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暗夜騎士-5
暗夜騎士-5
“我們得離開了。”
伊森在這間樹屋待的時間已經超過了七天，這裏不算是多麽安全的地方，他們是時候得離開了，待在這裏越久，他們暴露的、遇到危險的可能性就越高。
A187問：“去芝士國嗎？”
伊森說：“對，不過在路上還得想想辦法。”
他們兩人現在都算是黑戶，別說進入芝士國了，哪怕只是去到芝士國的國境線，都會被直接抓起來。但也不是全無辦法，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交易，芝士國沒有那麽固若金湯。
“想什麽辦法？”A187想幫忙一起想。
“錢的問題，出行的問題，戶口的問題，怎麽進入芝士國的問題……不過歸根到底都是錢的問題。”
在後科技時代，硬幣、紙幣、手機支付等等交易方式都成了歷史和文物，芝士國現在用的都是雲端網絡和雲端支付，每個人的身上都有獨一無二的雲端接口。支付變得快捷、安全、便利，末時代的銀行跟落後的支付方式一同消失。
伊森已經是一個“死人”了，他自然用不了雲端網絡和雲端支付，A187當然也不行，可能因為冷凍的關系，他的腦中甚至沒有雲端。不過綠星上當然不可能只剩下一種支付方式，除了雲端的錢之外，黑幣也是可以用的。
黑幣的獲取地點和使用地點都在黑市，只要有交易，任何時代都會有黑市，去黑市中獲取金錢，這是伊森和A187之後能在城市中生存下去的途徑。不然，他們只能一直在野外過活了。
“我們要去黑市打工了？”A187語調上揚。
“怎麽？”伊森斜他一眼，“你很興奮？”
“當然，那樣我就可以賺錢養你了。”
“你賺錢養我？”伊森繃不住笑，“還不如指望我賺錢養你。”
“你看不起我？我什麽都可以做的。”
“比如？”
“我現在會洗衣服了，會生火了，也會烤肉了……”A187覺得自己能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伊森不想潑這盆冷水，但他不得不打破A187天真的幻想：“城市裏面到處是家政機器人，誰會花錢請你做這些事？”
A187的聲音弱了些：“我會用槍。”
伊森說：“保安機器人都會用槍。”
A187喜色徹底凝固：“那我能做什麽？”
“你不用做什麽。”
“那我們怎麽賺錢？”
“我做幾個機器人賣出去，就能賺到錢了。”
A187一拍腦袋：“對了！我也可以做機器人。”
伊森點頭：“你可以幫我打下手。”
“嗯！我先幫你打下手，等我看多了，以後我就可以獨立制作機器人了。”A187之前幫伊森修複過一段時間的機器人，但修複跟制作還是有區別的，不過A187并不擔心，他曾經是一團很聰明的意識，現在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只要他願意，他什麽都可以學會。
他們在黎明的時候啓程，他們沒有多少行李，A187背了伊森的戰鬥包，兩人向着太陽升起的方向離開，小機器人邁着短腿跟在他們的身後。
伊森說：“我要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什麽事？”
“去到黑市之後，我要先将這個小機器人賣了。”
“什麽？”A187的聲調猛地拔高了，“可這是你送給我的小機器人。”
“對，但我只是暫時賣掉這個小機器人，等有黑幣了，我就去買制作機器人的材料，做出別的機器人賣錢之後，我就會把小機器人贖回來。我們現在身上一塊黑幣都沒有，能賣出去的東西只有這個小機器人，你覺得可以嗎？”伊森不能賣槍，他一賣槍就會暴露身份，賣機器人雖然也會暴露身份，但暴露戰士的身份和暴露機械師的身份後果截然不同。
A187克制住失落：“還有別的辦法嗎？”
“很抱歉。”他想不到別的辦法了，伊森頓了頓，“但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再想想別的辦法。”
反正路途還長，一天想不出來，那就多想一天，總是可以想到的。
A187說：“沒關系，我願意。”
“真的嗎？不用勉強。”
“跟小機器人的去留比起來，我更不想讓你頭疼。所以，賣掉它吧，沒關系的。”A187此刻是真的很通情達理。
伊森說：“我答應你，我會把它還給你的。”
A187說：“我相信你。”
伊森松了口氣，A187願意這麽做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他總覺得哪裏不對，他不是害怕答應A187的事情會做不到，他只是覺得虧欠。好像，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到了傍晚的時候，伊森終于想到了解決辦法：“我有一個主意。”
“什麽？”
“我可以在小機器人的體內設置一道程序，讓它在被賣掉的三天之後自己回到我們身邊。這樣的話，它無論如何都丢不了了。”伊森想，到時候就把賣小機器人的黑幣還給錢財的主人，物歸原主，錢也歸原主，一點問題都沒有。
A187的想法就更多了：“伊森，你制作的小機器人這麽厲害，其實有更好的辦法的……只要不講道德。”
伊森立刻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讓小機器人去偷黑幣？”
A187說：“擁有黑幣的人是富人，沒有黑幣的我們是窮人。劫富濟貧，是正義的舉動。”
伊森哭笑不得：“劫又壞又有錢的人，才是正義之舉。”
“那就劫那些有錢的混蛋。”
“可我們怎麽知道什麽人是混蛋？什麽人不是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總能知道的。”
伊森說：“好，就按你說的辦。”
長期混跡黑市的人，其實多半都不是什麽善良的人，伊森不是什麽法律道德的捍衛者，他不認為這有什麽問題，其實在現在這樣的環境下，公序良俗已經無跡可尋了，犯罪率早就高破天際，若不是還有國家機器的強行鎮壓，社會早就一團糟了。
A187說：“人類的社會真是挺殘酷的，艱辛的環境下，往往只有聰明的人才能活下來——抛開戰場的情況來說。”
“聰明的人是一部分，還有一部分是壞的人才能活下來。”
“這樣看來，聰明的壞人活得最久。”
“開始對我們人類社會感到失望了嗎？”
“談不上失望，我這是在批判。”
“因為沒有過期望，是嗎？”
“對。我只對你有過期望，不，不是有過，我只對你有期望，一直都有。”
伊森輕輕搖頭：“還是少點期望吧。”他不想A187失望。
“不要。”A187固執地說，“我不要對你少點期望。”
“我也只是一個人。”
“你就是不一樣的。”
“你不會覺得很危險嗎？将所有的……情感都投注在我的身上？你現在有了接觸別人的機會，其實你以後可以多認識一些人。”伊森說得很客觀，但這不完全是他的真實想法，半真半假吧，他口不對心，心裏一想到A187結交了很多朋友的場景，就感到不舒服了。
不是一般的不舒服，而是越想越不舒服。伊森知道這是不對的，A187确實不應該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可如果A187認識了更多更好的人，他還會願意留在自己的身邊嗎？伊森沒有這種自信，他感到失去的恐慌，後悔自己剛剛說出的話。
“末時代有一個很出名的故事，叫做《小王子》，你看過《小王子》嗎？”A187轉過頭，他和伊森的目光碰撞着。
伊森說：“看過。”
A187說：“所以你是不一樣的。我現在有了人的軀殼，可以跟別人溝通了，但不管我接觸了多少人，你永遠都是最特別的那一個。只要我的意識沒有滅亡，這句話就不會失效。當然了，你也得對我負責，你也要一直把我當成最與衆不同的東西，你不能忘記這件事，不然，不然，不然……”
他“不然”了幾次，也沒想出威脅伊森的話。他努了努嘴：“怎麽辦呢？伊森。”
伊森還沉浸在A187剛剛的剖白中，問：“什麽‘怎麽辦’？”
A187說：“我不舍得傷害你，我拿你毫無辦法。你要是忘記了這件事，甚至忘記了我，我再難過，也只是束手無策。”
“我不會忘記的。”伊森說，但這樣的話說出口太過無力，他得用一輩子去證明。
A187說：“那我們拉勾。”
“你多大了？”悲傷的情緒瞬間被沖垮，伊森哭笑不得。
A187理直氣壯：“按你們人類的年齡來算，我還沒到一歲呢。”
伊森：“……好了，不走了，我們晚上就在這裏休息，明天再走吧。我去生個火烤肉。”
“我來生火。”
“也可以。”
火光在A187的臉上跳躍，他突然說：“我想到我的名字了。”
“什麽？”伊森稍稍睜大了眼睛。
“霍頓。”A187的雙眼很亮，“我就叫霍頓，聽起來跟你的名字有點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