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商潛第一次當爹,成天抱着兒子不撒手,只有到喝奶時,才會戀戀不舍地把小孩交給奶媽。

商老爺給大孫子想名字,想了幾天也不滿意,商潛不知好歹地建議,要不等舅舅回來幫忙斟酌?

這話一出口,商老爺覺得,有一個幽靈,一個名叫薛宗耀的幽靈,在商宅裏飄蕩,讓他永遠無法在家裏說一不二。

商老爺找不到靈感,兼之家庭權威受到挑戰,正心煩意亂着,襁褓中那孫子卻哭鬧個不停。

說起來,這個小家夥哭聲十分斯文,不像別的孩子,哇哇哇直哭得人腦漿沸騰。商家的小少爺,哭起來含羞帶愧,雲嬌雨怯,嘤嘤嘤,石頭聽了也得生出幾分憐憫。

穆懷霜一錘定音,我兒子就叫商嘤嘤了,誰贊成,誰反對?

謝督軍送禮的派頭,讓商家老少緊緊閉上了嘴。

熱河的營房裏,薛靖淮岔着腿,坐在地上啃西瓜,林副官拿着張報紙挑簾進屋,看到薛靖淮滿臉汁水,面色凝重地站了一會兒,欲言又止。

薛靖淮見他進來,指着桌上的西瓜:“自己切。”

“旅座,商家大爺生了個小少爺。”

薛靖淮頭也不擡,咔嚓咔嚓啃:“嗯,商行易有兒子了,挺好!”

林副官的圓眼睛倏地紅了,聲音哽咽着叫了一聲:“旅座……”

薛靖淮終于覺出氣氛不對,擡頭瞅他:“怎麽啦,挨欺負啦?”

“旅座,報紙上說……軍座在青園遇刺,傷重……不治!”

啪嗒,手裏的西瓜皮掉到地上。

薛靖淮一愣,茫茫然地站起來,顧不上擦手,汁水淋漓地抓過林副官的胳膊,直愣愣地盯着他,像聽不懂:“不治,是什麽意思?”

“旅座節哀……”林副官語不成調。

“節你大爺的哀!你在胡說八道什麽?老頭子是什麽人,他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林副官的眼睛已經模糊了,把手裏的報紙遞給他,薛靖淮手抖得厲害,哆哆嗦嗦展開,赫然看到一行标題:直隸督軍天津遇刺,傷重不治昨日身亡。

報紙的日期是三天前。

薛靖淮仍是不信:“你給老頭子發電報,現在就去!”

“旅座,确認過了,是真的。”

“羅景沅呢!他幹什麽吃的,讓他馬上來見我!”

軍座活着時,你尚且使喚不動羅副官,現在軍座沒了,他怎麽可能聽你安排?林副官心裏這麽想,嘴上并不接話。

薛靖淮的天塌了。他和他的軍隊一夜之間變成了無頭蒼蠅,雖然名義上最終歸陸軍部節制,可薛宗耀一死,無論誰來接任直隸督軍,他都不能心甘情願地俯首聽命。

“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羅景沅在電報裏回複說,軍座的遺命是讓你穩定軍心,固守熱河,不得擅離職守,具體籌劃……是否還得跟荀參謀長商議一下?”

林副官口中的荀參謀長,便是薛靖淮的軍師荀去非,此人比薛靖淮年長幾歲,是他在日本士官學校的學長。近年來薛旅戰事荒蕪,參謀長無謀可參,因此并不常年随軍走動,逐漸成了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

“固守熱河,老爺子這是要防誰呢?”薛靖淮琢磨不出來。但直覺告訴他,老頭子的目标不是謝至柔,否則何必一直跟謝至柔大眼瞪小眼,卻至今毫無動作。

林頌白頗有點當參謀的潛質,在他看來,當前局勢再清楚不過,而薛靖淮不過是當局者迷,才有那麽多無謂的困惑。

“卑職認為,軍座想讓你防備的,的确不是謝至柔,而是日本人。”

薛靖淮皺眉:“日本人?”

“目前巴黎和談進行得如此艱難,日本人霸占着青島和膠濟鐵路不松手,在北方又觊觎着滿洲,試想,和談一旦破裂,兩國很可能就要兵戎相見,依卑職看,軍座調你來,十有八九是出于這個考慮。”

薛靖淮知道林副官說得有理,但他不願面對這個殘酷的事實。他的軍火,軍饷,還有那位漂亮的橫山霧嶼先生,都是日本造的,他一向視日本為親善友邦,絕不願與朋友交惡,可是,頂着父帥遺命和家國大義,這點私人情誼又能值幾塊大洋?

薛靖淮心煩意亂:“這事還需從長計議,趕緊把荀參謀給我找回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