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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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的時候,那串飛蟲找了回來。
原先濕透的外衣也半幹了,岑姣沒有再耽擱,将火堆的痕跡處理幹淨後,擡手示意那銀線一般的飛蟲落回自己的手串裏。
小蟲排着隊落回手串,大多數身上仍舊是白色的,只有零星幾只,沾了紅。
岑姣伸出指頭,從沾了紅的小蟲上輕輕一抹,是血。
小蟲回落的動作停了一瞬,岑姣擡眸收好手串,擡手輕輕揮了揮,
還沒有來得及藏回串珠的小蟲順着岑姣的動作上下飛了飛,而後朝着來路飛了過去。
岑姣跟上了小蟲的動作。
走了大概二十來分鐘。
地勢突然變得陡峭起來,岑姣放慢了步子,食指微曲,吹響了一聲。
在陡峭處,溪水陡然下墜,激起了千萬點白沫。
原先在溪水下落處盤旋的小蟲聽到聲音飛回了岑姣身側,只是翅膀被飛起的白沫打濕,看着有些歪歪扭扭的。
岑姣轉動手臂,手腕處的手串也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小蟲落在了手串上,抖了抖翅膀,再去看,卻是看不出小蟲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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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姣擡眸四下眺望。
原先總覺得已經處于群山之中,最深的溝壑裏了,可現在才發現,仍有更深的溝壑。
探頭去看,這一處斷口,足有十幾米高。
岑姣倒是沒怎麽猶豫,在大致看過峭壁的情形後,翻身便跳了下去。
如果有人看到她的動作,一定會覺得是跳下去的人不想活了,只有尋死的時候,才會跳得這麽幹淨利落。
只是在外人看來,與尋死無異的岑姣,好端端地挂在峭壁上。
她扣住了凸起的石塊,腹部發力,貼緊了山壁。
等到岑姣順着山壁落到地上,背上出了一層薄汗。
小腹因為同山壁的摩擦,也生出隐痛。
只是現在,倒也顧不上這些,岑姣順着水流的方向繼續找人。
“魏炤!”過了一片石灘,岑姣眸光閃了閃,也從原先的小步走,變作快步跑。
穿着黑衣的男人半個身子被沖上了岸。
岑姣停在了男人身側,看清那人的臉時松了一口氣,是魏炤。
她彎下腰,擡手去探魏炤的鼻息,好在,脈搏的跳動雖微弱,卻仍舊是有的。
——人還活着。
岑姣松了一口氣,身上的力氣仿若也在一瞬間被抽離,趔趄兩下,一屁股坐在了石灘上。
她大口喘氣,視線落在魏炤身上。
過了好一會兒,岑姣的氣息變得平緩,她才擡腳,輕輕碰了碰魏炤的腰,“欸,咱們這算兩清了啊。”
只是男人仍舊昏迷着,并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岑姣倒也不在意,她爬坐起身,先是将人還有半截浸在水裏的身子拉了出來。
要說魏炤,的确是命大。
彈孔的位置在肩頭,要是再偏一些,命中了心口,等岑姣找到他,也只能替他收屍了。
魏炤的上衣被水和血打濕,貼在身上。
尤其是肩頭的傷口處,爛肉和布料仿佛長在了一起,半點扯不開。
岑姣索性擡手用小刀一劃,将魏炤的上衣割破,撕了下來。
魏炤肩膀處的傷口很深,又因為被水泡了很久,傷口處的肉開始發白發爛。
岑姣見狀,從随身帶着的物品裏,摸出一小瓶藥粉。
剛剛揭開蓋子,濃郁的中藥味兒便彌漫了開來,岑姣手腕輕輕一抖,藥粉落在了魏炤的傷口處。t
雙眸緊閉的人似是吃痛,眉心皺了皺,發出含混的聲音來。
聽到動靜,岑姣擡眼看向魏炤,“我要幫你把子彈挖出來,不然你胳膊算是廢了。”
躺着的人仍舊沒有回應,仿佛剛剛的聲響是岑姣的錯覺一般。
只是岑姣剛剛的話,倒也不是詢問,只是通知。
鋒利的匕首過火,已經是當下最穩妥的消毒方式了。
岑姣握着匕首,還不忘将魏炤剛剛撕破的衣服塞進他的嘴裏,免得因為疼痛呼喊出聲,引來那群不知來歷的人。
刀尖抵在了皮膚上。
岑姣深吸了一口氣,握着匕首的手很穩,一點都沒有哆嗦。
刀尖緩緩向下,鮮血順着道口溢了出來。
躺着的人似乎也有了反應,身子輕輕動着,好像要因為疼痛醒過來。
岑姣見狀,握着匕首的手仍舊衛東,只是身子忽地一翻,整個人坐在了魏炤的腰間,身子微微下壓,将人牢牢壓住。
與此同時,刀尖繼續向下,而後猛地一挑——
彈殼被挑了出來。
被岑姣壓着的人,也因為劇烈的疼痛猛地動了動。
如果不是岑姣整個人壓着,魏炤定是整個背都疼得弓起了。
将子彈挖了出來,岑姣也松了一口氣,她将剩下的藥粉全部撒在了傷口處,用碎布将傷口包了起來。
“你……”
虛弱的男聲自岑姣身下響起。
岑姣的動作頓了頓,後知後覺地發現,兩人現在的姿勢,有幾分不太妙,尤其現在的魏炤看起來十分脆弱。
察覺到這一點後,岑姣從魏炤身上下來的動作多了幾分慌亂。
她清了清嗓子,“我看你身上的是彈孔,在這山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出去,所以先幫你把彈殼挖了出來——”
只是越解釋,岑姣的聲音越低。
昨天才和人劃清界限,今天這一遭,倒顯得自己有些多管閑事了。
岑姣眼眸閃了閃,她看向魏炤,只是還不等她開口,有些虛弱的男人滿臉認真。
“你是這兒的山民嗎?”
岑姣一愣,魏炤表情認真,半點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岑姣思緒轉了一圈,倒也想明白了其中關節。
魏炤這一路順着水流被沖下來,腦袋沒被磕破算是福大命大,只是這一路上的磕碰,難免撞到了腦袋,颠簸之下,忘了一些事兒倒也是正常的。
這對于岑姣來說倒是好事兒。
一來不用應付魏炤的諸多問題,二來,魏炤既然認不出自己,那麽意味着事後岑姣也不會被牽扯進魏炤的事情裏。
既還了魏炤昨天背着她下山的情,又沒有給自己惹來更多的麻煩。
光是想想,岑姣便有些壓不住笑。
她看向魏炤,擺出了一個自認為十分溫和的表情,“是,我路過的時候撞見了你。”岑姣擡了擡下巴,“你這是怎麽了?”
順着岑姣的動作,魏炤看向了自己的肩膀,一些畫面斷斷續續地撞進他的腦子裏。
魏炤掙紮着起身,“我們在山裏出任務,我得和隊友們集合。”
說着,魏炤便掙紮着想要起身。
只是這一動又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口,疼痛之下,魏炤劇烈咳嗽起來,一張白淨的臉,憋得通紅。
“你先別急。”岑姣盤腿坐在魏炤兩步外的地方,陽光從兩人頭頂落下來,照在岑姣的背上,帶來些許暖意。
魏炤咳得昏天黑地,只是岑姣半點沒有起身去幫他順順氣的意思。
等到魏炤緩過那口氣,岑姣才擡了擡眼皮道,“你現在這樣,別說去找你的同伴了,就是走兩步都費勁。”
魏炤聞言,耳尖隐隐有些燙,他看向岑姣,抿了抿唇,“還沒有問你的名字。”
岑字在舌尖轉了一圈,脫口而出時,卻變成了山今兩個字。
“山今?”魏炤愣了愣,他靠着一旁的石塊坐了起來,“山這個姓倒是少見。”
岑姣看向魏炤,“我想法子送你出山。”
魏炤搖了搖頭,“我想請你幫一個忙。”說着,魏炤側了側身,頗有幾分艱難地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了一個不到巴掌大小的方盒盒。
岑姣伸手接過了方盒,翻開,發現是個電子儀器,上面有着一串數字。
皺眉看了一會兒,岑姣有些詫異,“這是我們所在位置的經緯度?”
魏炤點了點頭,“我想請你幫我找到我的隊友,營地裏一直有人。”
岑姣輕輕敲了敲那方盒子。
有些麻煩,卻也比她領着魏炤這樣一個大活人要方便得多。
“行,我幫你。”岑姣心中掂量兩下,便應了下來。
魏炤聞言,面上滿是感激,他看着面前的人,無比誠懇道,“山今,等任務完成,我一定不會忘記你今天的幫忙……”
眼瞧着魏炤還要繼續說下去,岑姣卻是站起身,有些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道,“行了,我先把你送到安全些的地方,這兒也不知道會不會漲水。”
魏炤現在行動不便,如果留他一個人,漲水了都不見得能跑得掉。
岑姣半扶着人,将人先帶離了水邊。
進入林子,尋了塊平坦處,讓魏炤坐下。
剛剛魏炤已經将他同伴所在的經緯度告知了岑姣,岑姣心裏估算過,她從這兒到魏炤口中營地的位置,大概要兩三個小時,算上魏炤同伴趕到這邊的時間,也就是魏炤得一個人帶上大半天。
岑姣在魏炤身側升起了火堆,她垂眸看向靠着樹幹的人,“魏炤,你一個人,能行嗎?”
魏炤靠着樹幹點了點頭,面上倒是有些歉疚,“倒是你一個小姑娘……”
只是話說到一半,魏炤便又有些卡殼。
一個小姑娘,又怎麽敢動手挖彈殼呢。
岑姣并不知道魏炤心裏想着什麽,她垂眸思索了片刻,擡手解下了右耳的耳飾。
那是一顆蝴蝶樣式的耳墜,平時叫頭發擋着看不着。
“這裏面,有驅趕山獸的藥,你放在身上,至少不用擔心被蛇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