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互相成全
互相成全
(三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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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思遠其實是在葉淮楓一開始離開思源集團後搬到現在的住所的,這種老式小區,讓她有一種久違的熟悉感,好像她就是在這樣的地方長大的一樣。
趙思遠在工作之餘,會看看看日歷,現在已經是葉淮楓口中的“下個月”了,眼看快要過完,她也沒有等到葉淮楓的消息。
當她給葉淮楓打電話過去的時候,卻發現接聽的人是一位年長的女性,對方自報家門說自己是葉錦,葉淮楓的媽媽。
葉錦約趙思遠在霞光廣場的一個會員制茶室見面。初冬的天氣,葉錦外面披着皮草大衣,裏面是一身雍容華貴的旗袍,她臉上畫着妥帖的妝容,胸前、耳朵上、手上戴着成套的翡翠,襯的她非富即貴。茶室外面,站着葉錦的一個保镖和一個助理。
女茶藝師有條不紊的做着準備工作,清洗、泡杯、泡茶,她不時擡頭看看葉錦。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電視裏的中老年女明星,葉錦比電視裏顯得年輕多了,六十多歲身姿窈窕,可見足夠自律,讓很多年輕姑娘都要說一聲自愧不如。
葉錦也察覺到了茶藝師在看她,便換了一副溫婉的嘴臉,笑臉盈盈地問女茶藝師認不認識她,需要需要簽名合照?溫言軟語,很拉好感。
年輕的女茶藝師雖然不怎麽看葉錦的劇,但她追星葉淮楓。本着愛屋及烏的态度,女茶藝師暗戳戳的心想,既然接觸不到葉淮楓,跟她媽媽有接觸也算和偶像有聯系了。高興的答應了,然後從工作臺取回了手機,讓坐在茶桌對面的趙思遠給她倆拍照。
趙思遠選了幾個角度,拍好照片後把手機還給了女茶藝師,葉錦示意女茶藝師她要看看照片,然後用保養得宜的纖細手指指了指删除的按鈕,微笑着示意要删掉她角度不好的照片,最後只留了兩張照片在女茶藝師的手機裏。
葉錦就是這樣 ,她可以為了錢在劇中扮老,但她絕不接受自己容顏衰老的事實。她是黃金時代有過版面的女明星,即使做不成主角,她這一輩子要風度要漂亮,這是她立身的法寶,所以她絕不允許有任何損害她完美形象的照片流出。
她讓女茶藝師退出了房間,房間裏只剩她和趙思遠兩人。葉錦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開始打量着對面的趙思遠,這個她兒子執意打算相伴度過一生的人。
“現在年輕人的機會真是太多了,我像你這個歲數的時候,早已經生了第一個女兒,還沒有開啓自己的事業呢。淮楓是我的第三個孩子,也是唯一跟着我生活的孩子,你知道吧?”葉錦看着對面的趙思遠,趙思遠臉上還充盈着滿滿的膠原蛋白,有一份稚氣未脫,更多的是一種對未來的期盼。
“略有耳聞,不過淮楓很少提起和您的事情。”
“過去我的确是忽略淮楓太多了,我想從現在開始彌補他。”說着,葉錦掏出手帕象征性的擦拭了一下眼角還沒流出來的淚水,接着拿出化妝鏡來看看自己的眼妝有沒有花。
趙思遠在學校義務做葉淮楓助理的時候,就見過很多這種逢場作戲的大小明星,她有些見怪不怪,“葉阿姨,淮楓的手機怎麽在你的手上?我們不如開門見山的聊吧,畢竟社交媒體這麽發達,和名人合照後第一時間上傳才有價值呀,您說是不是?”
阿姨?葉錦被這個稱呼氣的做出了一個厭惡的表情。“淮楓他不會來了,更不會跟你在一起了。以後我會全權接管他的演藝事業,包括清除他身邊的人。”
接下來,葉錦開始變得咄咄逼人,從一開始的質問,到後來的打壓,她在劇中的“惡婆婆”角色上身,看來劇中也是本色演繹。跟她采訪中說她要在現實中做一個“開放、包容、不幹涉兒女感情、不在乎門第家事”的家長截然相反。
“他竟然想和你結婚?是不是你挑唆的?他現在是事業上升期,但凡有一點桃色新聞,他的那些女粉絲就會跑沒影了。”
“他的事業已經走上正軌,他需要更專業的團隊帶領他走向更大的舞臺,而不是再和你這樣玩家家酒一樣的胡鬧!”
“退一步說,如果他在思源集團工作的時候,你不撺掇着他讓他演戲,他可能早在思源集團混出名堂了。”
“你以為你是誰?你不就是大學就和他在一起了嗎?你以後能給他多大的助力?”
“淮楓還信誓旦旦的跟我說,說什麽他想做演員,而不是偶像,什麽演員是長期才能彰顯出價值的,私生活不受嚴苛的審視。你們真是天真,要知道演員花期就那麽短,觀衆對人的喜愛也很難做到細水長流。演藝界人才輩出,觀衆朝三暮四,今天捧着你,明天又不知道換了哪個人。娛樂圈就是這麽殘酷,不見舊人哭,只見新人笑。淮楓要是結了婚,八卦的熱勁兒一過,他就會被人們遺忘了。”
“淮楓現在要做的事,就是趁熱打鐵,乘勝追擊,你知不知道?”
“他接下來的這幾年,我給他接了好多劇,電影、綜藝,這是簽了對賭協議的。這是對他至關重要的時期,趙小姐,請你清醒一下,如果你真的愛淮楓,你就成全一下他好不好?”
面對葉錦一連串咄咄逼人、甚至言語前後不搭的輸出,趙思遠看着葉錦那漲紅的臉,聽着她那時而不斷起伏的語調,葉錦的翡翠耳墜也跟着振奮的顫抖着。
“這是我和淮楓的事,我要跟他談。”趙思遠淡淡的說。
“他現在沒法跟你談。”葉錦神情裏有一絲慌亂,她想不到趙思遠竟然這麽說。
“淮楓怎麽了?他是不是受傷了?”
葉錦沒有接話,轉了話題,“我說趙小姐啊,你是年輕幼稚呢,還是別有所圖?誰知道你當面跟淮楓談,會不會錄視頻傳播出去?”
“我不會……”趙思遠下意識的反駁道。
“我知道,你是愛淮楓的,最大的愛難道不是成全嗎?”葉錦伸過手來握住趙思遠的手,“我們都愛淮楓,如果淮楓不珍惜自己的未來,我們一樣會心碎的,你說是不是?”
趙思遠從葉錦手裏抽出了手,嫌棄的拿桌上的茶巾擦了擦。把脖子上項鏈解了下來,把系着戒指的項鏈小心翼翼的纏好,放在一個透明小密封袋裏,然後遞給了葉錦,“那我退出,只要我離開他,他是不是就自由了?你是不是也不會再派人跟蹤我了?”
聽到這裏,葉錦有些慌亂,原來趙思遠都察覺到了。不知道那些領了高薪的私人偵探是怎麽幹活的,一點也不嚴謹,竟然被發現了。
“趙小姐看你說的,你太敏感了吧?”
“那就這樣吧,既然我成全了他,希望您也成全他,您替他簽的協議完成之後,不要再操控他的人生了。”說完,趙思遠端起桌上早已冷掉的茶,沖着葉錦說到,“敬你們有一個美好的未來”,然後一飲而盡,拿起包,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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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處幽靜的別墅內,葉淮楓坐在沙發裏,看着門開了,他的母親葉錦走了進來,拿着一個厚重的包裹,遞給了他。
葉淮楓打開來看,裏面是一張張的照片,清楚的模糊的,場景各異,但主角都是趙思遠。裏面有些人葉淮楓認識,有些人葉淮楓不認識。
認識的人不外乎趙思遠和趙廷恩湊在一起讨論着一個個的企劃案,趙承澤和趙思遠在陽臺面對面交談。不認識的人裏有趙思遠攙扶着夏牧洲走向地下車庫……
葉淮楓看着這些照片,一張張的撫過着照片中趙思遠的臉,好久不見,他輕聲說。“你給我這個,想說明什麽?”葉淮楓沖他母親葉錦吼道。
“她不是某人的金絲雀,她需要工作,她需要社交,你給我看這些照片是什麽意思?再說了,她是個漂亮的女人,身邊有愛慕者也很正常,不是嗎?”
說着,趙思遠的項鏈和戒指從一沓照片中掉了出來,葉淮楓撿了起來,放在手中端詳。項鏈和戒指纏繞在一起,她的項鏈,他的戒指。
“葉老師就是有手段,總能逼得別人按照你的想法行事。”說着,葉淮楓把項鏈和纏繞的戒指解開,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葉淮楓看着葉錦的嘴,大聲說道,“我聽不到,你又不是不知道,解釋那麽多有什麽用?”是的,葉淮楓半個月前失聰了,他在拍一場爆炸戲的時候,設備出了問題,耳朵受到了沖擊,這給了他很大的打擊。
葉錦走過來,拿起桌上的人造耳蝸,要給葉淮楓戴上,葉淮楓一開始掙紮,後來還是任由葉錦給他戴上了。
剛戴上助聽器,葉淮楓被放大的噪聲震得直皺眉頭,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适應了過來。
葉錦蹲坐在在葉淮楓旁邊,不時地撫摸着葉淮楓的頭,滿懷愛意的看着自己的兒子,更像是守衛着一棵搖錢樹。“我承認我讓人調查她,是我不對。但是媽媽愛你,不想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愛?”葉淮楓只覺得這個字在他母親口中說出來有點可笑。
“你跟她在一起那麽多年,你對她的了解又有多少?你見過她的家人嗎?你知道她的家庭是怎麽構成的嗎。”
葉淮楓被母親問的愣住了,趙思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很少提及這些內容。
他從未見過趙思遠的父母,沒聽過趙思遠講自己小時候的故事。他曾經以為,趙思遠太過獨立,好像是自己長大的一樣,她不說,他就不問,不揭開她的傷疤。
看到趙思遠的言談舉止、接人待物,對各種古玩字畫如數家珍,對各種品牌娓娓道來,各國風物介紹的生動形象,好像她曾經到過那裏,真切的擁有過那些東西一樣,葉淮楓又覺得她的家庭條件一定很優越。
但是趙思遠這麽多年從未和家人有過聯系,她生活上很節儉,除了脖子上的那串素雅的項鏈,身上沒有可以彰顯富貴的東西。大學期間,趙思遠靠着努力讀書來掙獎學金,靠着各種寫作來賺取生活費,工作了又兢兢業業,不像是有家庭來支撐她的人。
“她的背景很深,我托了人,卻怎麽也調查不到她十二歲之前的任何事。只知道她姓趙,卻跟安北的傅家三少,還有一個女人一起生活過。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他們分開了。”
“安北傅家,就是政商通三代的那個?”葉淮楓也有所耳聞,安北是政治中心,那裏魚龍混雜。
“是,無論是她的家庭也好,她的個人感情也好,都是一個深深埋藏的雷,将來會影響到你。”
“影響,我這個樣子,她不嫌棄就好,還談什麽影響?”葉淮楓的聲音裏有淡淡的自嘲,他不想讓趙思遠看到他現在脆弱的樣子。趙思遠陪她度過了那麽多低潮的歲月,好不容易有希望了,他卻受了傷,前途未蔔,他不想再讓她跟着他再度掙紮了。
“這是之前我跟人簽的對賭協議,你要振作起來,繼續你的演藝事業。斷了和她的聯系,這樣對你們倆都好,不是嗎?”
“不是嗎?”葉淮楓學着葉錦說話,苦澀湧上心頭。他想變得更強大一些,強大到可以不用顧及世俗的眼光,不要再做一個男花瓶,将來可以靠實力在演藝圈立足,能夠和愛人正大光明的牽手走在街上,看一看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