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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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玉生擡眸看向岑姣。

岑姣并未看向他,仍舊站在幾步遠的地方,面上沒有一絲情緒。

岑姣身上籠罩着的陌生之感,比起先前在川都重逢時,更濃厚。陳玉生眼睫顫了顫,他垂眼看向輪椅上的人。

老爺子頭發已經全白了,從他的方向垂眸看下去,能夠看到白發中間的一個旋。

陳玉生盯着那發旋有一瞬失神,他竟是忍不住去想,三年前,在流黃縣,岑姣同老爺子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才會讓原先親若一家人的兩個人,變成如今這樣。

“姣姣,你過來。”趙老爺子的話打斷了陳玉生的思緒,他下意識抿了抿唇,似是有些擔憂岑姣會落了老爺子的面子。

好在陳玉生擔憂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少女身上有股淡香,随着她的走動,那股淡香在陳玉生鼻翼前緩緩湧動。

眨眼的工夫,岑姣已經在陳玉生身側站定,她垂眸看向陳玉生按在輪椅上的手,聲音略有些低,“我來吧。”

輪椅的扶手微微有些涼。

岑姣掌心的軟肉輕輕跳了跳,她眼眸微垂,推着趙侍熊進了別墅。

客廳的陳設與岑姣當年離開時沒什麽不同。

電視櫃上放着的,仍是岑姣同趙侍熊的合照。

照片上的岑姣面容要稚嫩些,穿着嫩黃色的裙子,笑靥燦爛到岑姣有些恍惚。

許是見岑姣一直盯着電視櫃上的照片,趙侍熊的聲音仿佛也帶了些惆悵之感,“姣姣,你知不知道為什麽我讓玉生先領你回海市,而不是直接去尋東西嗎?”

聽到趙侍熊的聲音,岑姣思緒微頓,她沒有回頭,可也只有她知曉,衣衫遮蓋下的肩背,微微有些僵硬。

趙侍熊的聲音裏,仿若多了幾分痛苦,“姣姣,我這樣,不過是想見你一面罷了。”

“我親手将你帶大,你除了不姓趙以外,和小焱又有什麽區別呢?”

趙侍熊口中的小焱,是他的孫子趙明焱。

岑姣深吸了一口氣,她猛地回頭,有些急匆匆地開口打斷了趙侍熊的話,“您将我好吃好喝的養大,送我去念書,找最好的師父教我本事,這些我都記得,所以還請您放心,我一定會幫您找到入藥的藥材的。”

趙侍熊看着面前的人,眸光深沉,過了許t久,他才長長嘆了一口氣道,“罷了,我将你養大難道還能不清楚你的性子嗎?你怪我當年狠心,可是姣姣,等你再年長些便能理解了,為了你們這些小輩,我這把老骨頭,又有什麽豁不出去的呢。”

岑姣垂着眼,她并沒有看向面前的人,也沒有順着他說話。

只是在那兒站着,無比安靜地站着。

就好像,趙侍熊說什麽,她都照單全收,可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有什麽回應了。

趙侍熊落在岑姣身上的眸光悠悠轉開,他自己推着輪椅挪動到了一旁的保險櫃邊。

随着輪盤轉動的聲音,保險櫃的櫃門彈開,趙侍熊彎下腰,有些費勁地從裏面摸出了一個木匣子。

那木匣子看着上了念頭,木頭上方,也有着裂痕,只是木匣子乍看上去,十分油潤,顯然常被人抱在手中把玩。

只見趙侍熊将那木匣子打開,擡手将裏面的東西取了出來,遞向了岑姣。

那是一串手鏈。

上面的佛珠是淺白色,不細看,絲毫看不出佛珠上方的細紋。

岑姣接過佛珠手串,垂眸去看,這手串她從前見趙明焱戴過,只是記憶太過久遠了,岑姣一時有些分辨不出,這佛珠手串與趙明焱的那一串是同一串,還是什麽旁的相似的手串。

“這佛珠手串,在淨慈寺供奉了許久,本是一對。”趙侍熊看着那手串,低聲道,“另一串小焱戴着,這一串,是你的,供奉完成後,一直沒有找到什麽機會将它給你。”

岑姣握着那佛珠手串,一顆又一顆的佛珠抵在她的掌心,微微有些涼又有些膈手。

“收着吧,保你平安的。”趙侍熊擡了擡手,他看着似是疲憊極了,臉上的血色淡了兩分,靠在輪椅上,聲音也變得有些有氣無力。“藥材若是找不到便罷了,你們無須拼命,我這把老骨頭,也是時候了。”

趙侍熊眸光顫了顫 ,“只是還有許多事兒,沒做完啊……”

最後那個音,拖得極長,顫着動着,纏緊了岑姣的一顆心。

她将手中的佛珠手串握緊,而後擡眸看向趙侍熊,“藥材我一定會替您找回來的,就當……”岑姣頓了頓,過了好一會兒,才閃着眸光繼續道,“就當還了您這些年的養育之情。”

趙侍熊疲憊地擺了擺手。

岑姣見狀也不愈多留,她微微颔首,便轉身出了別墅。

陳玉生守在別墅外,滿臉的擔憂,見岑姣出來,他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

“你還有什麽要和他說嗎?”岑姣看向陳玉生,她随手将佛珠手串收進了口袋,“如果沒有,那就準備去流黃縣吧,早一天找到藥材,事情就早一天了結。”

陳玉生張了張唇,他看着岑姣,過了好一會兒才吐出第一個字道,“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同老爺子說一聲,我們便啓程。”

岑姣微微颔首,沒再說什麽。

陳玉生從岑姣身側走過,進了別墅。

他并沒有進去多久,不過十來分鐘的模樣,便又從別墅裏走了出來。

陳玉生停在了岑姣身前,幾番欲言又止的模樣。

岑姣有些不耐煩地擡眸朝着陳玉生看了過去,她眉心微皺,正要開口時,陳玉生總算是開口說了話,“走吧,機票已經準備好了,車子會送我們去機場。”

岑姣這才收了落在陳玉生身上的目光,轉身往院子外大步走去。

與先前在飛機上一樣,這一回岑姣依舊是上了飛機便戴上了眼罩,倒頭就睡。

等再一次睜眼,他們已經到了黔州。

陳玉生推着自己和岑姣的行李,“已經安排好了住處,是一個峽谷邊的民宿,我們進峽谷找藥這事兒,不能放在明面上,所以對外,便說我們是來峽谷采風的,”

岑姣腳步頓了頓,她轉眸看向跟在自己身後的人,“采風?你?”

陳玉生有些茫然地看着岑姣,采風這個由頭是他想出來的,畢竟岑姣看起來,是個清冷美人,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搞藝術的。

說他們去峽谷深處采風,一定不會有人懷疑。

岑姣上下打量了陳玉生一番。

男人濃眉星目,寸頭,皮衣,露出來的手腕上,還有一小截青色的紋身。

陳玉生任由岑姣打量着自己,他有些不解地看向面前的人,“這理由會惹人懷疑嗎?”

岑姣轉過頭,她看向有些擁擠的人潮道,“陳玉生,我記得你二十歲出頭的時候,還有正常審美,怎麽現在的穿着打扮,越發奇怪了。”

陳玉生并不在意岑姣本意是在說他穿着像是什麽痞子一樣,岑姣願意同他扯這些,他反倒覺得有些高興,想到離開前趙侍熊叮囑的話,陳玉生的腳步都變快了兩分。

那還是陳玉生第一次見趙侍熊那般疲憊的模樣。

在陳玉生的記憶裏,趙侍熊總是帶着一股威嚴,就算後來日漸蒼老,也總是帶着上位者,年長者不容拒絕的威壓。

下午的時候,還是趙侍熊在陳玉生面前那般和藹地說話,甚至能說是乞求。

“玉生,姣姣和我之間有些誤會,那孩子心氣傲,不願聽我同她好好解釋,這段日子,你與她一路,多同她說說,家人之間,哪有什麽過不去的劫呢?”

想到這兒,陳玉生小跑着走到了岑姣身側,與她并肩而行。

“姣姣,老爺子……”

只是剛剛開了個話頭,岑姣便毫不客氣地打斷了陳玉生的話,“我們要怎麽去住的地方?”

陳玉生被岑姣截得一愣,還沒等他再說話,不遠處,一輛黑色的奔馳大G響了兩聲。

陳玉生同岑姣一同擡眸看了過去,而那輛原本停在稍遠些位置的車子緩緩開了過來,停在了他們二人面前。

車窗搖下,一個穿着淺灰色襯衫的男人微微側頭朝着岑姣的方向看了過來。

“我是來接你們去山野民宿的。”一邊說,男人一邊擡手遞過來一張名片。

岑姣的視線順着男人的動作移動,她看向男人伸過來的手。

襯衫的袖子被男人撈到了手肘處,露出了一截看着便結實有力的手臂。

男人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食指與中指夾着那截名片,簡簡單單的動作,卻又叫他做得好像平添了一番不同一般。

陳玉生擡手,從側面伸了過來,接過了那張名片。

名片上面印着他們要去的那間民宿的名字,底下印有地址和座機電話。

“是來接我們的。”陳玉生垂眸看向岑姣低聲道,“我訂房間時,也約了接送服務。”

岑姣收回了落在男人手臂上的視線,她動了兩步,打開了後車門。

等到在車裏坐定,岑姣忽然開口,“你怎麽知道是我們?”

魏炤正擡手調後視鏡,被問得一愣。

他擡眸,視線從鏡子中,與開口的女人對了個正着。

“我看了你們的照片。”魏炤緩緩放下手,“你們剛從裏面出來,我就大概認出來了。”

聽到照片兩個字,岑姣的臉色登時冷了下去。

她沒再說話,只是視線從陳玉生身上淡漠地掃了過去。

魏炤頗有眼色地沒有再說下去,他發動了車子,駛出了機場。

車裏安靜得有些可怖。

魏炤的食指輕輕點在方向盤上。

這兩位客人有些奇怪。

無論是兩人之間的氣氛,還是行事,都不大像是什麽來山裏采風的藝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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