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陸府家宴（上）
陸府家宴（上）
陸氏老宅是一棟帶有超大花園的英式洋房，距離上海的金融中心并不遠。
葉舒瑾讓在地下停車場等候的自家司機把她帶的禮物搬到了陸晏雲的車上，然後跟他一起乘坐他的車到達了目的地。
“你其實不用帶禮物的……”
後備箱打開，葉舒瑾讓陸晏雲幫忙提禮物袋進家門的時候，他顯得不是那麽的積極。
“第一次登門拜訪，不帶禮物怎麽行？雖然叔叔阿姨哥哥嫂子可能也看不上我送的這些東西，但總比空手好嘛！”葉舒瑾把裝着洋酒、珠寶的袋子往他手裏塞，然後深吸一口氣，挽着他的胳膊穿過花園來到洋房的入戶門口。
“少爺好，小姐好。”有兩位女傭正面帶微笑地等在門口，向他們鞠躬問候，跪着遞上拖鞋，并接過手裏的重物。
這一套行雲流水的服務把葉舒瑾整得有點懵。
本來沒覺得“見父母”有多緊張，那日在陸晏雲家只覺得他的母親特別和藹可親，但是今天才剛剛邁入這個宅子兩步，一種豪門的壓迫感已經席卷而來，她下意識地捏緊了陸晏雲的衣袖。
男人有所察覺，輕輕拍了拍她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低聲說：“別緊張。”
他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的表情，但是葉舒瑾在和他四目相對的瞬間，似乎從他的眼神裏讀出了他的下半句話：有我在。
這種很踏實很可靠的感覺是怎麽回事啊！居然讓她恍惚了幾秒。
不過很快就清醒過來，她強顏歡笑道：“我不緊張。”
走進客廳，看到陸晏雲的母親袁夫人的瞬間，她才真的放松下來。
“舒瑾來啦？快來坐！我瞧瞧，怎麽比那天又更漂亮了！”袁夫人笑容滿面地攙過她。
“阿姨，您才是呢！漂亮到我都不敢認！我要是有您一半的氣質就好了。”她誇人的功力也不是蓋的，三兩下就把袁夫人哄得咯咯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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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唠了會兒家常，門口便又迎來了新的客人：是陸晏雲的哥哥陸承銘一家。
葉舒瑾連忙轉過身去向他們微笑問好，目及一個大約四五歲的小男孩時她抿着嘴小聲地埋怨陸晏雲道：“你怎麽沒說你還有個侄子啊？我都沒給他帶禮物。”
“沒關系的。”他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葉舒瑾想象之中這個年紀的小男孩應該是很活潑好動的。或者不要說男孩了，如果是她的幹女兒沫沫這會兒早就撲上來和她膩歪了。
然而事實是，他這哥哥一家三口看到陸晏雲和她本人之後好像都沒有任何的情緒？？就以很淡的微笑、很小的幅度點點頭，疏離得完全不像一家人。
搞不懂啊搞不懂！一入豪門深似海啊，葉舒瑾告誡自己今天千萬不要多嘴，乖乖吃飯默默看戲就好了。
陸承銘帶着妻兒和母親寒暄了幾句，然後袁夫人就帶着大家走向餐廳了。
在他們落座之後，陸老爺子陸浔才從書房裏抽身，在傭人的服侍下入座了主人的位置。
“叔叔好，我是葉舒瑾，是……晏雲的女朋友。”雖然舒瑾有點懼怕他，但還是勇敢地站起來和他打了招呼。
“嗯，我知道你。”他的語氣波瀾不驚，但說出來的話卻令葉舒瑾備感榮幸，畢竟陸晏雲第一次見面可都不知道她是誰呀。
她在他的擡手示意下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然後就又聽陸父解釋道：“我太太很喜歡你，所以也給我看過你的作品。”
葉舒瑾恍然大悟。
霸道總裁的柔情一面，沒想到在陸晏雲的父親身上先見識到了。
這個家，感覺還是有點溫度的哈！
她和陸母相視一笑，并沒有察覺到哥嫂那邊投來的寒氣逼人的目光。
豐盛的菜肴陸續上桌，大家舉杯開席，共同表達了對袁夫人的生日祝福。
他們交流了一些親朋好友的事情，葉舒瑾聽不懂那些人名，反正該吃吃該喝喝，跟着禮貌地笑一笑就行，心情還是很輕松的。
直到她突然聽見自己的名字：
“晏雲啊，你跟舒瑾打算什麽時候領證辦婚禮啊？”是陸母發出的催婚提醒。
不過這個問題回答起來沒什麽難度：
“再過幾個月吧，我們會看着辦的。”陸晏雲按照合約上的內容從容以對。
然而袁夫人有她自己的想法：“我給你們看了個日子，下個月的8月18號，宜嫁娶。你們什麽都不用操心，空出時間來就可以了。”
陸晏雲靜默不語，把答題權交給了身旁的女伴。
“不用這麽着急吧，阿姨。”葉舒瑾笑得一臉乖巧，然後把真實理由娓娓道來：“主要我這個月底就要進新的劇組了，到時候可能抽不出時間，所以還是等殺青之後吧，差不多11月下旬。”
她原以為這麽有說服力的理由可以直接終結這個話題，沒想到陸母看待問題的角度十分刁鑽。
“哎呦，那你們四個月都……都沒什麽見面的機會是不是？”她神色凝重，憂心忡忡。
她這個小兒子本來就不會讨女人的歡心，再整上這麽長一段時間的異地戀，很難說到時候她心儀的兒媳婦是不是已成夢幻泡影！
“不行，你們這個婚禮得早點辦，這個月的18號也不錯的。”她放下筷子，全然不顧貴夫人的姿态，親自起身去把牆邊陳列架上的日歷拿來，戴上老花鏡反複确認了一番。
這個月的18號，那不就是兩周後的周六嘛！
哪有人提前兩周才決定辦婚禮啊！
“這麽突然……應該連酒店都訂不到了吧？”葉舒瑾半是納悶半是推脫。
“這個你不用操心，自己家的酒店，都能協調開。你們年輕人要是喜歡那種海島婚禮啊，我們也有現成的。”陸母寬慰她道。
“……”葉舒瑾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原來如此的貧窮。
因為下一部戲已經簽了，她沒辦法立刻去實行生孩子的計劃，所以本來想這個婚也不着急結的，畢竟那要把家庭牽扯進來。
她給陸晏雲發射去眼神信號，讓他趕緊出點別的主意阻攔一下他的母親。
“現在才邀請客人的話，會不會有點晚了？”他友善地幫她接過了話茬。
“那還真是，你那些叔叔伯伯都忙得很，恐怕能來的不多。”陸母深以為然地點點頭，臉上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還得是我陸總出手啊！一招制敵！
葉舒瑾對他露出了肯定的微笑，沒想到這回對方挑挑眉對她使出了眼神暗示，好像在說：你再品品剛才那句話？
能來的不多……
能來的不多？！
那不是正合他們的意嘛！
葉舒瑾幡然醒悟，忙不疊地對着她的準婆婆迎合道：“這個月18號很好。我跟晏雲都不喜歡太高調，希望規模越小越好，最重要的是和家人分享喜悅嘛！”
陸母見她答應得這麽爽快，自然也不在意規模不規模的了。她又欣喜地打量了一番她這個既有美貌又有事業的準兒媳，然後笑着拍拍她丈夫的胳膊，那眼神仿佛在說：看我厲害吧！給兒子讨了這麽好的媳婦！
陸父這一次沒有選擇無腦寵妻，而是一臉正色地對着葉舒瑾開了口：“還沒問過葉小姐的父母是從事什麽行業的？”
這個問題像一桶冰水，瞬間澆滅了葉舒瑾臉上的燦爛。
她知道實話一定會讓對方無比失望，但也知道瞞着是沒有用的，于是盡量以一種坦然的态度緩緩回答道：“我媽媽以前是報社的編輯，這兩年提前退休了，因為……我想讓她早一點享受退休生活。我父親……不太清楚，自從他們離婚之後我們就不再和他聯系了。”
此話一出，整張飯桌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在那段沉默的時間裏，葉舒瑾突然意識到這份婚姻合約太過兒戲。是因為陸母對她的偏愛嗎？讓她太過得意忘形了，竟忘記自己的出身和對方是多麽的雲泥之別。當光鮮的外表被剝開，被拒之門外幾乎是命中注定的事情。
陸晏雲剛要開口，卻被他的母親搶了先：“你們老陸家的那一套規矩在這個年代已經不适用了，舒瑾靠她自己的能力走到今天，得吃了多少苦啊！你不要管了，我非要這個兒媳婦不可。”
陸父無奈地嘆了口氣：“難得你跟兒子都喜歡，我沒有打算去計較身世背景，但是婚禮上父母少一個人，你叫我顏面往哪裏擱？”
葉舒瑾自知理虧，屏着氣不敢插嘴，只聽陸老爺子又把矛頭轉向了她：“葉小姐，我沒有別的要求，只想請你和父親取得聯絡，請他在婚禮上賞個臉，這一點應該不難吧？”
葉舒瑾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慌，而後愁眉苦臉地低下了頭。
和那個十多年沒有來往的渣男父親聯絡嗎……
然後由他牽着自己入場？在煽情的音樂聲中走上舞臺？
雖然她的演技一流，雖然這場婚禮本身就是一個謊言，可光是想象着那個畫面，她都胃裏一陣惡心。
可是她又要怎麽拒絕呢？
對方這樣高不可攀的家庭，已經為她把要求放寬到這個程度，如果她這樣都不答應，是不是太蹬鼻子上臉了？
她緊緊地攥着自己的裙子，咬咬牙擡起頭，剛打算以委屈自己作為解決方案，耳畔就響起了陸晏雲高傲而清冷的聲音：“這是我們兩個的婚禮，你的面子比我妻子的感受更重要嗎？”
“你……”陸浔被他怼得說不出話，指着他的手微微顫抖。
袁夫人連忙勸慰他：“老陸你少說兩句吧，家裏好不容易迎來這麽大的喜事。我們舒瑾這樣的大明星往那裏一站，哎呦還要什麽更多的面子啊？哪一家要是敢說三道四，純粹就是嫉妒！”
葉舒瑾抿着唇靜靜地看着他們為自己說話，心裏既感動，又有一點酸楚。
陸母并不知道她和陸晏雲之間只是一場三年的合約，所以她對她好到這個程度，她已經開始産生愧疚了。如果真的嫁給他，擁有這麽好的婆婆，一定會很幸福吧。
诶不對，她在想什麽？？
在夫人的勸說下，陸老爺子勉強地放下了心頭的執念。
葉舒瑾得了便宜，連忙恭恭敬敬地舉起酒杯敬了她的“準公公”一杯，用一飲而盡的豪爽又為自己加了點分。
“她喝這麽多可以了。”
傭人打算再給葉舒瑾續上紅酒的時候，陸晏雲擡手阻攔。
葉舒瑾用疑問的眼神看向他，仿佛在說：不是和你說了我酒量很好的嗎！
“不是淩晨還要趕飛機？”他的語氣淡淡的，眼眸裏看不出太多的情緒。
葉舒瑾微微一怔。
雖然他說的是實話沒錯，可是他怎麽知道？
啊！想起來了，是三天前在他家陸母約她今天這頓飯的時候，她無意中提過一嘴。
不愧是學霸哈，觀察力和記憶力就是好！
她敗下陣來，對舉着酒瓶有些躊躇不定的傭人笑笑：“我聽他的，謝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