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過年（下）

過年（下）

第二天中午葉舒瑾要帶她老公去她爸家吃飯。

出發之前她指着客廳牆角堆積的幾箱牛奶詢問她媽：“這牛奶你喝不完吧？我給他們提兩箱過去。”

葉瑤表示：“這不是你代言的那個牛奶嗎？上次你們工作室給寄來的。”

“哦！”葉舒瑾這才反應過來，“沒過期吧？”

葉瑤又無奈又好笑：“你爸真是好福氣，女兒提着喝不完的臨期牛奶去看他。”

“什麽臨期啊！還有三個多月呢。”葉舒瑾确認了一番後，大大咧咧地提着牛奶出門了。

實際上，她包裏也有給她老爹準備的高級保健品啦。

但是她這個端水大師，自然有把兩邊都哄開心的辦法！

吳斌家在城市的另一端，屋子不大，一進門就能聞到飯菜的香氣。

“爸，你恢複得怎麽樣？”葉舒瑾一見面就關心起他的身體來。

“我好得很，你看我這精神狀态！”吳斌神采奕奕地說。

李願從廚房裏探出頭：“他這個心病一好，指不定能活得比我久！”

“你別咒自己行不行？”吳斌一臉無奈。

“好好好，你們聊，我不摻和。桌上有飲料，你們要喝什麽自己拿。”李願說完拉上了廚房的門。

葉舒瑾自來熟的性格同樣發揮在了她和她爸爸之間，相比之下陸晏雲就顯得有些拘謹了。

“我應該叫……爸？”他對着他的妻子咨詢道。

“哎呦，不敢當不敢當。”吳斌連連擺手。

這還真是個好問題。

葉舒瑾思來想去，總覺得如果他叫“叔叔”的話搞得好像他還沒跟她結婚似的。

“有什麽不敢當的？”她鼓勵她爸，“你就當是中彩票了吧，白撿了這麽厲害一個女婿。”

可不就是中彩票了嘛！

吳斌這臉上愈發容光煥發了。

他帶着他們簡單參觀這個家的時候，陸晏雲眼尖地提問道：“您喜歡釣魚？”

“是啊，你也喜歡？”吳斌眼前一亮。

“嗯。”陸晏雲點點頭，“不過，不是經常有空去。”

吳斌驚喜不已：“我還以為你們年輕人很少有這種愛好。”

葉舒瑾在旁邊補刀：“他全是這種老年人愛好，他還喜歡喝茶、看報、下棋。”

陸晏雲一臉黑線。

不過他這下算是打開話匣子了，跟吳斌大聊特聊彼此過往的光榮戰績，把葉舒瑾都聽困了。

吃飯的時候，吳斌抱歉地說：“我這個身體，就不招待你喝酒了。”

“沒關系，我本來就不喝酒。”陸晏雲暗暗松了口氣。

吳斌露出了有些難以置信的表情，畢竟生意人哪有不喝酒的？

“他真的不喝酒，昨晚舅舅他們還非要逼他喝，強人所難。”葉舒瑾忿忿不平地幫他證實道，然後又情不自禁地感嘆：“這麽一看你倆還真是能成為好朋友。”

吳斌喜滋滋的，以茶代酒和女婿邊吃邊聊，連女兒都有些冷落了。

臨別的時候，陸晏雲盛情邀請他道：“等您身體完全康複，我帶您出海去海釣。”

葉舒瑾在旁邊補充：“他有游艇哦～你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吳斌激動得合不攏嘴：“好好好，我期待着呢。”

葉舒瑾他們走出門的時候，住在樓上的鄰居老嚴剛好下樓丢完垃圾回來。

“有客人呀？”他在樓道裏熱情地跟吳斌打招呼。

“哦，是……”吳斌猶豫了，他不知道他的女兒願不願意公開這段關系。

葉舒瑾落落大方地介紹起自己：“我是他女兒。”

“你有女兒啊？”老嚴大為震撼。

吳斌見狀，也不再遮掩了：“是我前妻的孩子，跟她媽媽過。”

“哦。”老嚴點點頭，打量了一番來人後突然咋咋唬唬道：“诶，你是那個……那個葉舒瑾，是不是？”

葉舒瑾笑着點點頭。

老嚴倒吸一口涼氣，急忙掏出手機：“我們可以合張影嗎？我女兒可喜歡你了！可惜她今天不在家，等她回來估計腸子都要悔青了。不管了，我們先拍一張。”

葉舒瑾沒有拒絕這位熱心大叔的請求，但是小心地避開了可能會暴露住址的背景，防止照片流出後有人來打擾她爸。

老嚴一邊得瑟地把照片發進家庭群，一邊再次爆發出感嘆：“我們這小城市就出了你這麽一個大明星，你可是我們全市人民的驕傲啊！老吳你也真是的，這麽一個寶貝捂得這麽嚴實！”

“你以為我想捂啊？”吳斌一臉嚴肅地反問，然後在葉舒瑾有些惶恐的眼神中，給出了一個風趣又合理的解釋：“我還不是怕暴露了之後被你們這些……這些怪大叔惦記啊！”

老嚴撓撓頭，無力反駁。

“行了，你也別到處去宣傳了，等下全市的人都要知道我女兒回家探親，都要跑到街上去蹲她了。”吳斌對他叮囑道。

“對哦，我趕緊撤回！”老嚴争分奪秒地操作起來。

“我哪有那麽火啊。”葉舒瑾謙虛地擺擺手。

“有的有的！”老嚴立刻為吳斌作證，“我們這家庭群已經炸開鍋了，都在打聽你下一站去哪兒呢。你們快走吧，我就不耽擱你們了，照片我不會發給別人了，不好意思哦。”

這個小插曲給了葉舒瑾一些啓發，她決定帶陸晏雲上街轉轉——趁真的有人去蹲她之前。

她帶他去看了她以前的高中，在一條種滿梧桐樹的老街。

過年期間大門緊鎖，他們進不去，只能在栅欄外面眺望一下空曠的操場和肅穆的教學樓。不過聽她講起自己以前是怎麽耍小聰明躲避體育課的長跑，還有中午是怎麽去食堂裏搶飯的，他的腦海裏一下子就有了那些熱鬧的場景了。

多想能去看看那個時候的她呀，該是多麽青春洋溢、熱烈活潑的一個少女。

“那當時……應該有很多男生追你吧？”他情不自禁地産生了這樣的聯想。

“當時……”葉舒瑾猶豫了一下，語氣浮誇地說：“那肯定啊，像我這樣的校花，追我的人早就排到校門口了，一抽屜的情書看都看不完。”

實際上嘛，追她的人有是有的，但是不多，她也根本稱不上是什麽“校花”。

在校園時期，流行的是那種品學兼優、清純可人的玉蘭花，才不是她這種貪玩調皮的野玫瑰。

她故意這麽說，就是為了刺激一下她老公的嫉妒心，可是沒想到，他不怒反笑：“這樣啊，那他們一定很羨慕我吧，可以娶到他們當年的女神。”

他總是這樣！這樣的大度，這樣的能忍！他就不能對她表現出一種霸道的占有欲嗎？

“我渴了，你給我買奶茶！”她氣鼓鼓地說，然後帶着他來到一家學校對面的奶茶店。

“好啊，你喝什麽？”他還是那樣的溫柔順從。

“呃……”她看着較多年前有了很多新花樣的菜單，一時間決定不出來。

後面又來了新的客人，本來就是沒什麽規矩的小店，店員擡手示意後面的客人可以先點單。

碰巧這時候葉舒瑾也已經想好了，于是她的聲音和側後方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芋圓奶茶三分糖。”

沒錯，異口同聲，一字不差。

這驚人的巧合令她瞬間轉過頭，而在看清來人之後她又瞬間明白了這不是巧合。

那是她高一的同桌程帆。

而這家店的芋圓奶茶是她高中時候最喜歡的飲品。

“好久不見。”對方也立刻認出了她，看向她的眼中蘊含了很複雜的情感。

昔日的回憶湧上心頭，加上他今時今日的舉動，她感覺好像有一滴水落在了她的心湖。

但她知道那是不應該的。

所以在那道漣漪泛起之前，她率先以損友的語氣打趣起他來：

“你怎麽跟以前一點沒變啊？你吃了防腐劑啊？”

“那你就是說我還跟以前一樣土呗，”對方很快接過了梗，“不像你，變得更漂亮了。”

原本只是一句基于客觀事實的有感而發，但在餘光觸及對方身旁的那個男人時，他立刻就意識到自己越界了。

“你的丈夫……也很帥，你們很般配。”他如此補充道，臉上扯出一個勉強的笑。

“第一杯好了哦，你們誰先拿？”店員把奶茶放到臺子上。

對于女性，理應謙讓。

可是……般配而耀眼的他們，平凡而多餘的自己。

身處這樣的環境，程帆只想立刻逃離。

“我趕時間，那我就不客氣了哦。”他故作灑脫地拿起奶茶。

“我先走了，拜拜。”他跟他們揮揮手，然後就騎上共享單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是的，連那一句尋常不過的客套話“下次見”“有緣再見”他都說不出口。

她過得那麽幸福，所以再也不見才是對她最好的守護。

喝完這最後一杯芋圓奶茶，就和青春告別，然後向前看吧。

他在心裏對自己說。

這兩人之間的氛圍，傻子都能看出來有故事。

陸晏雲是大度，但也沒有大度到看他的妻子被另一個男人的三兩句話抽去魂魄還不為所動。

在回家的車上，他終究還是沒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故作鎮定地問：“他是……初戀？”

這已經是他能想到最壞的答案了。

葉舒瑾回過神來，急忙否認：“不是的，不是初戀，也不是……我沒有早戀。”

她說得很堅決，不像是唬他的樣子，陸晏雲的心情一下子舒緩了許多。

但他同時也相信自己的觀察和判斷。

“那是他……他追過你？”

“唉也不算。”葉舒瑾嘆了口氣。她不想騙他，于是簡單地向他坦白了一下他們之間的故事：“他是我高一的同桌，我知道他暗戀我，但是我不知道他現在還……唉，我爸媽差不多是在我初三畢業的時候離婚的嘛，所以我剛進高中的時候還挺頹廢的，他那個時候……就……對我挺好的吧，算是幫我走出來了，不過後來高二分班之後我們就不在一個班了，我又忙着準備藝考什麽的，漸漸地就淡了。”

她的語氣透着漫不經心，但是陸晏雲卻聽出了他在她心中的份量。

把脆弱無助的她從黑暗裏拉出來的人，一日又一日坐在離她最近的位置聽她笑看她鬧的人。

甚至……甚至是和他一樣愛她愛到可以不求回報，只希望她能夠幸福的人！

為什麽？為什麽世界上會有這樣一個男人存在？？

嫉妒的火光從他的眼底燃起，越燒越盛。

她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她想當然地以為程帆大概還比不過賀煜淩這個“真初戀”的殺傷力。

直到在葉瑤家的小高層等電梯的時候，她被他一言不發地拉進了鮮有人光顧的樓梯間。

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像一只在大草原上捕獵的獅子，眼神狠戾，動作迅猛。

她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就被他死死地抵按在了牆上，她的手腕被他禁锢着，仿佛一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犯人，随之而來的，是一個霸道的、炙熱的、充滿侵略性的吻，帶着濃烈的雄性氣息，力度之重讓她感覺自己的嘴唇下一秒就會被他的獠牙咬破。

不知道是恐懼還是什麽，她覺得自己雙腿無力，身體發軟，沿着牆壁就要往下滑。

他有所察覺，随即換了一個姿勢，一只手摟住她的腰緊貼自己的身體，令她無法往下跌坐，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後腦勺，微微向上擡起，強迫這個吻持續地進行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終于舍得放開她，一邊喘着粗氣一邊睜開那雙仍透着猩紅的眼睛。

她抱住他的身體維持平衡，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空氣。

她擡起頭，看到他氣鼓鼓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吃醋了？”她用雙手捧住他的臉。

他扭過頭不肯看她。

“我喜歡看你吃醋！”她一臉燦爛地說，“你好兇好霸道！我好喜歡！”

他難以置信地回過頭。

葉舒瑾調皮一笑，然後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

雖然她喜歡看他吃醋，但她同時也不忍心看他吃醋。

所以調皮過後，她溫柔而又堅定地告訴他：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是你的對手，因為只有你，是對的時間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