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危機2

第22章 危機2

“我以為我們之間已經無話可說了。”楚驚瀾是一個人前來的, 他孤零零地立在客廳一邊,而他的對立面,曾經是他的家。

“您綁了他不就是為了逼我回來嗎?現在我回來了,您再綁着他也沒有必要了。”

楚母覺得楚驚瀾太不省心了:“我知道, 你心裏恨着我, 即便你現在回來了, 但你還是會離開,你早就不需要我了。”

楚驚瀾神情淡漠,等着楚母繼續說下去,他與楚母早就不适合敘舊談親情了。

“你告訴母親,你的病是不是治不好了?”楚母的眼睛罕見地濕潤了。

楚驚瀾臉色不變, “是,治不好了。”

“治不好了……治不好了……”楚母突然低聲喃了起來。

“我不信!你今天為了肖郢而來, 你想讓我放他走, 當然可以,但你必須留下來治病!”楚母擡手讓身後的保镖将楚驚瀾圍了起來。

楚驚瀾似乎早就預料到了會有這樣的一幕, 他沒有感到意外,反而不緊不慢地從口袋裏摸了一支煙出來, 剛含進嘴裏就想到了什麽, 于是又重新把煙裝回了口袋。

他終于肯擡起頭去看楚母了,“母親,治不好也要治嗎?”

“這次母親親自給你治, 沒有治不好的病……”此刻的楚母竟像一個瘋了魔的人, 楚驚瀾倒像是習以為常,他再次開口問:“治不好也要治嗎?”

“我說了, 沒有治不好的病。”楚母咬重了最後一個字。

“轟——”又打雷了。

來時天空已經一片灰暗了,雨恐怕也要下來了, 楚驚瀾胸口莫名變得喘不過氣了。

楚驚瀾被“請”到了他曾經的房間,裏面什麽也沒變,甚至連書桌上的書也沒被挪動過位置,但楚驚瀾知道,這個房間從裏到外都被翻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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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到了床上,拿出手機給秘書發了消息過去,意思是大概這幾天不會去公司。

“叭嗒叭嗒——”雨點往窗戶砸了來。

楚驚瀾摸了摸右腿的疤,已經開始隐隐作痛了。

房間的門被推開了,楚母一個人走了進來,楚驚瀾回頭看了她一眼,就翻身用後背面向了她。

昔日的母子如今也鬧到了這種地步。

“楚驚瀾,你一定要和我對着幹嗎?”楚母連名帶姓地喊了楚驚瀾的名字。

楚驚瀾緩緩開口:“母親,我從來沒有想和您對着幹,從小到大,我什麽沒聽您的呢?您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麽,自然不明白我為什麽一定要離開您。”

“母親,我們不會回到從前了。”楚驚瀾還是沒有回頭看楚母,他靜靜看着眼前冰冷的床頭櫃,許久才說出了無力的一句話:“我的病治不好的。”

話音即落,身後傳來了房門被大力關上的聲音,哐當一聲吓得楚驚瀾身子抖了一下。

他将自己蜷縮了起來,像一只受驚的刺猬。

雨點變密了,閃電将陰沉的天劈開了一條口子,雷聲像山塌。

腿上的骨髓像被螞蟻啃食,也像帶齒的小刀刺了進去,卷着腿裏的肉慢慢攪弄着,筋骨被一根一根地抽離。

整條腿疼得快沒了知覺,頸脖和太陽穴上青筋暴起,汗水如雨。

楚母總說他欺騙了她,可是楚驚瀾當時不欺騙她,那現在還有楚驚瀾這個人嗎?

回憶像潮水席卷而來,風浪翻湧,那扇封死的舊窗被撬開,在那裏,楚驚瀾看見了自己的過去。

監獄式的日常生活,因為足夠秀氣漂亮,所以那裏有對楚驚瀾抱着不軌之心的工作人員。針挑破了皮肉,鑽進了血管,用來懲罰他們這些因為看av沒有硬的人。

禁閉室用來關他們這些想要逃離的人。

翻過了牆又怎麽樣呢?生鏽的鐵栅欄刺破了他的腿,血淋淋的他被扔進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發臭,發腐,發爛,老鼠和蟑螂啃食他的爛肉,他以為自己要死了。

有病的是誰呢?母親。

再睜開眼,現實和回憶重疊,他的眼前沒有任何的光亮,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的,房門緊閉,屋內被斷了電,連小夜燈都打不開。

因為看不見,所以耳朵更靈敏,他聽見窗外的雨聲,雷鳴電閃,蟲鳴蛙叫,太吵了。

楚驚瀾翻滾下了床。

那條傷痛的腿好像被無數條藤蔓,無數只魔爪拽住了,他們在拖拽他回地獄。

楚驚瀾重重摔在了地面。

再掙紮都爬不起來了,不停地摔倒,直至沒了力氣。

汗水澆透了他,順着皮肉滴落在了地上,腿上的疼痛剝奪了他所有的力氣,他偏着頭,側臉壓在地面,兩眼發昏地望着門的方向。

其實他連門在哪裏都不知道。

“放我……出去…”在沒遇到肖郢之前,他睡覺是一定要開着臺燈的,後來遇到了肖郢,肖郢總會在他睡着後将臺燈關掉,說開着燈睡對身體不好。

後來楚驚瀾半夜也醒來過,但那時候他看見漆黑一片并沒有覺得害怕。

他以為自己克服這個恐懼了。

其實不是的,是因為肖郢在他身邊,所以他才不害怕的。

多狼狽啊。

楚驚瀾用拳重重捶打着地面,聲聲嘶吼:“放我出去!開門,開門……”

門外是有人的,可他們充耳不聞。

“肖郢……”楚驚瀾緩緩閉上了眼,淚水從眼窩滑落到了太陽穴,再滾落到了地板上,他即将破碎了。

——

“哐當!”雜物間傳來一聲巨響。

肖郢掙開了繩子,他氣喘籲籲地從地面爬了起來,一邊像門口走去一邊将繞在血淋淋的手腕上的繩子取了下來。

“呼…呼——”肖郢用力晃了晃門把手。

門被從外面鎖住了,他看了一眼四周,只有一面牆的高處有一扇窗,他站在窗下看了看。

最終蹲到了地上将捆着他的繩子撿了起來,然後撕下了衣服上的一塊布料纏繞在了右手手掌心,再将繩子一圈一圈并着纏繞了起來。

做了一個簡易的拳套。

他咬緊了牙關,将右手舉起來沖着門把手就狠狠砸了上去。

肖郢觀察過這裏的保镖,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這裏沒有一個人的體型和力氣能抵過他。

他知道楚母綁他是為了震懾楚驚瀾,那他就一定不能給楚驚瀾拖後腿,他是有更好的逃離辦法,從窗戶翻出去,然後再逃離這棟別墅。

但那是膽小鬼的做法。

他早在楚母離開後就想明白了,明白楚驚瀾為什麽要把他安排在公司了,為什麽兩人幾乎形影不離了,因為他在保護自己。

先生,其實我也能保護你。

肖郢陰沉着臉,又沖着門把手砸了一拳,門把手變得松垮了起來,搖搖欲墜,他擡起腳就對着門把手的位置踢了一腳。

哐當一聲後,緊閉的雜物間門被踹開了。

保镖們姍姍來遲,堵住了門口的肖郢。

肖郢擡眼看向了眼前的幾個保镖,用狠厲的聲音說:“我要見你們老板。”

幾人面面相觑,并沒有應着肖郢的意思去做,反而都握緊了拳頭,沖向了肖郢。

肖郢是不如他們,因為肖郢沒有練過。

可是肖郢的力氣大,被他拳頭打中的人幾乎都爬不起來了。

十多分鐘後,肖郢擡起血淋淋的手抹去了臉上的血漬,看着唯一一個還能動彈的保镖,肖郢踉跄着喘了一大口氣,才逐字逐句開口:“我要見你們,老板!”

“好了,我在這裏了,瀾兒已經打電話問我要人了,就算你不逃出來,我還是會放你走的。”楚母突然出現在了樓梯口,她仍舊是一副處事不驚的冷淡模樣,面對樓下的一片狼藉,它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那你聽好了,你要用我來威脅先生,根本不可能。”肖郢被繩子纏繞起來的拳在滴血,不知道是保镖的血還是他自己的。

總之血淋淋的一片,看得讓人揪起了眉頭。

“你看到的,不過是先生十分之一的努力,你否定的不是先生的努力,你否定的是他這個人,我不是先生的什麽人,綁架我威脅不了他,而你威脅他,只會讓我的拳頭越來越失控,我不是他的軟肋,我是他的盔甲,我也能保護他。”

“所以如果你要對先生做什麽,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肖郢一字一句地說着,語氣嚴肅又兇狠。

他像是一個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魔。

楚母得承認,她的确被肖郢震懾到了。

她抿了抿唇,并未多言,只見肖郢穩住了身型,轉過身慢慢往門外走了去。

其餘的保镖想要上前來圍住他,楚母擡手制止了他們。

但看那個門鎖的損壞程度,楚母都知道,這個別墅裏的人,沒有一個能打得過肖郢。

他這種什麽都沒有的人,瘋起來最不要命了。

與此同時房間裏幾近昏迷的楚驚瀾從齒縫中擠出了兩個字,“肖郢……”

樓下眼看着就要走出大門了的肖郢突然頓住了腳。

楚驚瀾在叫他?

他轉過了身,而楚母的視線也從樓上的某間房收了回來。

雙目對視,楚母明顯閃躲了,肖郢突然擡腳往樓上沖了去,楚母瞪大了眼睛,急忙命令身側的保镖:“攔住他!都攔住他!”

“砰!”肖郢一拳砸在了一個保镖的鼻梁上。

“噗!”一拳踹在了對方的顴骨上。

……

他踉跄着腳步來到了楚母剛剛盯着的那間房間門口。

身後僅剩的幾個保镖都不敢近他身,地面上的保镖們捂着臉唉聲連連。

肖郢擡起手大力拍了拍門,“先生,先生?!”

楚驚瀾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手指敲了一下地面,沒有造成任何的動靜,門外卻響起了更大的動靜。

“砰!”鮮血迸濺。

“哐!”目光狠厲。

“哐!”臉上也濺上了血漬。

肖郢握緊了拳,一拳一拳地往門把手砸了去,他就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已經完全紅了眼,此刻的他瘋狂得誰都不敢近身。

“哐當!”門把手終于變得松垮了起來,肖郢擡腳照着門縫位置踢了一腳,房間門被踹開了,映入眼簾的是狼狽地趴在地面,茍延殘喘的楚驚瀾。

汗水浸透了他。

一張臉白得吓人。

肖郢連滾帶爬地跪在了楚驚瀾身邊,小心翼翼将人撈進了懷裏,“先生,楚驚瀾!楚驚瀾!”

懷裏的人像是即将破碎的瓷娃娃。

快沒了自主意識,呼吸越來越微弱,肖郢哭腔都出來了,他抱着楚驚瀾大力搖晃着,聲聲呼喚着楚驚瀾的名字。

手臂突然被用力抓住了,“肖……郢,晃吐了…”

“先生,先生!”肖郢急忙小心翼翼摟住了楚驚瀾,伏在楚驚瀾肩頸處默默滾着眼淚。

楚驚瀾沒什麽力氣,想給肖郢擦眼淚,結果連手都擡不起來。

“回家。”他擠出了兩個字。

肖郢急忙點頭,他将楚驚瀾打橫抱進了懷裏,一步一步走出了房間,楚母看見肖郢懷裏奄奄一息的人,也吓得快暈倒了過去。

“瀾兒,瀾兒你怎麽了?肖郢你要帶他去哪裏?”楚母上前了兩步。

肖郢像一只護主護食的野狼,惡狠狠地瞪了楚母一眼,楚母到底是見過大場面的人,肖郢這個樣子吓不住她。

她瞥眸看向了肖郢懷裏的楚驚瀾,逐字說:“他是我的兒子!他現在生了病,別墅的醫生會治好他的!”

楚驚瀾拉住了準備說話的肖郢的手,他費勁掀開眼皮看向了楚母,兩雙眼睛對視過後,楚驚瀾紅着眼眶緩緩開口:“母親,我的病治不好。”

“治得好!”楚母想也不想就回駁。

楚驚瀾不願與她争論,只自顧自道:“您總說我為了從那裏出來而騙了你,可是母親你知道嗎?我不騙你我就會死在那裏。”

“他們治不好我,還給我帶來了更多的病,我腿上有傷……”楚驚瀾說着就要伸手去撩起褲腿,肖郢只手幫了他。

一條猙獰得疤露了出來。

“它和你口中那個惡心的病一樣,已經治不好了,母親。”楚驚瀾語氣平靜,仿佛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因為被那裏的人猥/亵欺負,因為被他們孤立,被他們各種折磨才想要離開的,鐵栅欄傷了我的腿,沒人替我治病,他們把我關進禁閉室,讓我反省我的錯,于是蟑螂啃食我的腐肉,老鼠用我衣服築窩……”

“其實我應該死在那裏的……”楚驚瀾說完就閉上了眼,他摟着肖郢的脖子,将自己的臉埋在了肖郢的胸膛。

他感受得到,肖郢的手臂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慢慢地收緊。

肖郢哽咽了。難怪楚驚瀾從不和自己談及過去,他那麽驕傲的一個人,曾經卻淪落到和蟑螂老鼠共處一室的地步,有過那樣茍延殘喘的過去,難怪……

淚水順着鼻尖滴落在了懷裏人胸口,肖郢的心痛和啜泣都是無聲的。。

楚母噎住了,她看着楚驚瀾腿上的疤,好一會兒才擠出幾個字,“你,你沒告訴我……”

楚驚瀾不想外多說話了,甚至不想去回答楚母這個愚蠢的問題,他小聲對肖郢說:“我累了,回家吧。”

肖郢抱緊了楚驚瀾,一步一步從保镖中間穿了過去,從楚母身邊擦肩而過,楚母擡起手想叫住兩人。

可聲帶就像被什麽剝奪了一般,差點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她的手僵在了空中。

“我沒想要害你,我只是想給你好的……”楚母沒了平日裏那盛氣淩人的氣質,多了幾分滄桑與衰老。

楚驚瀾沒回話,回話的是肖郢:“你覺得什麽樣的才是好的呢?”

“給他他不想要的,逼他做他不想做的?”

楚母看向肖郢的時候又恢複了尋常那副趾高氣揚的模樣,“你閉嘴!輪得到你教訓我?”

“我告訴你,今天瀾兒變成這樣都是因為你!你究竟是怎麽勾引到他的?你還要臉嗎?”

“咳咳咳……”楚驚瀾不想兩人争執下去,正要說話之際卻被嗆住了,好一會兒後楚驚瀾才緩過來。

兩人也安靜了下來。

“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手段,但今天是肖郢贏了,放我們回去吧。”楚驚瀾聲音愈漸虛浮,好像再多說幾句話就要喘不上氣了。

楚母擡手讓堵在門口的保镖退開了,“瀾兒,我會給你時間,但你不要讓我失望。”

楚驚瀾沒再說話,只示意肖郢抱着他離開。

踏出別墅的那一刻,雨停歇了。

繁星也露了出來,天際甚至挂上了一彎弦月,空氣濕噠噠的,卷着泥土和幼芽的芳香,一切都昭示着新生。

兩人對楚母的最後那句話都心照不宣地閉口不談。

“你怎麽知道我也在別墅?”楚驚瀾看着滿天的繁星,突然開口問。

肖郢認真說:“因為心有靈犀。”

他真的聽見了楚驚瀾在叫自己。

“嘴貧。”楚驚瀾嘴上批評了肖郢一句,笑意卻加深了許多。

“先生,雨停了。”

“雨停了又怎麽?你也得抱着我。”

“我的手可是受傷了哎!”

“誰讓你那麽莽?我既單槍匹馬前來,自然是留了後手的,你若過了今夜還沒回去,自有人來老宅尋我們。”楚驚瀾說,“而我也不是第一次來老宅了,我有的是辦法離開。”

“那不是沒辦法提前和您串通嘛。”肖郢抱着楚驚瀾上了車。

楚驚瀾:“你剛剛不是還說我們心有靈犀嗎?”

“心有靈犀那得是我們彼此心裏都念着對方的時候才奏效,我估計您肯定不像我這樣,無時無刻都想着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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