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探班(三)

探班(三)

陸晏雲在走進KTV的時候,等在大堂的葉舒瑾的司機認出了他,剛好提前去停車場把車開了過來,很順利地把他們送回了酒店。陸晏雲對他盡心盡責的表現很是滿意,下車前賞了他幾百塊的小費。

從酒店門口回到房間的那段路,他依然是背着她走的。

她的胳膊使不上力,身子一直往下滑,害得他要時不時地托她一下。

明明神志都不清了,玩鬧的心卻還在,揮着手高喊:“駕,駕。”

陸晏雲無奈又好笑:“駕什麽?我又不是馬。”

“嗯~~”她哼着聲否認,然後抱住他的腦袋,在他耳邊說悄悄話:“你是……白馬,王子。”

甜蜜的情話侵入大腦,濕熱的氣息撲打在耳垂,撓得他癢癢的。

說完,她害羞地笑了一聲,把頭埋進他的脖頸,接着又像只小狗一樣在他的領口嗅了嗅,閉着眼睛一臉癡笑地感嘆:“你好香啊。”

陸晏雲登時感覺自己的腳都有點站不穩了。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出了電梯,他三步并兩步地走向目的地,刷卡,進門,把她扔到床上,然後去廁所裏鎖上了門。

他用冷水洗了把臉,對鏡子裏的自己進行了嚴厲的警告。

雖然說他也很無辜吧,但畢竟人家是無意識下撩他的,在她清醒地說出我願意之前,他決不允許自己做出那樣冒犯她的事。

還好,走回卧室看到她那副蓬頭垢面的樣子,身體裏僅剩的火苗也被澆滅了。

說起來還得感謝新婚之夜,讓他積累了經驗。

他幫她把鞋和外套給脫了,蓋上被子,然後去衛生間搜羅了一通,果然有卸妝産品。

卸好妝,他又把垃圾桶拿到床頭,給她倒了杯水。

“要不要吐?”

她搖搖頭。

“要不要喝水?”

她點點頭。

哎呀嘛,這先發制人的成就感是怎麽回事?

接着,心思缜密的他還想到了她早上起不來床的事,雖然都已經淩晨一點了,但他還是試着給西西打了個電話——是她去機場接的他,他們有聯系方式。

對方也是随時待命的工作态度,順利地接聽了電話。陸晏雲得知了他家女演員明天拍的是夜戲,傍晚才出工,這才放下心來,挂斷電話後不忘給對方發了個紅包表示感謝。

本以為至此一切都安排妥當了,不料他回來幫她關燈的時候,竟發現她把被子全踢了,還扒拉着衣服的領口嘟囔着“難受”。

“哪裏難受?”他一下子繃直了神經,把手背放在她的額頭探了探溫度,有點熱乎,但他判斷不出是酒精的作用還是真的發燒。

“這裏有體溫計嗎?”他嘗試着和她對話,但随即意識到可能還是自己去藥店買比較快,順便還能帶點藥回來。正要拿起手機搜索附近24小時營業的店鋪,卻被她抓住了手,黏黏糊糊地哼唧道:“衣服難受~我要換睡衣。”

陸晏雲吓得手機都掉了。

她穿了一件雪紡的長袖上衣,後頸處有一顆紐扣,确實有點勒脖子。

他幫她把扣子解開:“這樣就行了吧。”

沒想到她卻把這當做了換衣服的第一步,迷迷糊糊地就開始掀自己肚子上的衣服。

救命啊!!

你懂唐僧進了盤絲洞的那種感覺嗎??

陸晏雲急忙把她的衣服蓋回來,又把被子給按上。

“不行!你換不好怎麽辦?我又不能幫你換。”他義正嚴辭地駁回了她的請求。

可是她根本就聽不進去,蹬不掉被子就幹脆在裏面撒潑打滾:“我不管!你幫我換你幫我換!”

她說着還去拽他的手,探進被子裏放到自己的胸口。

陸晏雲簡直要被她氣死!

觸碰到那團柔軟的瞬間,他的手像觸電一般彈開,而後緊緊地捏成拳頭。

好啊,換就換,有那麽難嗎?諒她也沒那個本事能解開內衣扣。

只不過,這是她自找的,可不能一醒來就怪罪到他的頭上。

這樣想着,他舉起手機錄下了她的罪證,這才去她的衣櫥裏拿了一件長款T恤式樣的睡裙——比較保守,也防止了她還要他幫她換褲子。

他扶着她坐直,自己坐在床邊面朝着她的後背,最大程度地保持了“非禮勿視”。

可是沒想到還是看到了令他驚詫的東西。

——她左側肩臂處一塊面積不小的淤青。

上一次在風琴島穿泳衣的時候,這裏還是完好無損的白嫩的肌膚,所以這毫無疑問是這兩個月內在劇組受的傷。

是啊,她飾演的是一個殺手,怎麽會沒有打戲呢?

這是摔的,還是撞的?該是多重的一擊啊!那個瞬間該有多疼啊!

他看着那觸目驚心的青紫色,心髒如錐刺般疼痛。

女孩疑惑地“嗯?”了一聲,他才意識到自己正很不禮貌地盯着衣不蔽體的她,慌忙幫她套上了睡裙,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下。

關掉燈離開卧室之後,他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他問她“你累不累”的時候,她調侃他“你來幫我演啊”時沒心沒肺的笑臉。

他突然好難過好難過。

難過的不是她受傷這件事本身,而是他的無能為力。

誠然,他也可以很霸道地說出:你以後別吃這種苦了,我養你。

可是他知道她絕對不會接受。

這是她引以為傲的事業,她這種敬業的精神也是她能夠拿下影後、成為萬千人偶像的理由。

他不可以因為自己想要呵護她的私心而剝奪她閃閃發光的權利。

所以他只能自己偷偷地心疼到抹淚罷了。

他站起身,看了一眼被她用各種雜物攤得亂七八糟的客廳,默默地把它們都歸類整理好,又跟他在美國的醫生朋友咨詢了一下有沒有去淤消腫的神藥。

——對方正是午休的時間,很快就閱讀了消息,但是看到這個性情冷淡的哥們兒大半夜的突然聯系自己,還以為他被盜號了,硬是打了個電話過來問了他一些以前的事情,才确認了是他本人。

第二天早上,卧室裏照樣是遲遲沒有動靜,但是這回陸晏雲一點脾氣都沒有,甚至希望她可以睡得久一點,更久一點,好好地補一補疲憊的身體。

終于在快要十二點的時候,房間裏傳來一聲慘叫。

他推開門,就見她用被子裹住自己,滿眼驚恐:“是誰幫我換的衣服?”

他就知道!!

陸晏雲無奈地嘆了口氣,拿出手機,調到那段視頻,扔給她:“自己看。”

然後葉舒瑾就看到了自己在床上發瘋大叫“你幫我換,你幫我換”的超級無敵黑歷史。

她的眼睛瞪得像銅鈴,嘴張得大到可以塞進一個拳頭。

她慌慌張張地按了暫停,把那段視頻從他手機裏徹底删除。

“那個……那謝謝你啦。”她硬着頭皮裝作沒什麽大不了的樣子。

她總是這樣的!百般折磨他過後又什麽都不記得,以一句輕飄飄的“謝謝”将他們的關系掰回原位。

“下次少喝點酒吧。”他的言語間有些怨氣,“傻死了,都不知道人家杯子裏是什麽就跟人幹杯。”

什麽意思啊?人家杯子裏不是酒嗎?

葉舒瑾沒想明白,但是她用猜的也能知道自己昨晚肯定是給他添麻煩了。

看着他生氣離開的背影,她連忙從床上爬起來,抓住他的手讨好道:“我準備戒酒了,真的!醫生說備孕要戒酒的,不過你本來就不抽煙不喝酒,哎呀我怎麽這麽有眼光呀!”

她以誇自己的方式把陸晏雲哄得心花怒放。

他強忍着欲要飛上天的嘴角,故作淡定地吩咐道:“快去洗澡,我走之前還能一起吃個午飯。”

葉舒瑾立刻乖乖服從,還趁着洗澡的間隙思考了一下等會兒吃什麽。

“你想吃什麽?我請客,多貴都可以。”出門的時候,總裁老公發話道。

“我想吃便宜的,你願意嗎?”她不按套路出牌,“很便宜的那種。”

——能有多便宜?

帶着這樣的好奇,他跟着她來到了她推薦的店鋪。

“登登,來重慶怎麽能不吃面?這家豌雜面可好吃了,我開機之前來吃過一次,後來就一直沒時間。”

那是一家相當接地氣的路邊小店。

有多接地氣呢?屋內坐不下的客人是在門口就着塑料板凳當桌子的。

陸晏雲的腳步停了下來,表情變得有些凝重。

“你果然還是接受不了吧。”葉舒瑾沮喪地鼓了鼓嘴。

言罷就打算轉身返回車上,卻聽總裁又寬宏大量地開了口:“你想吃就吃吧,我也嘗嘗。”

葉舒瑾的表情一下子又陰轉晴了。

這會兒過了飯點,屋裏還是有好些空位的。

她找了一張角落的桌子,很是殷勤地拿紙幫他擦了擦木桌和板凳。

“我去點菜,我猜你是不是……不要香菜和蔥,辣度是微辣?”

猜得倒是挺準的,陸晏雲欣慰地點點頭。

然後就看她走去窗口,熟練地開口道:“老板,兩碗豌雜面,一碗中辣什麽都加,一碗微辣不要蔥花香菜,再來……”她擡頭看了看菜單,“一個鹵雞腿,一碗紅糖冰粉。對了給我兩碗都加煎蛋。”

“好的妹妹,一共39哦,這邊掃碼。”

還真是便宜到……他都懶得去跟她搶單的程度。

吃着飯的時候,或者說吃着面的時候,葉舒瑾突然看着他傻笑起來。

“有這麽好吃?”他眼中帶着困惑。

雖然他承認味道不錯,但那畢竟也只是一碗面,她這個大明星什麽山珍海味沒吃過啊。

“不是因為這個,”她罕見地露出真誠的表情,“你居然願意陪我吃蒼蠅館子,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還有點感動。”

說完自己好像也覺得有點煽情,忙不疊地低頭扒拉起面條來。

陸晏雲的心裏暖暖的。

他看着她身後,大鍋桶裏冒出的熱氣,陽光斜射進來在牆上投下的影子,還有老板招呼客人時臉上淳樸的笑,突然覺得這樣的生活也很好,或者說,這才叫生活。

他拿起一張紙巾,給對面的女孩擦了擦糊到嘴邊的醬汁。

“你還真是一點偶像包袱都沒有啊。”

“在你面前早就沒有了。”

“也是。”

兩人相視一笑,定格成那個秋日午後最美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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