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暗夜騎士-2
暗夜騎士-2
A187不太想告訴伊森自己是怎麽逃出來的，但伊森堅持要問，它只好全盤托出。
在确定伊森已經離開大本營後，A187就開始着手出逃計劃了，它用“問題的無”将自己的意識逼出，确認伊森送來的機器人能夠根據它的意識行動之後，它就命令機器人循着它的軌跡移動了。
A187的軀殼留在了房間裏面，沒有人會察覺到這個機器人從根本上已經變了，A187的意識順利地飄到了冷凍庫裏面，小小的機器人将自己展開成一塊紙張的厚度，也跟着A187的意識進入了冷凍庫。
一團意識和一張紙的進入，自然沒有引起冷凍庫內的警報。
冷凍庫很大，一眼掃過去有數千個太空艙，一個太空艙裏面躺着一個冷凍人，每個人都閉着眼睛，面容蒼白，既像睡過去了，又像死掉了。
A187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它已經沒有眼睛了，但它還是可以看到這裏的一切。它的意識剛剛成形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是依靠感受，可它現在能看到，這是否意味着，它的意識也已經升級了？
在觸發警報之前，A187并不着急，小機器人當然也不着急，它有足夠的時間掃過每一張面容，挑選自己想要得到的軀體。與此同時，它知道這觸犯了人類的利益和道德觀，但只要伊森不在意，它就不會在意。它現在雖然可以像一個人那樣思考，但它從本質上還是一團意識，它沒有真正地成為過某個人，它不是精子和受精卵的結合體，它沒有經歷過牙牙學語的過程，它沒有童年，沒有上過學，沒有被老師罵過，沒有嘗試過食物的味道，沒有打過架，沒有做過夢，沒有跟除了伊森之外的人有過深度的交流……它清楚地知道，哪怕它現在的思考方式再像人，它也不是一個人。
A187不太想變高或者變矮，它想找一個跟A187機器人的體型差不多的身體，這樣不會給伊森帶來太多的陌生感。然後它想找一個冷凍時跟伊森年紀差不多的人，它可不想成為糟老頭子，雖然年齡對于一團意識來說沒什麽區別，但A187希望自己的年齡不會跟伊森差太多……所以，不能找糟老頭子或者小孩，但它也沒在冷凍庫裏面發現小孩。它繼續往下看，悠閑得仿佛在自己的領土巡游。
小機器人不知道被伊森加了什麽程序，它感受到A187的不緊不慢之後，催促A187快一點。
A187：你幫我看看，伊森會喜歡什麽樣的。
小機器人：快！快！快！
A187：你別催。
小機器人：皮囊不重要，安全第一。
A187：安全第一，皮囊也很重要，對于我來說不重要，對于人類而言很重要。
小機器人：揍扁你。
A187：……你揍不到我。揍空氣吧。
小機器人：伊森在等你。
A187聽到這句話之後，猛地加快了速度，一團意識能夠突破速度的極限，它花了三十秒的時間看完了所有的太空艙，決定選擇那個看起來二十二歲左右的青年男人。年紀合适、體型合适、相貌也不差，好，就他了。對不起了，要将你的意識殺死了，A187默默道。
小機器人：說不定你的意識就是他的靈魂的排斥物，你将他的靈魂擠出來，只是占據了他的身體，并沒有殺死他的靈魂。
A187：都是伊森教你說的吧。
小機器人：快點，我配合你。
A187：把握好時間，等我進去的一瞬間，你就把冷凍設備關掉。
小機器人：我準備好了。
A187：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小機器人：別懷疑我。
A187有點緊張，真到了這一步的時候，它才開始感到恐懼。萬一它沒有成功，這個人醒來了，它卻沒有占據他的身體怎麽辦？那麽它還能進入其它人的身體嗎？它還能夠再次擁有實體，還能見到、碰觸到伊森嗎？
A187：我去了。
小機器人：全神貫注中。
遲疑就不會有失敗的可能嗎？還有什麽可猶豫的？A187下定決心，只要它有不死的意識和頑強的欲望，它必然還能見到、碰觸到伊森。
出乎A187的意料，它幾乎是毫無阻礙地進入了新的身體，它的意識與身體原主人的意識沒有産生任何排斥感。它想，也許是原主的意識還沒有從冷凍中蘇醒，所以A187的進入才會這麽輕而易舉。
小機器人跟A187的配合天衣無縫，它不僅關掉了這具身體的冷凍設備，而且以極快的速度将整個冷凍庫的冷凍設備都關了——這是A187交代給它的事情。A187想過了，如果只是一具身體醒來了，那麽它沒有任何順利離開的可能性。但如果全部冷凍人都醒過來了，誰又能在短時間內發現問題所在？它将這裏搞得天翻地覆，這裏越是混亂，它能成功離開的可能性就越大。
反正綠星本就是一團混亂，再亂一點又有何妨？警報在十五秒之後響起，而冷凍人基本上全都睜開了眼睛，他們從太空艙中出來，面面相觑地，有人問：“已經是五百年後了嗎？”
有人回答：“如果我們正常地過了五百年，為什麽異常警報會響起？”
“我沒有任何感覺，好像只是睡了一覺。”
“誰能告訴我現在是什麽時間？”
“我們走吧，看看外面是什麽樣子。”
“不，有人要進來了。”
……
門開了，A187混在千人當中，裝出迷茫的模樣。其實它看起來真的很不像人，它試圖站起來的時候還摔了一跤，好在周遭的人也大差不差，只不過旁人都是冷凍過久的後遺症，而A187是真的不太會運用人類的四肢。
進來的人也懵了，他們說現在只過了兩年，讓全部人都在自己的太空艙旁邊待着，又緊急退出，估計是去商量對策去了。
小機器人藏在A187的衣服裏面，冷凍庫裏的所有人幾乎都在說話。
“我們為什麽會提前醒過來？這才過去了兩年啊，我們原本應該在四百九十八年之後才醒過來的。”
“是不是冷凍設備出了什麽問題？”
“外面的世界怎麽樣了，我真的想出去看看。”
A187：“你們不覺得這裏很冷嗎？”
“是啊，剛醒過來的時候還沒什麽感覺，現在越來越冷了。”
“難道我們要一直在這裏等着嗎？”
“在他們商量出對策之前，我們得想離開這裏，不然要冷死了。”
說冷的人越來越多，想要離開冷凍庫的欲望擊中了每一個人，人多力量大，他們很快就被轉移到了樓上。路上，A187說自己要上廁所，想要上廁所的也不止它一個人，它自然沒有引起別人的懷疑。小機器人配合A187，電暈了守在廁所的士兵，A187就是趁那個時候離開密樓的。
小機器人：往這邊走。
小機器人的話就是伊森的話，A187跟着小機器人離開了。
路上，A187又命小機器人電暈了一個機械師，它笨手笨腳地換上機械師的衣服，将機械師塞進了廁所裏面。
小機器人：我們回伊森的房間。
A187：做什麽？
小機器人：拿一袋壓縮餅幹和水。
A187：哦。
根據距離，A187拿了七塊壓縮餅幹和兩瓶壓縮水，它跟着小機器人，躲過了所有的巡防，順利離開了大本營。
但也在那個時候，密樓中的人物終于發現冷凍庫少了一個人，他們開始在大本營內外進行地毯式搜索。其實一個人是沒有那麽重要的，但一個有可能會洩密的人失蹤了，那這件事就變得很重要了。
A187還沒走出多遠，機器人告知危險之後，它就只能找個隐秘的地方躲了兩天……所謂隐秘的地方，就是屍體堆，A187将自己全身塗得髒兮兮的，躺在屍體堆中，跟別的屍體融為一體。遇到搜查的時候，它就讓自己的意識飄出來，它會暫時地失去呼吸和心跳，從體征上變成新的屍體。但這樣的情況不能維持多久，如果它不能及時讓意識返回身體中，這具身體就有可能真的死掉。有一次，A187返回身體中的時候，感受到了窒息的可怖。
所幸這樣的日子沒有持續多久，兩天之後情況就沒那麽嚴峻了，A187連忙拖着自己的身體走了……它有的時候同手同腳，有的時候四肢一起走，有的時候滾着走，反正怎麽方便怎麽快怎麽來，反正它的身上已經不能再髒了，反正……反正它很想快點見到伊森。
伊森在小機器人的體內設置了樹屋的地點。
A187總是問：還有多久？
小機器人：快了。
A187：快了是多快？
小機器人：快了。
A187明白了，“快了”就是伊森設置的希望，不會有多久了，很快就結束了，而結束就是新的開始。
快到樹屋的時候，A187去湖邊洗了個臉，衣服……沒法換了，它只能将臉洗幹淨，手也洗幹淨。它看着湖中的倒影，水波潋滟，它的眼睛藍得驚人。
它找到了樹屋，但是沒看見伊森，這個時候它才意識到它已經很累了，于是它坐了下來，懷着忐忑的一顆心，靜靜地等伊森回來。
伊森回來了，它跌跌撞撞地過去了，不自覺地笑了起來，其實它是不會笑的，無師自通原來是這麽回事。伊森将頭靠過來的時候，A187想的是，它太髒了，但它感受到了一點濕潤，它踟蹰着伸出手，在伊森的頭上輕輕拍了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