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工地
第06章 工地
此時另一邊的肖郢——
他從枕頭下拿出了一張洗淨了的手帕,這是那日楚驚瀾給他的,他沒還回去,拿回來後他其實還挺後悔給洗幹淨了,因為上面好像沒有以前那麽香了。
當初見楚驚瀾的第一面,他還覺得對面挺高冷的,現在竟然還陰差陽錯加上好友了。
他看着自己和楚驚瀾的聊天界面,唇角翹起了幾分自己都沒察覺的弧度。
今晚楚驚瀾睡得意外地安穩,反倒是一向睡眠質量特別好的肖郢睡得不太好,做了挺多混亂的夢。
——
快遞第二天下午就到了,肖郢沒想到楚驚瀾的動作那麽快,晚上下班回來收到快遞的時候他還有些懵,打開一看才發現是自己的學生證。
這時洗澡間的老楊傳來一聲殺豬般的嗷叫,肖郢急忙丢下手頭的東西跑去洗澡間,“叔,你怎麽了?摔着了還是怎麽?”
老楊關掉了熱氣騰騰的浴頭,扶着牆說:“狗日的房東,熱水器修好了也不說一聲,老子的頭皮都燙掉了。”
肖郢松了一口氣,随即發出低笑:“我還以為房東不會修這玩意兒了呢,壞了都一個多月了也沒見他修,怎麽今天就修了?”
“誰知道呢?”浴室重新響起了淋水的聲音,肖郢走回了床邊,把學生證放回了挂在床邊的包裏,拿起手機糾結了一陣後還是忍不住給楚驚瀾發去了消息。
【X:楚先生,快遞到了,您費心了】
【 :嗯,收到就行】
對面的人回得特別快,為什麽?因為他知道快遞會晚上這個點到,所以從到家以後就一直盯着手機等肖郢的消息。
【X:先生,我覺得今天運氣特別好,您給我寄的快遞今天就到了,而且房東還把一個月都沒修的熱水器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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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驚瀾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家裏四方的窗簾和門都閉上了,屋裏也沒開燈,除了電視裏的那點光源,就是一片漆黑了。
當然電視機裏面也沒放什麽正經視頻。
楚驚瀾翻來覆去找不到幾個合胃口的,看了半天的感覺還不如和肖郢聊天來得多。
【 :是挺不錯】
肖郢看着楚驚瀾的這句話又是一陣抓耳撓腮,太冷淡了,完全不知道怎麽接話。
他點進了楚驚瀾的朋友圈,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就連背景都是默認白,簡直和他這個人一樣,太捉摸不透了。
想到這裏,肖郢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他想什麽呢?他怎麽會想要和楚驚瀾這樣完美的人有更深的關系呢?他配得上嗎?
想到這裏肖郢就回了楚驚瀾:【那您好好休息,以後有機會再聊天吧】
他主動掐斷了和楚驚瀾的聯系。
手機對面的楚驚瀾一把就将手機扔到了一邊,然後痛苦地捂住了臉,又說錯話了,真是的……
他一時間沒了興致,視頻也看不下去了,索性摸起桌上的煙盒去到了陽臺,現在臨近八月,天氣越來越熱,楚驚瀾其實并不喜歡外出,他也厭倦和太多人打交道。
楚驚瀾現在的資産完全夠他這輩子躺平了,可他卻不得不逼自己去工作,去争取,去向上爬,因為一旦他松懈了,他那個完美主義的母親就會以她的方式逼迫他。
他逃不掉楚母的掌控。
陽臺吹着黏糊的熱風,卷着白色的煙霧一起,煙霧缭繞中,那張清冷的臉多了幾分朦胧的美,桃花眼撚下,密長的睫羽随着風抖。
身上那件薄襯被風吹得鼓起,後背蝴蝶骨瘦得凸起,長發散在肩側,修長的指節夾着煙,心跳意外的平靜。
肖郢。
不錯。
楚驚瀾寡了二十八年,難得遇到一個能在他那似一汪死水的心腔裏蕩起一輪漣漪的人,楚驚瀾并不想就這樣算了。
欲望似一朵蠱花,它焦枯着,某天一滴滾燙的鮮血滴到了花蕊上,于是這個人的鮮血都成了飼養它的養料,當養料足夠多時,花蕊張開了,花瓣也活了過來。
——
這件事過去了大概兩日,兩人的微信消息也停留在了那晚。
此刻都安安靜靜地躺在彼此的列表裏。
“老板,這塊地有我們公司的投資,按工地那邊的負責人的說法,大概不出一周就要竣工了。”年輕的女秘書向楚驚瀾遞去了一沓文件。
楚驚瀾漫不經心地翻閱着,女秘書繼續說:“您讓我調查的那個人,他是屬于工地破例收的短期工,這個項目竣工以後,他不會跟進下一個項目了。”
“我知道了。”楚驚瀾将文件合上了。
女秘書接話:“對了老板,您之前有意向合作的和山集團總裁向祺向先生,他昨日聯系了我,希望能和您談一筆生意。”
楚驚瀾回憶了一下向祺那張令他感到不适的臉,“你轉告他,我們之間沒有什麽生意可以談了。”
他從來不是熱臉貼冷屁股的人,曾經楚驚瀾有意向和對方談合作,但向祺拒絕的語氣也令楚驚瀾不适,那時候僅僅只是在電話上交談罷了。
向祺現在改口,無非是前兩日楚驚瀾出現在了付家晚宴上的緣故,當時向祺也在場,他端着高腳杯過來找楚驚瀾搭話,那雙鼠眼自上而下打量着楚驚瀾,楚驚瀾也就沒給他什麽好臉色。
身邊人給向祺介紹了楚驚瀾的身份和名字以後,向祺臉色也不太好看,尴尬之餘更多的還有後悔。
所以向祺現在主動提合作,無非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什麽好心。
看出了楚驚瀾的心情不佳,女秘書應聲後就識趣地離開了辦公室。
在沒認識楚驚瀾之前,女秘書是不相信長得俊美的人性格基本很古怪的這個說法的。
又過了三日,楚驚瀾的人來告訴他,說肖郢已經開始找別的地方問工作了,還是一些耗體力的活,肖郢是學生,只能做這種零工,但現在暑期過半,高考畢業生,大學生這些暑假工占了不少的工作崗位,肖郢未必還能找到新的工作。
看來肖郢這兩日也沒閑着。
“工地那邊是什麽時候下班?”楚驚瀾端起女秘書給他泡的咖啡,抿了一口才問。
女秘書看了一下手表,“最近作息調整了一下,工地那邊七點半左右下班,還有半個小時就下班了。”
在發現自家老板對那塊地皮格外上心以後,女秘書已經提前了解了那個項目的所有情況。
這也是她能在楚驚瀾身邊做這麽久的緣故。
“嗯,快要下雨了……”楚驚瀾偏頭看向了窗外。
外面天氣沉悶得要命,厚厚的雲層像一團團肮髒的棉絮,堵得天空密不透風,空氣凝固住了,風吹得卻意外地猛烈。
“你早點下班吧。”楚驚瀾說。
女秘書應聲後就離開了辦公室。
楚驚瀾徑直走向窗邊,他居高臨下地看着腳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和車輛,有人羨慕他能站在高處,可站在高處什麽也看不清。
有什麽好羨慕的。
楚驚瀾皺着眉頭将袖扣整理了一下,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也下班了。
他已經辭退了司機,但目前還沒有招到合适的,所以上下班就是他自己開的車,眼下就要落雨了,他需要趕在腿痛難忍之前回去。
但最後車子卻慢慢停在了工地面前。
楚驚瀾背靠在駕駛座上,只手揉了揉太陽穴,他是想肖郢想瘋了吧。
楚驚瀾自嘲似的提了提唇,準備開車離開,但他還是沒能踩下油門,反正都來了,只是遠遠的看一眼應該沒什麽。
他這樣一想,就給工地的負責人打了電話過去。
負責人不在工地,于是出來接楚驚瀾的是那日和楚驚瀾有過一面之緣的組長,肖郢給楚驚瀾修車那次,坐在車裏的就是他。
組長看見楚驚瀾的時候嘴都差點沒合攏,又想到負責人的交代,他便是一刻也不敢怠慢了楚驚瀾。
“楚總,您看您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們沒能及時來接您,現在這還沒下班,灰塵大,也不安全,您先将這個安全帽給戴上。”組長遞給了楚驚瀾一個嶄新的工地安全帽。
楚驚瀾私心并不想戴,但出于安全考慮,楚驚瀾還是将安全帽戴在了頭上,随即才回話:“路過來看看,聽說要竣工了?”
“對的對的,您要過來看看已經完善了的部分嗎?”組長殷勤地問。
楚驚瀾掃了一眼周圍,并沒有看見想見的人,“帶我去看看最後的工程吧。”
組長不敢怠慢,急忙跑在了前頭去給楚驚瀾領路。
“您注意腳下安全,這裏走。”組長回頭提醒楚驚瀾注意腳下的鋼筋。
與此同時不遠處就傳來了一道中年婦人尖銳的聲音。
肖郢表情十分為難,他不斷回避着婦人要來拉他的手,“岚姐,我不太想去。”
“哎呀小夥子,別說這些話呀,姐知道你缺錢,你就是去陪我吃個飯就能拿一千,怎麽還不樂意呢?”那婦人約莫四十五歲的年紀,保養得還不錯,身型也沒有大問題,性格倒比平常人要開放一些,畢竟整個人都要貼到肖郢身上去了。
肖郢回避不及,“您還是找別人吧,我要去搬水泥了。”
“搬什麽水泥,這會兒就要下班了,你打量着蒙我呢?”那老板娘性格也潑,知曉肖郢是拒絕她的意思,臉色一下就變了。
也難怪,這滿是大老爺們的地方,難得有個生得這麽俊俏的年輕人,換誰也要多“照顧”肖郢幾分。
只是可惜了,這人楚驚瀾先看上。
組長被這一幕吓得臉色都變了,他下意識要跳出去叫老板娘,楚驚瀾卻擡手讓他噤了聲,只見楚驚瀾不緊不慢地摸出手機,将這拉拉扯扯的一幕完整地錄制了下來。
“我就問你,你今晚和不和我走,你不要忘了是誰給你在給你發工資。”那老板娘前腳剛說完這句話,後腳這句話就從另一邊傳了過來,老板娘尖銳刻薄的嗓音卷着電流的聲音一起。
拉扯的兩人都循着聲音看了過來。
那老板娘聽見聲音的時候是滿臉的怒火,回頭看見楚驚瀾又是眼睛一亮,當下就要說什麽輕浮的話,組長眼見情況不對,急忙跳出來說話:“岚姐啊,這位是我們工地上頭的老板,楚總。”
看見楚驚瀾時眼睛一亮的不止岚姐,還有她身後的肖郢,肖郢倒像是受了欺負的小孩見了大人,那眼裏的委屈都要溢出來了,好像格外期待楚驚瀾這個“大人”做些什麽。
楚驚瀾看着他的神情,唇角不覺翹起了幾分。
工地沙塵大,這會兒又要下雨了,沉悶的空氣聞着并不舒服,楚驚瀾一襲黑西裝上也沾了一點白灰色的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