碧目犬呢,你去抱一只來把梼杌當狗養試試?!”

流巽當真氣壞了,她使勁搖着手裏折扇,又用折扇指指林盡:

“罰!給我狠狠地罰!钰師兄,這事你定得給我一個說法!”

一聽到“狠狠地罰”,花南枝先穩不住了。

這事的主要責任在她,畢竟焰雲雀是她帶回來的,一人做事一人當,她可不能讓林盡糊裏糊塗替自己背了鍋。

她連忙道:

“巽長老對不起!其實這事錯在我,魚長老的紅绫山雞是我弄丢的,您的焰雲雀也是我認錯帶回來的,林盡雖然錯在沒注意辨認,但主要責任還是在我!您要重罰便罰我吧!”

“好啊!領罰還争起來了!罰!一起罰!钰師兄,就算有你的弟子在,你也不能偏袒!”

三宗钰被他們夾在中間,實在不好做。

要說這焰雲雀其實也不是什麽珍稀妖獸,只是流巽那只“小雲兒”陪伴她多年,是有不少情分在的,實在不能以普通妖獸來評判。

可兩個孩子也實在罪不至此,幼年焰雲雀和紅绫山雞确實相像,若不是流巽今日這麽一提,他還真不知道什麽毛色什麽翎羽。孩子分辨不出也不能全怪他們,他們也不是故意的,今日之事,确實只是個有些慘烈的巧合。

三宗钰事事周全,在煙雨山主事也向來力求公平,如今罰輕了流巽定不願意,罰重了又委屈了這兩個孩子,實在是……

“夠了!”

正在三宗钰沉吟時,另一邊的摸魚子突然打斷道。

流巽正在氣頭上,聞言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喊什麽?你聲音那麽大想作甚?!反了你了!”

“老夫說,夠了!!”

摸魚子氣呼呼地過去把林盡扶起來,邊同花南枝道:

“小花兒,你也起來!”

他叉腰站在他倆前面,活像一只護崽的老母雞:

“退一萬步講,你就沒有錯嗎?!你知道那焰雲雀幼崽調皮,那你出去集議為什麽不把你院裏結界封好?!這倆小孩認錯了山雞是他們的錯,可你的寶貝焰雲雀溜出你的院子到處亂跑,是不是你的錯?!既然錯不全在孩子,那憑什麽重罰他們?”

“?”流巽叉起腰。

見狀,方才氣勢還很足的摸魚子沒忍住後退了一小步。

“你再說一遍?”流巽拿團扇指着他的鼻子。

“……”摸魚子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懼,梗着脖子:

“來,先讓老夫聽聽,你打算怎麽個罰法?”

“哼!”流巽揚起下巴:

“入苦修境,三日!”

三日,還好。

摸魚子松了口氣,可還沒松到底,流巽又加了一句:

“地境,三階!”

“?!”摸魚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小眼睛:

“你莫要獅子大開口!他倆的修為最多進玄境,你讓他們進地境,他們還能出得來嗎!你給老夫改口!最多玄境!聽到沒有?”

煙雨山的苦修境,說白了就是給弟子苦修思過的地方,它的分階同入門時的試煉境是相似的,都是按照弟子修為劃分難度。流巽說的地境,那都是已經結了丹、且犯了重大過錯的弟子該去的。

這倆小孩不過築基期,犯的也不是什麽無法饒恕的罪行,判這麽重的刑罰實在過分。

聽摸魚子跟自己讨價還價,流巽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雙手抱臂:

“行啊,玄境就玄境,玄境!九階!”

“你個小心眼的瘋婆娘!你這是公報私仇!”

摸魚子氣得胡子都在顫:

“他們入門進的試煉是玄境一階,算他們在煙雨山待了兩個月,一月上一階,進玄境三階,不能再多!”

“老娘就是小心眼!他不是我的徒弟,我才不心疼!”

話雖這樣說,可流巽還是讓了步:

“那個丫頭可以入三階,但林盡得去六階!他身為馭獸師卻分不清焰雲雀和紅绫山雞,就該重罰!”

“你……!”

摸魚子還想同她争兩句,可在那之前,林盡先上前一步,同流巽一禮:

“玄境六階三日,弟子甘願受罰。”

“?”

聞言,流巽倒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

她好歹也在煙雨山做了那麽多年的長老,怎能不知玄境六階的難度對于這倆小孩的修為來說太過艱難?她只不過是沒法一步從臺階上下來,所以等着摸魚子再還價罷了,誰知這小孩竟直接應下了,倒有幾分氣性。

只是,他當真知道他進苦修境會面對什麽嗎?

可流巽已經把自己架在這了,再主動改口實在有失顏面,所以她輕哼一聲,正準備應下,卻又有一人跑來她跟前給她行禮:

“此事主要過錯者在我,我不能獨自受輕罰!長老,林盡去哪我去哪,我願同林盡一起入玄境六階!”

“呵,第一次見受罰還要紮着堆搶風頭的!”

流巽搖搖團扇,一揮袍袖:

“愛去就去吧,懶得理你們。”

聽見花南枝提的要求,林盡一臉震驚地望向她。

不是吧?小姐姐,你在做什麽啊,受罰這種事情當然是能逃掉一個是一個了,你這麽較真作甚,倒也不用這麽有義氣啊。

所以,在被三宗钰帶去苦修境的路上,林盡悄悄怼怼花南枝:

“哎,要不你再去跟流巽長老說說好話,跟她讨個饒?你進三階就行了,不必同我一起受重罰。”

花南枝卻挑挑眉,壓根不理會他的提議:

“流巽長老分明是對你有成見才重罰你,這事又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我怎麽可能讓你一個人受重罰?豈不是又讓你出了風頭?本小姐要讓你知道,本小姐沒有哪點比不上你!你進六階我也進六階,沒什麽大不了的!休想壓本小姐一頭!”

拜托,誰想出這種風頭啊!他只是不想看師尊再為他和流巽吵架才應下的好嗎?

你這丫頭別在這種奇怪的事上攀比啊!!!

林盡內心好抓狂,有時候他真的很想掰開花南枝的腦殼,好好看看她那些奇奇怪怪彎彎繞繞的想法。

在他們說小話的時候,三宗钰已經将他們帶到了苦修境入口。

他無奈地看看面前兩個弟子,道:

“你們領的罰是玄境六階三日,但你們不僅需要在苦修境內待足三日,還要完成相對應的任務。

“苦修境內共分有八個小世界,分別對應着煙雨山內八種職業,每個小世界都有自己不同的懲罰體系。雖說苦修境內不限制弟子們對小世界的選擇,但大家一般都會挑選與自己職業相對應的小世界,畢竟對此道熟悉,對于懲罰任務也更容易上手些。”

說着,三宗钰召出兩枚八面骰子,分別交給林盡和花南枝:

“苦修境開啓後,你們可以憑手中骰子選擇自己要進入的小世界,如有特殊情況,便同時點亮骰子八面,倒時會有長老入境幫你們解決問題。”

講解完畢,三宗钰沖二人點點頭:

“祝你們一切順利,咱們三日後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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