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身為商府二少爺,薛督軍的外甥,商隐長到十四歲,或許因為太漂亮,竟然沒朋友。

好不容易在大哥婚宴上認識個戲班的小兄弟,連名字都沒來得及問,對方就被舅舅的衛隊抓走了。

商隐不忿,去找羅副官要人。

羅副官二話不說拒絕了他。

商隐急了:“我可以作證,他跟這事兒絕對沒關系!”

“對不起少爺,這個您說了不算。”羅副官不會拐彎抹角。

商隐放下身段,可憐巴巴地哀求:“羅副官,景沅哥哥,求你放他一馬吧!舅舅要是追究起來,你就說人是我……”

沒等他說完,羅副官拔腿就跑——撒嬌的商隐讓他心如鹿撞,他自忖定力有限,不能讓商二爺這張俏臉擾亂了心神。

商隐氣得跺腳,轉而奔向正房。

果然爹娘和舅舅都在場,地上殘留着血跡,醫生衛兵們亂哄哄忙活一陣,剛剛散去,大哥商潛便拉着新娘子火急火燎地來了。

商潛從進門嘴就沒停,說了什麽,商隐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他的目光只在一個人身上,他的英文老師,他剛過門的嫂子,杜婧宜。

商隐心亂如麻——就在今天,他最敬仰最愛慕的英文老師,竟然嫁進了自己家門,做了自己的嫂子!

他心中苦悶,偶遇個戲班來的男孩兒,一見如故,拉着人家陪自己喝酒。結果沒喝上幾壇,人被抓走了。

商隐礙着舅舅的傷勢,不敢開口求情。他恨自己時運不濟,恨自己懦弱無能。恨來恨去,恨不能一頭撞死。

話說回來——大哥究竟有什麽好?

不過是模樣長得俊一點,英文說得溜一點,做事羅曼蒂克一點,世間好男兒多得是——譬如自己,杜老師怎麽偏就看上了他?

無可奈何,商隐問候了兄嫂,落寞地獨自回房。

午夜,商府沉睡在夜色中,唯有薛宗耀書案前的一盞臺燈,散發着暖黃的光。

光朦朦的,帶了點醉意。

傷口開始火辣辣地疼,薛宗耀無法入睡。既然他睡不着,讓他失眠的人就要倒黴。

此刻,他盯着地磚上那一抹慘淡月光似的身影,目光從那人被汗水潤濕的發梢,一路向下,勾勒至白皙勻稱的腳踝,再到赤/裸的腳尖。

一副我見猶憐的好皮囊,可惜是個刺客。

手被鐐铐綁住,壓在身下,臉貼着冰冷的地磚,雙眼緊閉,艱難地呼吸。

從喘氣的聲音中,薛宗耀能聽出他此刻承受的痛楚。

是葉青闌。人已被例行拷問過了,羅副官按長官的意思,變着法動了幾樣私刑,折磨得他只剩半條命,結果一無所獲。

羅副官正打算把人送到京師警察廳接着訊問,長官突然發了話,于是半死不活的葉青闌被送到這裏。

一個标準的戲子。為了讓他露出廬山真面目,油彩被粗魯地擦洗去。

那張臉似乎天生就該在戲臺上颠倒衆生,除了額頭的傷,臉上沒挂彩,可是,他明明看起來很痛苦。

薛宗耀漫不經心地掀開他腰間衣角,目光所及之處,竟已無一處正常的皮肉。

“葉老板,現在感覺怎麽樣?”

這副模樣,讓他聯想到一只瀕死的白孔雀。

葉青闌緊閉着眼睛,他不答,薛宗耀也不惱。

“你受誰指使?說了,我可以給你個痛快。”

葉青闌氣若游絲:“說過了……沒人指使。”

薛宗耀冷笑:“聽說下月初三,是你師父五十大壽,他老人家能不能過上生辰,就看你的了。”

昏沉中的葉青闌突然來了精神,絕望地擡頭:“要殺要剮都随你,不關他的事!”

“葉老板,邢班主對你有恩,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實在不該做這種傻事。”

畢竟受了重傷,一時激動也只能挺住片刻,葉青闌頃刻又倒下去,默然半晌,開口,終于服軟:“我殺你,是為了……為了給蔡淳報仇,求你……不要牽連其他人。”

聽見這個名字,薛宗耀心中一凜,不由得重新審視起眼前的人。

葉青闌口中這人,他不陌生——蔡淳,字沁衡,護國戰争中蔡锷将軍麾下護國軍第四軍司令,一個響當當的人物。

蔡淳與薛宗耀,原是天津講武堂的同學,私下有些交情,但交情再好,敵不過立場不同,既然立場不同,又奉了袁世凱的手令,薛宗耀只能大義滅親,設局誘殺了他。

這麽多年,薛宗耀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官場中爾虞我詐,什麽樣的場面沒有見過,什麽樣的人沒有殺過?

本應心如止水,但唯獨對于蔡淳,他始終無法坦然面對自己所做的事。

只是沒想到,今日來為蔡淳複仇的,竟是一個戲子。

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是什麽樣的情義,能讓葉青闌為了蔡淳連命都不要?

薛宗耀承認,從這一刻起,自己對這個危險的家夥有點刮目相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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