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大殿之內響起的是文竹不相信的聲音,皇帝看着她那有些瘋癫的模樣,心情很是糟糕。皇帝示意身邊的內監把人拿住,以免她自盡,然後皇帝淡淡開口道“你身為太子身邊的宮女,無故陷害自己的主子,可知該當何罪?”

文竹哭着喊着咬定一點道“皇上,奴婢沒有說謊,奴婢說的都是真的。梅妃娘娘的病,真的是太子行咒得來的。”

皇帝垂下眼簾,道“既然這樣,那帶下去讓行刑司的人好好問問,無論他們用什麽手段,朕要知道這宮女為何要陷害太子。”

壓制着雲竹的內監忙把人帶下去了,免得讓皇上看了更糟心。

皇帝吩咐完這些并沒有離開,他靜靜的看着某個角落,神色平靜。皇帝在生氣,這是了解他人的所有想法。安貴妃臉上看熱鬧的笑淺了幾分,梅妃臉色還是病态的憔悴蒼白,許是心口還在泛疼,她把手放在嘴邊,低低的咳嗽了兩聲。

皇帝算是個清明之君,後宮皇子不多,至少這些年他眼皮子底下沒出過什麽幺蛾子。在皇後過世後,皇帝連後宮都甚少踏入。他也是從皇子成為皇帝的,知道後宮一些肮髒的手段。

當年齊染年幼時,皇帝疼惜他,為護他安危甚至說過,若是太子出了事,不管和安貴妃和梅妃有沒有關系,他都會把人直接打入冷宮。七皇子和九皇子也會直接交由其他妃子養育,至于安家和斐家,不用查處直接發配邊疆。

不管是他這威脅起了作用,還是他的後宮本身就平靜沒那麽多腌臜的事,至少這些年,齊染、齊瑛和齊靖都平安長大了。齊染年幼時,便聰慧異常,很得他喜歡。皇帝在齊染長大的途中也想過,若是齊染長大後心術不正,亦或是擔不起太子之責,他也會廢除齊染太子之位,然後給他一塊封地,讓他遠遠的避開京城這個地方。

好在齊染是他一手養大的,性子雖然有些冷清,但心地純良,看重兄弟之情,獎罰分明,在為人處世上做的也還好。齊染身為太子禮賢下士,在朝堂上也得朝臣的敬仰。最關鍵的是皇帝信任他,皇帝對齊染會登基為帝這件事看的很清楚很平靜。他疑心不重,也願意放權讓齊染處理朝堂事物,所以齊染這個太子之位坐的還是相當穩當的。

就在一切都向好的方面發展時,朝堂後宮開始接二連三的出事。先是陸家受賄,齊瑛被人陷害,齊染為了救皇帝受傷,齊靖和齊染又遇刺,斐侯被陷害……等等一系列的事應接不暇,讓皇帝想想就惱火的很。

想想這些,皇帝眸子裏泛起了冷意。

這時,蕭善前來禀告,說是齊瑛和齊靖前來求見。皇帝眸子微動,看了看身邊恭敬的安貴妃和梅妃,輕聲道“讓他們進來。”

齊瑛和齊靖進入大殿請安後起身,齊瑛大概是來的急,衣服有些淩亂,齊靖相對好點,但發絲也有些淩亂,兩人一看就是匆匆而起的模樣。

皇帝知道兩人今天在齊染這裏用了膳,如果沒有這檔子糟心的事,想想兄弟三人一起用膳的畫面,皇帝覺得還是很欣慰的。

想到這,皇帝心裏更堵,他神色微淡道“你們怎麽來了?”

齊瑛老實的說“父皇,兒臣聽聞東宮被禦林軍所圍,便來看看發生了什麽事。三哥可是惹父皇生氣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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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靖則恭聲道“父皇恕罪,禦林軍圍困東宮,實在是大事,讓兒臣心中着實震驚,不知太子殿下做了什麽,竟惹得父皇如此震怒?”

相比齊瑛說話不注意分寸,齊靖說話從來不給人留下話柄。齊染那話裏聽聞兩個字,如果皇帝是個心思狹隘之人,但憑這兩個字就會聯想到齊瑛這是在窺視帝行。要不然,他哪裏那麽巧,就聽聞到了。

還好的是,皇帝并沒有想那麽多,他望着兩人道“東宮有個宮女在禦花園碰到了安貴妃,大肆嚷嚷太子對梅妃行厭勝之術,惹得宮裏言論紛紛。朕自然是要來查看個清楚,怎麽,這事兒你們沒聽到?”

齊瑛和齊靖一聽這話臉上都是一驚,同時跪了下來,齊瑛面色焦急道“父皇,兒臣沒有聽到這等流言,厭勝之術實在荒唐,兒臣不信母妃的病是因此而起,更不信三哥會做這樣的事,父皇明察。”

齊靖面色沉沉道“父皇,太子殿下的品性你是最清楚的,他絕不會辜負你的期許。兒臣相信太子殿下,望父皇明察。”

“朕也相信太子,那宮女所言漏洞百出,影響實在是惡劣。”皇帝道“好在太子行為端正,宮中并未搜出那等腌臜之物,後宮的流言蜚語也可得意平息。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竟然敢陷害太子,實在是可惡至極。”

皇上這話說的平靜,但是齊瑛和齊靖卻聽得分明,一個小小的宮女去誣陷太子,恰好又遇到了安貴妃,梅妃這病又來的這麽蹊跷,皇帝這是明顯心中懷疑他們,甚至是在警告他們。

齊瑛大抵是從來沒有被皇帝這麽訓斥過,他的臉色瞬間就繃緊了,手也緊緊握在一起,眉目間似委屈又似茫然。

齊靖神色不變,昳麗的容顏上甚至浮起了一絲淡淡的冷酷,他道“父皇,既然涉及太子殿下的名聲和清白,那便要細細查。想必行刑司那裏很快就會有結果的,父皇耐心等待便是。”

皇帝淡淡的嗯了聲,然後看向齊染道“這事你受委屈了,朕定然會還你公道。”

齊染掀袍跪下道“兒臣謝過父皇,只是兒臣有一事相求。”

皇帝道“說。”

齊染道“兒臣自認為對文竹沒有苛刻,又向來倚重她。不管行刑司審訊結果如何,兒臣都想親自問她幾句話。”

皇帝道“她是你宮裏的宮女,出了這種事你也有管教不嚴之罪,到時她就由你處置吧。”

齊染眉目不變道“兒臣謝父皇恩典。”

皇帝話說到這裏也不想再說什麽了,便站起身道“太子虛驚一場,好好休息。梅妃身體不适,朕送她回宮。靖兒送你母妃也回去吧。”

幾人自然是恭送皇帝離開的。只是皇帝剛走出大殿門口,便看到一個小太監鬼鬼祟祟的站在不遠處的桂花樹下,似乎在偷窺大殿的場景。

皇帝眉頭一擰,道“那是何人?”他一開口,那個小太監便立刻被人捉了過來跪在地上。

皇帝身後的齊染一看,是負責偏殿打掃的一個小太監,名叫內方。

齊染輕皺了下眉頭輕聲道“回父皇的話,他乃是兒臣宮中的太監。”說完這話,他看着內方道“你負責偏殿之事,在這裏做什麽。”

內方年紀不大,偶爾會碰到齊染。此時被人捉住了本來就怕,看到皇帝等人周身的氣氛嚴肅,他直覺大事不好,自己這條命說不得要擱下。此時一聽齊染的問話,他穩下心神,忙以最快的速度把事情說了一遍,道“皇上恕罪,奴才不是故意擾駕。只是……只是偏殿的林大人,不知怎麽的抱着玉枕暈了過去,還受了傷。奴才怕林大人有閃失,特意前來禀告的。”

只是大殿門前都把守着,他只能站在最近的地方幹着急。他沒敢說的是,林悅受了傷,頭部流了點血,咋一看還挺吓人的。他摸了摸那人的鼻子,感到幾乎沒氣息了。他能不心驚嗎?

不管其他人,至少齊染在聽了這話是松了口氣。皇帝徐徐看着他,道“林大人?”

齊染不由的想到剛才林悅靈魂狀态下,在自己嘴上做的事,現在想想還是相當震驚的。他忍耐着心底的異樣,道“父皇,是林悅。今日七弟和九弟前來,兒臣便留他一起用膳。”

皇帝可以說是最了解齊染的人,齊染這話說的沒任何問題,就是神色有些不自在。皇帝以為齊染是怕自己追究林悅在東宮喝酒誤事之罪。他微微挑了下眉道“既然人受傷了,快去請禦醫給瞧瞧,他身體弱,別留下了病根。”

皇帝今日來東宮,大概就現在這一刻心情好點。他搖了下頭,舉步離開。

齊染恭送皇帝離開,齊瑛臨走時,神色複雜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大概是知道此時不是說話的時候,又垂着頭離開了。

等東宮恢複平靜後,齊染一邊讓人去請禦醫,一邊朝偏殿走去。他進去的時候,林悅正捂着自己受傷的腦袋地方,疼的龇牙咧嘴的,表情有點猙獰。

林悅擡頭看向他,不由的呼了口氣白了他一眼。林悅心想,自己這罪受的可實在是有點虧。要不是他和齊染無意中吻上了,他根本不會插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齊染心裏本來有些別扭的,現在看着林悅骨結分明手指縫隙中有一絲血跡,他走了進來道“你沒事吧?怎麽受傷了?”而後又吩咐宮人打水拿幹淨的細巾和宮裏常備的傷藥。

林悅道“沒事。”他不知道自己傷哪裏了,便由着吉祥給洗了傷口,塗上藥膏。

一眼擡頭看到齊染正愣愣的注視着自己時,他莫名感到有些尴尬。齊染垂下雙眸,讓吉祥他們都退下。林悅以為他是想問東西在哪裏,他等人都離開了道“太子殿下放心吧,東西又都給你放回去了,這東西不是什麽好東西,你趕快處理了吧。”

齊染嗯了聲,瞅着林悅額頭上的傷道“這傷是為了孤受的?”

林悅攤了攤手道“你知道我的狀态,睡不着,只好暈過去了。沒想到自己下手沒個分寸,勁兒使得有點大了,弄成現在這模樣。”

齊染哦了聲,表情有些難言。林悅以為他是由于自己剛才啃了他兩口的事在難受,大部分古人對這種事估計都有些排斥,林悅咳嗽了兩聲道“那個,剛才也是一時情急。你看我剛發現那種弄情況下,我可以拿起實物。這不,我怕自己拿不動那個盒子,才那樣的,我本身并沒有對你無禮的意思,還請太子殿下你恕罪。”

林悅這話說的含糊,齊染卻知道他在說什麽,是在說他親了自己幾下的事。想到這個齊染面上染了層薄紅,他錯開眼,道“不必說這些,孤還要謝過你呢。”

林悅看齊染不是個小氣的人,便放下心了。

兩人随後便無話可說了,林悅正想說自己回家休養,禦醫到了。去請禦醫的是內無,他臉上焦急,說的也很嚴重,禦醫還以為人受了重傷馬上就要不治身亡呢。結果現在一看,人清醒的很,那模樣實在不像是要歸西的模樣。

齊染讓禦醫給林悅把脈,林悅本來想拒絕的。但他被齊染那麽注視着,不知為何,總覺得心底有些虛,便任由禦醫上前診治了。

禦醫把脈時,感到林悅脈象平和,雖然比一般人弱了些,但并無大礙,只是想着東宮那般作态,太子肯定對這個林悅十分看重,便多把了一會兒。

然後細致的開了些補方,至于林悅頭上的傷,禦醫拿了些藥膏,說是塗上幾天就好了,還特意說明這樣的傷是不會留疤的。

林悅是文官,不是武将,身上留疤的話在朝堂上不大好做官。

等細致的囑咐完後,太醫才離開東宮,今天大概是他把的最安全的一個脈了。

林悅等太醫離開後,拿着開好的方子和膏藥,便和齊染告辭了。齊染也沒留他,還讓吉祥親自送他回林家。

林悅不想在這些小事上和齊染扯皮,便同意了。

林悅離開後,齊染在偏殿裏站了一會兒,他起身前去自己的寝殿。東宮發生這樣的事,沒有他的準許任何人是不敢再踏入他的寝殿的。

齊染從床下拿出那個沒有被人搜走的錦盒,他緩緩把錦盒打開。裏面放着一個渾身紮滿針的小人,小人是用宮中最秀麗的雲錦做成的,它的背後刻着一個人的生辰八字。

齊染把小人身上的銀針一根一根抽下,然後拿過蠟燭,把那張生辰八字和小人都燒了。

齊染看着被燃燒殆盡的布料。齊染想,如果林悅打開錦盒看過,他就會知道,上面的生辰八字根本不是梅妃的,而是齊染自己的。

這東西便是被搜了出來,絕不會因這件事牽扯到自己。他早在梅妃心口疼痛一直不好,便做了萬全的準備。只是想到林悅為了幫自己拿頭撞玉枕撞暈了過去的場景,齊染緩緩把錦盒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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