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謝行之猝然睜開眼。

身下沒有那張熟悉的嬌顏。

細碎的陽光從窗戶照入書房,鎏金般灑在書案翻開的書頁上,墨色的字似乎鍍了層金,連案上的那串佛珠也閃着細碎的金光。

書案前的靠椅上,謝行之眼眸沉沉,夾雜着一絲欲/色。

他手肘搭在扶手上,冷t白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扶手,似在思索什麽。

原來又是夢。

雖說夢見表妹已不是什麽稀罕事了,但他竟不想這次的夢竟如此荒唐。

夢中,他看見三弟與表妹在院子裏放紙鳶,大抵是将沒有放成的那次補上。

兩人有說有笑,玩得不亦樂乎,尤其是表妹,不再是淚眼盈盈的傷心模樣。

她的笑靥如花,仿佛只對三弟。就像那次兩人一同離開,夕陽下,一個手影,偏生就是這哄小孩的把戲,哄得她喜笑顏開。

論血緣親近,三弟才是她親表哥,兩人的關系,也該如此親近。

可他心裏卻悶堵,不想眼前是兩人的嬉鬧,也不想三弟吃她的桃糕。

表妹放完紙鳶,出了層薄汗,兩頰粉嫩,如出水芙蓉般嬌豔。

淺色衣襟微微敞開,露出一截雪白,無意間露出的淺色小衣系帶若隐若現。

女子身子軟軟的,與男子的截然不同,獨屬她身上的甜味揮之不去。

她緊緊貼着他,他怎會沒有感覺。

他竟想去親近。

青天白日的,真是太荒唐了!

謝行之阖眼,長指打圈揉着眉心。

一閉眼,又是她梨花帶雨的模樣,謝行之心突然軟塌了下來。

明明他也知不該僅憑窺見的一點,便給人或事下了定論,可還是将她劃歸去了心思不善此類。

表妹是安分乖巧的,是他夢的人,不安分,會來纏他,亂他的心。

或許是因為十七年前冬日的那場巨變,他太敏/感了,眼裏容不下一絲至親被欺騙、被背叛。

末了,謝行之睜開眼睛,起身離開書房,衣袖拂過間帶着清冽的味道。

一開門,正德一手捂住屁股,正往他這邊走來,一看到他忙将身後的手放到前面來,問道:“世子,您去哪?”

他剛領完罰,屁股疼。

“祖母那邊。”

謝行之淡淡看一眼,“你不必跟來,回屋養傷吧。”

正德拱手道:“這次受罰小人長記性了,往後表姑娘那邊小人知道該如何處理了。”

謝行之颔首,沒說什麽,徑直出了鹫梧院,往淳化堂的方向去。

===

翌日。

月吟照例去請安,路上遇到謝漪瀾,便結伴去了老夫人那裏。

兩人都默契地沒提昨日發生的事情。謝漪瀾聊起了別的話題,兩人一路上有說有笑,眨眼間便到了淳化堂。

月吟來到裏間時,三位夫人正陪老夫人說話,而謝行之在一旁靜靜聽着。

謝行之看見她後,目光淡淡飄來,與她打了個照面。月吟別過頭去,只當沒瞧見他,低頭跟在謝漪瀾身後。

給老夫人請完安後,月吟便習慣性退到大夫人椅後、謝漪瀾身邊。

此刻,老夫人不急不緩地轉動手中佛珠,看向大夫人,說道:“既然星丫頭來侯府時住在你大房的皎月閣,便就住着吧,不搬回二房那邊了。”

大夫人笑容真切,道:“這樣也好,省得搬來搬去。”

月吟自是歡喜,唇淺淺彎了彎。

老夫人這話無疑是給她吃了顆定心丸,她應該是留在了定遠侯府,至少不用再擔心哪天就突然被趕回揚州了。

解決了留下來的難題,如今她還需要讨得老夫人歡心,讓老夫人重新接受她這個“外孫女”,只有這樣,接下來那件事才能真正被揭出來。

月吟想着開心的事情,臉上的笑淺淺的,擡頭時餘光無意間落到對面的謝行之身上。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感覺謝行之也在笑,是一抹極淺的笑,似有若無,不易察覺。

她繼續住在鹫梧院隔壁的皎月閣,他難道不應該愠惱嗎?

畢竟他是讨厭她的。

夢境和現實終究是不一樣的,他不會像昨日夢裏那樣哄她。

回皎月閣的路上,月吟見花園裏的垂絲海棠開得正豔,想去屋裏前幾日折的海棠花快謝了,便想着重新折些。

月吟一邊摘花,一邊跟丫鬟說話。

她瞧中了一束簇團般的花枝,但奈何有些高,她墊腳伸手也夠不到。

倏地,一個身影投下,輕而易舉就折下那花枝。

待月吟看清人後,抱着手裏的幾束花枝,福身行禮,“三表哥。”

謝沅将折下的垂絲海棠給她,“老遠就看見表妹了。”

月吟笑着接過,“謝謝三表哥。”

謝沅問道:“表妹還想摘哪枝?”

月吟起先是看中了一枝,但太高了,她根本夠不到,便沒摘。

她正欲伸手給謝沅指,發現回廊下的謝行之。他遠遠看着這邊,嘴角緊繃,臉色有些沉,似乎是生氣了。

月吟心裏一緊,夢裏的謝行之也是這樣看着她和謝沅。

月吟迅速斂了視線,抱緊懷中花枝,對謝沅道:“不用了。三表哥,我先回去了。”

她低頭,抱着花匆匆離開。

花枝垂落間,那背影倒有幾分倉皇逃竄的味道。

===

第二日,天蒙蒙亮月吟就已經起了。

她今日情緒不高,穿了件素白衣裳,也沒怎麽打扮,只塗了淡淡的口脂,随便讓玉盞挽了個發髻,烏發上只有一支玉簪斜斜插着。

匆匆吃完早飯,月吟帶着兩個随身丫鬟來到侯府門口。

此刻侯府外面已停了一匹黑色駿馬和兩輛一大一小的馬車。

誠然那輛較小的馬車就是月吟要乘的。

馬車廂門打開,月吟并沒有先進去,反而拿過玉瓶手裏拎着的包袱,反複确認,“東西都拿齊了?”

“齊了的。”玉瓶今日也同月吟一樣,情緒不高,甚至能看出有些悲傷,“姑娘昨夜臨睡前親自收拾的包袱,适才臨行前又檢查了一遍,該放的都放進去的。”

“那便好,我就怕落下些什麽。”

月吟再三确認後神色松了松,将包袱小心翼翼放進車廂。

她正欲踩馬凳進車廂,侯府門口傳來謝沅的聲音。

“表妹?”

謝沅紮了個高高的馬尾,看見月吟有些詫異,來到馬車前,問道:“表妹這麽早要去哪?”

月吟一抹笑容淺淺的,回道:“前陣子抄了些佛經了,今日去寺廟拜拜,請佛祖保佑外祖母。”

謝沅點頭,“原是這樣。”

表妹乖巧,又有孝心,時間一長,他猜祖母會喜歡表妹的。

月吟見謝沅這身打扮,問道:“三表哥這是準備去哪?”

“去太學,今日有課。”

謝沅說着,來到那黑色駿馬跟前。

他摸了摸馬兒柔順的長毛,緊接着一個箭步翻身上面,從小厮手中接過缰繩,道:“天色尚早,我送表妹一截。”

月吟搖頭拒絕,“不成,不能耽擱三表哥上學。”

謝沅卻執意要送,“沒事,時辰尚早,去太學不會遲的。表妹這一路會悶的,我先陪表妹說說話。”

月吟怕耽擱下去真讓謝沅去太學晚了,便沒再廢話,踩着馬凳彎腰進了馬車。

車夫駕車緩緩使離侯府,謝沅騎馬跟在馬車旁邊。

就在一行人剛離開不久,着緋色官袍的謝行之從侯府出來,雙手負後立在門口,沉眸看着馬車遠去的方向,以及馬背上黏着跟去的謝沅。

他身後的長指敲了敲手腕,問正德道:“三弟今早的騎射課,是哪位學官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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