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公寓

第08章 公寓

楚驚瀾瞥眸看着肖郢,肖郢的臉一如既往的周正,寸頭頭發長了一些,劍眉濃密,睫羽密長,鼻梁高挺,他低垂着頭認真看路,不時提醒楚驚瀾,“先生,小心腳下。”

楚驚瀾腰細,肖郢手臂橫過,輕而易舉就圈住了,搭在肩上的那只手被肖郢握住了手腕,他右腳沒什麽力氣,走起來也慢。

肖郢沒有任何的不耐煩。

楚驚瀾知道肖郢帶他走側門的緣故,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願意照顧一個非親非故的陌生人的自尊心,而他的母親卻不能。

他難過得想要嘔吐,一抹難以言喻的委屈沖上咽喉,卻又被楚驚瀾生生咽了回去,一只無形的巨手捂住了他的口鼻,楚驚瀾呼吸越來越困難。

最後他頓下了腳步,半倚在肖郢懷裏艱難喘息說:“我……難受。”

“您再忍忍,我現在就打120,我們去醫院!”肖郢替他順了順後背,他們從工地的側門出來了,外面的環境也不過如此,風沙卷着過路汽車的汽油味,難聞得要命,楚驚瀾将手帕捂在了口鼻處。

他開始後悔自己就這麽沖動地來到了工地。

可他其實也沒那麽後悔,他看着身邊一臉憂心忡忡看着他的肖郢,只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被拉近了。

楚驚瀾摁住了肖郢撥打120的手,用氣律不穩的聲線說:“是老毛病,我的車在那邊大門,你開過來接我。”

他将車鑰匙遞給了肖郢。

肖郢是不願意将楚驚瀾一個人留在這裏的。

這裏不幹淨,不安全,楚驚瀾像一朵純淨的蓮,肖郢不願意讓楚驚瀾像被抛棄了似的待在這裏。

可楚驚瀾的神情很難受,汗水浸透了他領口的白襯,長發微微淩亂,鬓發被汗漬黏在臉上,唇色蒼白得像得了重病一般。

“您等着我,我很快過來。”肖郢咬咬牙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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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驚瀾就一個人待在了側門出口,他穩不住腳,就想下意識往綠色的工地圍擋上面倚靠一下,細看就發現了上面厚重的灰塵,楚驚瀾當即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為了緩解腿上一陣一陣的抽痛,楚驚瀾從口袋裏摸出了一盒煙出來,将一支煙含在嘴裏以後,打火機卻從手心脫落,掉到地面的時候發出了“叭嗒”一聲。

楚驚瀾垂眸看着安靜躺在地上的打火機。

随後彎下腰準備去将打火機撿起來,但他還是低估了他腿上的舊疾,發作的時候,他整條腿都不能彎曲,現在也一樣。

所以在他彎下腰要将打火機撿起來的時候,打火機卻被他的指尖撥得更遠了,而他腳下一個踉跄,煙從嘴裏掉了出來,他也要跌倒出去了。

最壞的結果不過就是臉着地撲到地面而已,最好就是他的手在他将要跌摔的時候撐住了地面。

但此刻他還有更好的一種結果。

他跌進了一個滾燙又寬厚的懷抱裏。

與此同時他的鼻尖也充斥着極淡的汗味和洗衣粉或者皂角的香,不難聞,甚至很清爽。

楚驚瀾手撐在對方的大腿上,慢慢支起了上半身,他靜靜打量着一臉擔憂看着他的肖郢,突然扯了一個不明的笑,他緩緩掀唇:“這麽快?”

肖郢剛把車停下來,就看見楚驚瀾彎着腰要撿什麽,湊近了才看見是打火機。

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兩人的腳邊。

“您沒事吧?”

楚驚瀾還沒回話,肖郢心裏就自己替楚驚瀾回了,太有事了。

平時根本就看不出楚驚瀾的腿有問題,剛剛看見他連膝蓋都彎不下去,彎腰撿東西的動作甚至有些滑稽,可肖郢卻只覺得心疼。

楚先生這樣優秀完美的人,怎麽會有這麽嚴重的腿疾呢?

楚驚瀾和肖郢面對面跪在地上,楚驚瀾上半身幾乎就要貼到肖郢身上了,風沙卷起,楚驚瀾的長發往肖郢這邊拂了過來,幾縷細軟的發絲不偏不倚,正好和肖郢的呼吸糾纏在了一起。

肖郢心跳短暫地停了一瞬。

“啊……”楚驚瀾發出了第一道聲音,一道很輕的氣音,有幾分的無奈,随後他看了一眼肖郢手邊的打火機,又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支煙含在嘴裏。

他看着肖郢憂心忡忡的神情,緩聲說:“把打火機撿起來給我點個火。”

于是肖郢照做了。

他長手一伸就将地上的打火機撿了起來,就着和楚驚瀾面對面跪着的姿勢,他弓着腰,将左手擋在了打火機旁邊,随後小心翼翼摁下了打火機開關。

“叭嗒”一聲後,一縷幽藍色的火苗從防風打火機的孔裏竄了出來,很快就點燃了楚驚瀾含在嘴裏的那只煙,肖郢也聞到了屬于這支煙的味道,味道極為清淡,甚至有一絲甜味,和他平日裏聞到的那些二手煙不一樣。

楚驚瀾別開頭吐了一口白煙出來,在煙霧缭繞中,那張絕世的臉若影若現,多了幾分朦胧的俊美感。

楚驚瀾本來就是這樣的人,給人一種朦朦胧胧的神秘感,偏偏他像幽蘭花,肖郢只想靠近,靠得更近地去掀開蒙在楚驚瀾臉上的那一層薄紗。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手已經不自覺地擡起了一半,就這麽尴尬地僵在了半空中。

他開口要解釋,楚驚瀾卻搭上了他的那只手,“扶我回車裏吧。”

原來楚驚瀾誤會了,誤會了也好,否則他真的不知道怎麽解釋自己這個差點失态的動作。

兩人剛站起身,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楚驚瀾擡起了手,雨珠在他手心砸開了一朵朵透明的花。

肖郢車子停得不遠,在雨徹底下大之前,兩人終于回到了車裏,兩人都坐在寬敞的後座,聽着車外雨點拍打車身的動靜,雷聲轟鳴,閃電照亮了半邊天。

楚驚瀾蜷起了腳,表情更痛苦了。

他膚色本來就白,這會兒因為腿疾讓他臉色更加蒼白,因為忍受不了這種痛,他的手下意識就抓住了肖郢的手腕,好冰。

肖郢錯愕的看着滿頭汗的楚驚瀾,“先生,我們去醫院吧。”

他反手握住了楚驚瀾的手,楚驚瀾只是手指節很長,其實手掌并不寬大,肖郢的手輕而易舉就完全包住了他的手,楚驚瀾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疼得快要生理性地幹嘔了。

疼痛是從腿上的那道疤開始擴散的,随之蔓延至全身,拽着心髒一起,他要被拽下地獄了,然而那只滾熱的大手卻緊緊拉着他的手腕。

楚驚瀾咬住了唇,正要開口讓肖郢開車回家的時候,他的褲腿就被掀開了,他隐約聽見肖郢說:“冒犯了先生。”

随後他腿上的疤痕就被一直滾熱的大手覆蓋住了,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楚驚瀾下意識将腿往後縮,卻被肖郢抓住腳踝控制住了,肖郢輕輕地按揉了起來。

力道輕柔卻莫名的有力度,楚驚瀾低頭看着蹲在腳邊的肖郢,“我之前在足浴館幹過兼職,知道怎麽給人按摩,剛剛我看見了您腿上的疤,想來是當時受了傷沒有好好治療,還在潮濕的環境待了很久,這才落下了雷雨天就作痛的毛病……咳咳……”

“您可以去醫院找中醫看看。”肖郢咳了兩聲後認真提建議。

他知道楚驚瀾瘦,從他剛剛扶着肖郢腰身的時候就感受到了,他不知道男人的腰可以那麽細,但肖郢并沒有多想,這會兒看見了楚驚瀾的腿,他就更加直觀地看出楚驚瀾的瘦了,瘦得好像肖郢的一只手就能圈住了。

那道疤痕意外的難看,印在這只白淨的小腿上,顯得更加的猙獰了。

不知道是肖郢的按摩技術太好,那陣從小腿鑽上心尖的疼終于消緩了一些,楚驚瀾得以喘了一口氣,卻并不急着去回肖郢關切的話,反而擡起手将含在嘴裏的香煙拿了下來,把火星子掐滅在了手邊的煙灰缸裏,清淡的煙味很快就被車裏的排氣扇帶走了。

到底是楚驚瀾的車,車裏的味道都和他身上的一樣。

楚驚瀾垂眸看着肖郢頭頂的璇,緩緩掀唇:“找醫生看過了,還沒有你這會兒給我揉的管用。”

肖郢手上的動作沒停,他聞言擡起了頭,仰視着楚驚瀾的眼睛,“是下雨天都會這樣嗎?”

眸色摻雜了一抹難以言喻的酸楚。

像一只巨型犬,楚驚瀾眸珠不留痕跡地閃動了一下,恍惚間好像都瞧見了肖郢頭上頭一對豎起的狗耳朵,後座空間不小,但是肖郢擠進來以後就沒那麽寬敞了,好像說話的力度再大一點,兩人的呼吸就要彼此糾纏了。

楚驚瀾別開了頭,把腿也從肖郢的手裏退開了,落了空的手在空中很是尴尬地蜷縮了一下,但楚驚瀾并未注意到,他徐徐開口:“送我回家。”

他說話有一種毫不客氣的理所當然在。

但肖郢還是會聽話照做,因為他知道楚驚瀾無論對誰說這句話,他們都會照做,肖郢不是什麽例外的人,他看見楚驚瀾那雙薄涼的眸也會喉嚨發緊,聽見楚驚瀾這種清冽的聲音也會下意識聽話。

“您住在哪裏?”肖郢問。

楚驚瀾瞥了一眼車裏的導航才說:“跟導航走吧。”

于是肖郢就冒着大雨打開了後車座,再繞到了駕駛座上,“我有駕照,您放心。”

楚驚瀾說我知道。

不止如此,肖郢的所有他都調查到了,現在的肖郢在楚驚瀾面前其實和透明人沒兩樣,但是楚驚瀾還是覺得肖郢有很多他不知道的驚喜。

車子在瓢潑大雨之中行駛了一段時間後,楚驚瀾才看着腿上的疤痕說:“只有下雨天會這樣。”

肖郢愣了一下,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楚驚瀾在回他的哪一句話,他擡眸透過後視鏡去看楚驚瀾,正好和銀絲邊框後的那雙眼睛對視上,眼尾還是紅潤的,是剛才的疼痛帶來的,楚驚瀾長着一雙桃花眼,本該是多情魅惑的眸,卻意外的冷淡疏離。

“按我老家的說法,您這是濕氣太重了,要不要去看看中醫呢,針灸應該會管用。”肖郢收回目光看向了前方的路。

楚驚瀾學着肖郢給他按揉的力道給自己揉了揉腿,卻因為不得要領疼得眉頭瞬間緊皺,肖郢也察覺出來了,楚驚瀾好像永遠都在回避關于醫院和醫生的話題。

說太多就讨嫌了,肖郢放緩了聲音,“先生,您沒學過按摩,給自己按的時候可能會弄傷自己,等回去我再給您按一會兒吧。”

“嗯。”楚驚瀾擠出了一個單音字節。

不得不說肖郢開車的技術并不遜,車子很快就停在了楚驚瀾公寓樓下,雨越下越大,楚驚瀾說後備箱有雨傘,肖郢就冒着大雨下了車,打開後備箱拿出了裏面的雨傘。

把傘撐開以後他才打開後車門,“先生,您的腿還好嗎?”

還是很痛,但比一開始好多了,楚驚瀾輕輕颔首,彎着腰鑽出了車,肖郢就伸出了手去扶住了楚驚瀾,一把不大的雨傘将兩個人關在了一起,楚驚瀾腿上沒有什麽力氣,又不想讓人看出他跛着腳走路的模樣,所以幾乎整個上半身的力道都支在了被肖郢扶着的那只手上。

兩人走得不快,可能因為下着大雨,很慶幸這一路走來沒看見什麽人。

楚驚瀾用指紋房間的解了鎖,客廳的燈就在玄關處,楚驚瀾伸手打開了燈,昏暗的房間瞬間變得透亮了起來。

肖郢下意識看了出去,屋子裏透着一股冷情的涼意,客廳很空蕩,家具擺放得很整齊,這就是楚驚瀾住的地方,裝修風格簡直和他這個人一樣,簡易的黑白風,沒有半點生活的氣息,僅僅一個客廳就比肖郢住的地方大了。

肖郢沒忍住打了一個寒顫,他把楚驚瀾扶到了沙發坐下,随後擡手抹了一把頭上的汗,他不是覺得累,只是和楚驚瀾待在一起會緊張,而他一緊張就會流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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