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春秋社半壁江山都去了商府唱場堂會,結果一個也沒回來,班主邢玉春愁白了頭。派人出去打聽,但外邊流言添油加醋,說什麽的都有。
有說葉老板一槍打爆了薛督軍腦袋的,有說葉老板在商府大開殺戒血流成河的,還有說葉老板被當場擊斃碎屍萬段的,傳得有鼻子有眼,聽得邢玉春心急如焚。
這時,一個士兵來到春秋社門口。
士兵看着年紀不大,一張娃娃臉,不聲不響走進院門。見到邢玉春,上前便問:“是邢班主嗎?”
邢玉春打量他一身戎裝,心裏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狐疑地點頭。
士兵輕飄飄掃他一眼,面無表情:“薛督軍派我跟您讨個人情。”說着從懷中掏出個精致的紅漆描紋木匣,打開,裏邊整整齊齊碼着十根金條。
邢玉春不明就裏:“這是什麽意思?”
“督軍想換一張葉老板的賣身契。”
邢玉春摸不着頭腦,沒說話,眼神戒備地盯着他。
士兵有點不耐煩了:“我家督軍用十根金條換葉青闌的賣身契,從今天起,他就不再是你們班子的人了,聽明白了嗎?”
“不是,青闌他……你們把他換走,是要殺了他?”
士兵被他的話逗樂了,圓眼睛彎成月牙:“老先生,您見哪位長官殺人,還要先給人贖身的?”
“那這是怎麽個說法?青闌他現在怎麽樣,你家督軍打算怎麽處置他?”
“死不了,好着呢,別的您就甭多問了,您把他的賣身契給我,我也好回去交差。”士兵說着把木匣大喇喇往前一遞。
邢玉春臉上露出一絲不快,沒伸手:“贖身這事,得從長計議。”
士兵冷冷道:“督軍知道您可能不願意,讓我知會您一聲,如果非要葉老板回來,葉老板就只能橫着進這道院門。這個……”他把匣子在邢玉春面前掂了掂,“是薛督軍給您臉,接不接,您可得從速考慮。”
邢玉春心知惹不起這些扛槍的丘八,不情不願地轉身進屋,磨蹭了半天,翻出一張發黃的紙。
把契據交給士兵,他嗓子發啞:“麻煩轉告青闌,不管他犯了什麽事,只要他能回來,我随時歡迎,讓他保重。”
“好。”士兵漫不經心答應了,接過契據也不查驗,拔腿便走,待邢玉春再想問什麽,人早走得沒影兒了。
對薛督軍來說,有沒有賣身契并不重要,不過是找個由頭斷了葉青闌的念想,順帶給他師父送點錢罷了。
三天後,除了葉青闌,其他人完璧歸趙。
警察廳竟出動三輛汽車,畢恭畢敬地把他們送到戲班大院門口,讓邢玉春深感意外。
邢玉春不知道的是,他魂不守舍等待的三天,是薛督軍給葉青闌最後的考慮期限。
親自審訊一夜後,薛督軍做出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決定——他要把葉青闌留在身邊,當然,對他而言只是随心所欲,石破天驚那是在外人看來。
葉青闌視他如仇寇,刺殺失敗只求一死,怎肯答應如此荒誕的要求?但薛宗耀成竹在胸,不怕他不答應。
“我已經為你贖身了,理論上,你現在是自由的,想死很容易。”單人病房裏,薛宗耀坐在茶幾旁,與他保持着微妙的距離,端着茶盞沖他晃了晃,“但你肩上擔着春秋社十幾條人命,所以我賭你——不會死。”
這副無恥嘴臉,逼得葉青闌直想破口罵娘,但他生來不會罵人,憤怒至極能說出最铿锵的髒話就是“滾”。
于是他頭也不擡地指着房門:“滾。”
薛宗耀心情不錯,再怎麽說,躺在病床上發火的葉青闌,比戲臺上拿槍射他的葉青闌,已是堪稱溫順了,所以他不以為忤,聽話地滾了。
薛宗耀出門時,羅副官正坐在長椅上盯着地磚發愣,薛宗耀腳步輕快地經過,兜頭拍了一下他的帽檐:“回家!”
羅副官心裏有點發虛。
跟随薛宗耀有些年頭了,他知道自家督軍雖然聽戲,但從不養戲子,至于如癡如狂捧角兒的事,更是沒可能發生。
他所了解的薛宗耀,私生活上從沒嗜好過什麽,督軍的喜歡,不過是萬花從中多看一眼——但就是這一眼,原本也是可看可不看的。
然而,如今督軍竟要把這麽個致命的家夥留在身邊,除了那一晚被下了蠱,羅副官實在想不出別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