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本該是這樣的

第12章 他本該是這樣的

今年倫敦的冬季比國內要來得早許多,十二月剛開了個頭就已經飄起了小雪。到了月底的時候,主幹道已經被冰雪覆蓋上了白白的一層。大橋兩側的路燈被冰霜裹挾着也未敢怠工,在夜幕降臨前早早亮起,遠處的視覺錯位讓行走的路人很容易把它們看成天空的星。

林溫哈了一口熱氣,從紅色雙層巴士上走下來,冷的不禁跺了跺腳。

同行的留學生們興致很高,圍成一圈商讨了一番,過來詢問林溫:“要不要一起去前面的街區逛逛,買些食材和聖誕燈?”

林溫露出感興趣的神色,但還是擺擺手:“你們去吧,我還有兩篇論文沒有寫完,再不寫要來不及了。”

“哦!Paper!該死的Paper!上回我的作業晚交了半小時,我們專業那位教授非說我蔑視他,故意選擇在晚上提交作業打擾他的睡眠,直接給我打返讓我全部重寫!天知道我要是白天能夠寫完,也不會一直熬到淩晨才交啊!”

“誰不是呢,上回我們教授睡過了頭,讓我們在教室等了他兩個小時。最後你們猜怎麽着?人家直接說他決定起床去吃個午飯,課程取消,讓我們打道回府!”

“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順着林溫的話哀嚎吐槽了一陣,又重新笑鬧着向新街區出發。

林溫和衆人告了別,轉身往回走。今天出門時太急,他忘記裹上圍巾,回來的一路都只好縮着脖子繞着綠化樹走,生怕厚雪籠罩的梧桐抖抖肩,賞賜他一身寒涼。

算算日子,他來英國已經足足三個月了。雖然一開始的驚慌失措少不了,但這段時間林溫已經基本适應的差不多,除了專業課又快又急還帶着口音的全英文講解讓他偶爾有些頭疼,其他方面林溫自己都詫異他适應速度之快。

當然……這也是他和傅深彼此都沒有聯系的三個月。

林溫的生活實在是比以往充實太多,日程緊湊的他漸漸也不再多心去想傅深對他冰冷漠視的态度。雖然被怎麽都看不懂的文獻壓到崩潰的時候,看到同學在親友的陪伴下慶生的時候,羨慕聖誕大家都有家人陪伴而他孤身一人的時候,他也會捏着手機失神片刻,猶豫要不要給通訊錄唯一的那個人撥通電話。

他的草稿箱裏寫了十一封想要分享給傅深的信息,卻一封也沒有發送出去。

那些瞬間的沖動往往會被林溫自己強壓回去,抹幹眼淚他站起來的比誰都快。他無數次告訴想要軟弱的自己,只要好好的加快進程的把學業讀完,完成傅深想要的東西,拿到當年母親和弟弟車禍的證據,替他們讨回公道,他才有資格倒下去。

也憑借着這股勁,林溫做到了許多自己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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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林溫也知道自己現在的這點進步遠遠不夠。他搓了搓手,打開随身聽戴上耳機,邊聽着英文講解邊快步往住的地方走。

快要走到公寓樓下時,林溫的腳步又突然慢了下來。他隔着風雪,看向路燈下那個舉着傘頗為眼熟的背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傅……傅深?”

傅深忙碌的商務事宜直到十二月中旬才接近尾聲。他在北美收購案裏打了個漂亮的勝仗,将原本內部結構有很大隐患的企業提前進行了融資包裝,以原來交易額十倍的價格賣給了北美的公司,淨賺了三成利,成為了行業內的一段佳話。

而在開香槟慶功宴歡慶的空餘,傅深也總算想起被他放到國外三個月不聞不問的林溫,抽出空用休假的日子飛來了倫敦。

三個月足以改變很多事,起碼林溫看上去比傅深想象中好很多。傅深原先以為以林溫的性子,三個月怕是連英國的氣候都還沒适應好,他做好了來看林溫灰頭土臉向他抱怨世事艱難的準備,卻沒想到林溫似乎對一切都适應自如。

也許是因為每天在住所和學校來回奔走得到了鍛煉的緣故,林溫看上去比在國內有生機了許多,再也不是瘦弱到讓人覺得病恹恹的樣子,與路邊奔走的行人融在同一景裏,竟也不覺得突兀。林溫的頭發也長長了不少,細碎的散發順着耳後毛躁地翹起了一點邊,又被一搖一晃的耳機線纏繞着壓回去。

傅深看着林溫帶着有線耳機,避着風,似乎是邊聽着音樂邊往這邊走。他沒出聲喊林溫,直到林溫發現他後怔愣地呆在原地,他才把手伸進雪裏,沖林溫招了招手。

林溫一路小跑過來,抖掉了半邊耳機,和白色的數據線一起搖晃着奔過來,語氣裏是藏不住的驚訝和雀躍的喜意:

“先生!”

“嗯。”傅深随口應了一聲,掃過林溫空蕩蕩的脖頸,眉頭皺起來。“你圍巾呢?”

林溫下意識摸了下脖子,只摸到一手寒涼的薄雪,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拍了拍身上的雪花:“今天出門忘記戴了。不過……先生你怎麽來了?”

雪下的不算小,即使林溫走的很快,頭頂和雙肩還是落了不少白。傅深看着林溫拍了半天也沒拍幹淨,反而因為急促的呼吸帶起一陣白霧,散開後暈在眼底,像亮晶晶的星。

他垂在身側的手動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擡起來,只不動聲色的把舉着的傘向林溫的方向偏了偏,才答道:“事情都處理的差不多了,我就來看看。”

“看看……”

看看什麽?

傅深的話沒頭沒尾,連看看的對象都直接省略,留給人無限的遐想空間。

林溫想,難不成是來看看他有沒有缺胳膊少腿?

不不不,傅深那麽忙,百忙之中抽出空來一趟,絕對不可能是來看他的。

他連給傅深帶來利益的資格都還沒拿到手呢。

林溫把自己多餘的想法歸因于在異國他鄉突然遇見熟人的熱切,他擺了擺頭,用含着雪霧的眼擡眸看向傅深。

“那您來找我,是有什麽事要交代嗎?”

“你在聽什麽?”傅深沒接話,反而把目光轉到林溫掉了一半還懸在空中的耳機上。

“啊……這個!對不起啊先生,我忘記取下來了。”林溫以為是自己跟傅深說話還帶着耳機的舉動冒犯了傅深,急急忙忙把耳機摘下來,連帶着把手機拿出來亮給傅深看。“我英文還是太差了,有些時候課上太專業的東西不太能聽懂,就找了講課下在手機裏,回來多聽幾遍。”

傅深順着林溫的手機屏幕光看過去,才發現林溫聽的是金融講課,還是英文版的。而且他瞥了一眼右下角的進度條,發現林溫這本書已經聽完一半了,重複次數都已有了四次。

他不免對林溫的認真程度有些詫異。大學校園專業課的知識說重要其實也沒那麽重要,因為你一旦離開校園這一特殊場景,離開考試和績點,那些專業知識基本上就失去了它的學科用處。如果你将來的職業和專業并不密切,那往往數十年內這些課本知識對你一無用處,只會在你記憶很小的角落裏生灰,然後被漸漸遺忘。

傅深原本也沒對林溫的學業有什麽期待和要求。對他而言,林溫只需要乖乖地待在國外随便學些什麽,對金融投行有個大致的了解就行。等到他把國內韓知的那把火煽動的差不多,就可以把林溫包裝好帶回去,教他戲耍人的手段,讓他狠狠的往韓知心上插一把刀,順便利用韓知的愧疚心換取利益報酬。

但林溫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倒讓傅深有些側目。

他刻苦的讓傅深産生了一種錯覺,如果真的給林溫一個機會,眼前這個人是能咬碎了牙付出一切向上走的。

又或許……如果當年他沒有遇見韓知,那他本該就是在上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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