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對于林悅這話,別人聽起來肯定會覺得有些唐突,但齊染并沒有,他甚至還望着林悅若有所指的接了一句“的确是有緣分。”他自己是重生而來的人,這輩子又能看得到林悅靈魂出竅時的狀态,雖然只是一團黑影,但畢竟只有自己能看到,這說起來可不就是緣分嗎?
林悅自然聽懂了齊染話裏的意思,他看了齊染一眼,心底有些納悶這個太子不知道見過什麽大場面,說話做事都比旁人多了幾分膽色。
打個比方來說,若他是齊染,有天突然見到一個鬼魂般的存在和自己聊天說話甚至還談論到了合作,他就算不找個法師把這魂給收了,也得驚恐不安睡不着幾天。而齊染不同,他除了對自己有所防備外,根本沒有特別的反應,而且兩人合作的還很順利,有趣的緊。
遠處不斷的傳來馬蹄聲和追趕獵物的咆哮聲,林悅挑眉悠悠道“看樣子有人已經狩到獵物了,太子殿下還不動作,今日這是要空手而歸嗎?”
說道這裏林悅便覺得古人的思想很有意境,不管春獵還是秋獵,皇帝射下的第一箭不管有沒有力道,世人想盡辦法也得讓皇帝射到東西。身為太子和皇子,若都射不到東西,就會被人暗自嘀咕不夠強壯不夠勇猛之類的,若是皇子比太子狩的東西多,會被人認為是搶了太子的風頭。若太子比皇子狩的東西多,又會被有心人認為是不尊重皇帝。
總之皇子這層身份有時比普通臣子還難當,若是臣子射到絕對多的獵物,皇帝只會欣喜會下令獎賞,他人就算心底再怎麽有想法也只會說某某家出了一個骁勇之輩。
好在,這個大齊現如今的皇帝不算是個昏君,也沒有被害妄想症,時時刻刻覺得自己的兒子是在惦記他屁股底下的皇位。要不然,林悅敢肯定,齊染這個太子做的肯定不如現在這麽舒服,甚至還要時刻要被猜忌被懷疑,大概活的是無比憋屈的。
齊染不知道林悅在想什麽,但他感到林悅望他的目光有些幸災樂禍般的同情。齊染看到林悅那神色就不想知道他腦袋裏的事了,他望着森林深處道“聽說這落山行宮有銀狐出沒,那銀狐性子狡猾,行動敏捷又喜靜,怕是要到深處才能尋到。今日孤便想讓這銀狐當獵物,林公子覺得如何?”
面對齊染不是詢問的詢問,林悅十分給面子點頭道“太子自然是會心想事成的。”
齊染嗯了聲,然後看着林悅道“那林公子呢?”
林悅攤了攤手,他道“太子殿下這是明知故問了,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能騎馬狩獵也是因為斐小侯爺的一番話憋着心中的一口氣來的。讓我去狩獵,這不是為難我嗎?”
齊染挑了下狹長的眉毛,道“既然這般,那孤就不打擾林公子在這森林裏悠閑散步了,孤先走一步。”說完這話,齊染騎馬而奔。
林悅眼中閃過一絲玩味,他想了下抓住缰繩,朝齊染追去。好在齊染離他并不算遠,他很快就追上了。在齊染疑惑的朝他看來時,林悅似笑非笑道“銀狐這東西聽着挺稀奇的,我沒見過,也很想見見,我陪太子殿下一起去。再說了,你看場上這麽多人,若是有人想搶你的獵物,我也好當個證人不是。”
在林悅說這話時,齊染身下的馬仰頭嗷叫了幾聲,齊染緊緊的抓着缰繩讓它平靜下來,然後他看着林悅道“森林獵物多,遇到危險,孤可是沒辦法保護林公子的。”
林悅懶懶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遇到危險,我也不會責備太子殿下的。”齊染微微一笑,眉眼昳麗,風秀之姿。
兩人随後騎馬朝林子深處奔去,他們走的這條路要比其他地方人少的多,加上林子深處遮天蔽日的隐隐透露出一股陰冷之感。不過這看似危險,其實還是很安全的。因為春獵,除了靠着懸崖峭壁的那璧山,三面都有侍衛圍着。在皇上到來之前,這裏已經搜過好幾次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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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獵戶在春獵期間也是不能上山的,何況有心之人。除非他們能攀上懸崖,走過峭壁。
騎馬入林子深處許久,齊染停下翻身下馬,他站在地上背上弓箭朝林悅看去道“那銀狐喜靜,騎馬過去怕是要擾到他。”
林悅慢吞吞的翻下馬,他也把馬上的弓箭拿上,四周靜的連蟲鳴聲都能聽得見。林悅看着齊染無所謂的說“太子殿下既然确信有銀狐,那在下就舍命陪君子了。”
齊染正色道“自然是有的。”上輩子的今日,他那九弟齊靖就狩到了一只通體雪白的銀狐,很受皇帝喜歡不說,安貴妃可是趁機讨要了不少好處。那年梅妃大概是想讓他病着,讓齊瑛好好出出風頭的。
齊瑛上過戰場,狩獵的确沒話說,當天大概是想把自己的也補上,所以收獲頗豐。但齊瑛的一切表現都被齊靖的這只銀狐所遮擋。
而最關鍵的是,在齊靖射下銀狐後的第二天,有刺客在這林子裏射傷了他。而箭羽上是東宮特有的标識。當時受了傷的齊靖和齊瑛都向皇帝誠懇的表示,此事定然不是他齊染所為。
齊瑛和齊靖所闡述的理由一樣,這些東宮的标識太過明顯,自己不會做出這種顯而易見讓自己洗不清的事。梅妃同斐家為他求情的理由也是這個,但朝中以支持齊靖為首的安家卻認為,此事定然和他脫不了幹系。他就是故意用東宮标識,以便混淆視聽。
斐家以說不定是齊靖自己故意受傷的為由,反駁安家的這說法,代表着太子和九皇子的兩大家族在皇帝面前吵鬧的不行,最終也沒有吵出個花來。
而那些刺客在被抓後都咬舌自盡了,他身上的嫌疑最終也沒有洗清。好在皇帝是信任他的,并沒有懷疑是他動的手腳。最終把這場刺殺事件統統歸在了南诏頭上,加上事前清歌公主刺殺事件,大齊向南诏收取的金子白銀馬匹各增加了三層。
那件刺殺事件直到他死也沒有徹底查出到底是誰下的手,當然他是沒有安排這場事故的。他不在場,聽聞了這事,他自然是懷疑安貴妃的,因為那只銀狐出現的時機實在是太巧了。只是等他再去查證時,所有的證據已經被消除的幹幹淨淨的。
當年他沒有懷疑梅妃的另外一個原因是,他一直以為斐家是對自己這個太子忠心不二的,他們是一體同根。卻不曾想,在有些人眼裏,齊瑛也是斐家的外孫。自己這個太子倒下了,他們有人自然願意支持齊瑛這個皇子的。
那次事件不是安貴妃齊靖出的主意,就是梅妃做的主。他這輩子前來參加春獵,就是想看看這件事到底是怎麽起的是什麽人做的。他身邊本來是有東宮的人跟着的,但是為了這件事,他特意把人都支開了,而且他想借着這些事順便送那些人一份大禮。
齊染想着這些事沉默的朝密林處走去,林悅走在一旁。林悅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找罪受,背着沉重的弓箭,在這茂密的林子裏随着一個看似冷傲卻可能十分瘋狂的太子四處溜達,怎麽看都不像是明智之舉。
正在林悅思緒四處發散時,突然有馬蹄聲從遠處傳來,還有動物四處竄逃的嗷叫之聲。林悅和齊染相互看一眼同時站定,然後兩人同時拿起弓搭上箭,死死的瞄準了前方。
齊染皺眉看了眼林悅而後直直的望着前方輕聲道“林公子這是何意?”
林悅眼也不眨的回道“獵物這東西,我雖然不會射,但跑到我眼前,我也得自保。再說,萬一是個稀有的東西,我射中了那不是功勞一件嗎?”
齊染被林悅的厚臉皮震驚的沒了言語。
正在這時,遠處突然有一抹銀白色突然閃過,齊染的箭唰的一聲朝那抹銀白色射去。齊染的箭法自然是極好的,這一箭直直的射在了獵物腿上,那獵物哀鳴一聲倒在了地上,而且巧的是,這獵物正是齊染想要狩下的銀狐。
林悅看沒自己發揮的餘地,便把弓箭收了起來。齊染看了他一眼,然後上前去撿獵物。林悅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失笑,剛才齊染那一眼摻雜了幾許得意,倒像是一個純粹的少年。
齊染剛剛把銀狐抱在懷裏,追趕銀狐的人騎馬出現在了視線內,那人不出齊染意料是齊靖。
齊靖看到齊染懷中的銀狐,他揚了揚眉,然後騎馬走了過來,他笑了下,眸中并沒有笑意,精致到銳利的容顏在點點滴滴的陽光下顯得格外嚣張,他道“太子殿下好運氣,我追趕這畜生這麽久,沒想到它最終成了太子殿下的獵物。”
齊染挑眉慢聲道“九弟若是喜歡,這畜生我送你便是了。”
齊靖笑出聲,他道“既然是太子殿下射到的,自然就是太子殿下的東西了,我在獵別的就是。”
齊染淡淡的嗯了聲,然後他神色微動,突然把銀狐仍在地上,自己則舉弓搭箭對準了齊靖。
齊靖看到齊染這動作,面色突然一變,拿着弓箭的手不由的緊了幾分。只是他到底沒有動作,齊染的箭在射出時微微向下,直直的射中了齊靖騎着的馬腿上。
那馬因突來的疼痛嘶鳴一聲,齊靖摁着馬背翻身跳下,然後順勢蹲下身體在地上滾了幾圈。而從齊靖後面射出的冷箭,直直的落在一旁,箭頭深入地面。
若不是剛才齊染射了那馬一箭,那背後的冷箭怕是要射穿齊靖的後背。想到這裏,躺在地上狼狽不堪的齊靖不由的一身冷汗。
齊染拉着林悅躲在一顆大樹後面,舉着箭豎眉冷目道“什麽人?”四周只有呼嘯的風聲,似乎除了他們什麽都沒有。
齊靖躲安全後從身上拿出遇到危險時使用的求救的信號放了出去,林子裏狩獵的人衆多,侍衛也多,很快就能找到他們。
林悅看着這一切,他眨了眨眼睛,只覺得陽光有些刺眼,他微微擡頭向齊染的方向看,他們離的很近,幾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聲。
而這時林悅感到對着齊染的方向,有光從樹葉的細縫裏透露出來十分刺眼,林悅想,也許是冷箭。
他腦袋裏這麽想着,反應卻比腦袋還要快,他上前抱着齊染倒在地上,然後那箭沒有射中齊染,倒是射中了他的胳膊。
林悅望着齊染驚訝到了極點的雙眸,心想,特麽怪不得箭能殺人,射中了還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