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
岑姣醒過來的時候,嗓子疼得像是刀割.
她張唇的同時揮動右手,床頭櫃上的被子被岑姣拍動,發出聲響。
“姣姣,你醒了。”是陳玉生。
岑姣看向那雙滿是焦急的眼睛,頗有幾分費勁道,“魏炤呢?”
三個字,讓她的喉嚨疼痛不已,好似鈍了的刀子順着她的咽喉滑動。
陳玉生被岑姣問得一愣,他微微皺眉看向面前的人,有些不解為什麽岑姣醒來的第一件事,是問一個與他們毫無關系的人。
“聽蔡老板說,魏炤回家去了,要半個多月才回來。”
岑姣聞言緩緩坐直了身子,她擡手攥緊了陳玉生的袖口,“他回家了?什麽時候?”
因為說話時的焦急,岑姣又感受到喉嚨處的血腥氣上下不停翻湧着。
“你進山那天的白日。”陳玉生雖疑惑,可看着滿臉嚴肅的岑姣,仍舊是将他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來,“中午的時候,蔡老板開車送他去的機場。”
岑姣眸光輕閃,她緩緩松開了扯着陳玉生衣服的手。
急促的氣息也漸漸變得平緩,如果是蔡宇傑親自送魏炤去的機場,那麽他人不該會出現在峽谷中。
難道,那只是自己的錯覺不成?
岑姣平放在身側的手指忽地跳了跳,像是某根神經忽然被觸動。
見岑姣垂眸不再說話,陳玉生才小心翼翼地繼續開口,“先生聽說你獨自進山也趕來了,你現在醒了,我去通知他一聲。”
岑姣沒動。
陳玉生見狀便當她是默認,站起身準備離開。
就在陳玉生快要推開門的時候,岑姣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
“我找到了入藥的菌子,你們帶回來了嗎?”
“帶回來了,已經交給師傅炮制去了。”陳玉生答道,他又等了一會兒,岑姣沒有再說話。
見岑姣沒有抗拒自己去請趙侍熊的事情,陳玉生心底松了一口氣。
生為岑姣的朋友,陳玉生自然希望岑姣能夠同趙侍熊将矛盾說開,畢竟若回到從前,岑姣該有十分光明且絢爛的一生才是。
而不是像現在那樣,一個人,守着個破花店,一眼都能看到頭去了。
陳玉生離開後,岑姣緊繃的後背才緩緩松了兩分。
她不再遮掩滿臉的疲累,而是緩緩向後靠,柔軟的靠枕在岑姣躺下來的瞬間将她包裹。
在那溫柔的包裹下,岑姣悠悠吐出一口氣。
她閉上眼,睫毛卷翹,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來。
光是看着她的身影,便覺得坐在床上的人實在是累極了。
只是等敲門聲響起的時候,那一份疲累便又消失不見了。
重新睜開眼的岑姣,又變成了從前那副模樣——清冷疏遠,看t不出什麽多餘的情緒。
“姣姣。”等屋內應了一聲,敲門的人才推開了門。
趙侍熊坐在輪椅上,見岑姣擡眸看過來,笑了笑。
推着輪椅的陳諾想要将趙侍熊推進屋子,手背上确實傳來溫度。
趙侍熊擡手拍了拍陳諾的手背,“你去做別的吧,我和姣姣單獨待一會兒。”
陳諾聞言道了一聲好,她擡眸看了眼坐在床上的女人,而後替趙侍熊關上了門。
……
“醫生說你累得狠了,沒什麽大事。”趙侍熊停在了床邊,他看向床上的人,眼底一片慈祥和藹,“姣姣,你為了爺爺這樣拼命,我……”
不等趙侍熊溫情的話說完,岑姣擡眸看向面前的人,她開口打斷了趙侍熊的話。
“趙先生,先前陳玉生來找我,說的是只要我能幫你們找到入藥的菌子,以後,就再也不會來煩我,我與您之間所有的恩情也好旁的也罷,都一筆勾銷,這話可還當真?”
趙侍熊被岑姣的話說得一愣。
他倒是沒想過,進山一趟,岑姣對于自己的态度反倒更加冷漠了。
“姣姣……”趙侍熊還想再說些什麽,可是岑姣确實已經垂下眼,她主動提起了當年讓她和趙侍熊産生龃龉的事情。
……
岑姣二十二歲那年,趙侍熊同她說,當年她母親有一祖傳的镯子,被那些拐走她母親的人搶走了。
他想領着岑姣進村暗訪,看能不能找到祖傳的镯子。
岑姣的第一反應是拒絕,“爺爺,這事兒咱們報警吧。單憑我們自己,太危險了。”
趙侍熊卻是十分堅持,“法不責衆,更何況我們沒有切實的證據,姣姣,你若是害怕,那我找旁人陪我一起去,那镯子說什麽爺爺都是要找回來給你的。”
見趙侍熊這般堅持,岑姣哪能讓他去為了自己母親的事情奔波,自個兒卻當甩手掌櫃。
兩人在準備好一切,在三天後啓程去了黔州流黃縣。
只是到了流黃縣,離當年岑姣母親被拐走的山中小村還有一大截距離。
那個村子坐落在深山之中,還沒有通車,有一截,得自個兒爬或是坐驢車。
趙侍熊年紀大了,爬不動山,兩人在流黃縣尋了個那個村子出來的人,租下牛車,請人帶路。
那個年輕男人黑黢黢的,看不出年紀。
在岑姣與他交談的時候,男人的視線一直上下打量着。
“我爺爺是來尋親的,想請你當我們的向導,領我們進山,我付你一千的報酬。”說着,岑姣低頭從小包裏摸出了五張紙幣,“這是定金。”
看到錢,男人的視線終于從岑姣身上移開,他看向岑姣手中的紙幣,擡手去接。
“尋親?你爺爺姓什麽,村裏沒多少人,我可能認識。”男人帶着厚重的口音。
岑姣笑了笑,“爺爺姓趙。”
見男人點錢的動作頓了頓,岑姣又補充道,“他很小的時候就被帶走了,後來也換了姓,所以也不知道真正的姓氏。”
男人這才繼續點錢,他将那五張紙幣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才點了點頭道,“小時候就被帶走了的事兒,在我們那兒常見。”
“那些女的,逮着機會就跑呢。”這句話裏,淬滿了恨意。
見岑姣的神情在一瞬間變得奇怪,男人又擡起頭,他看向面前面容姣好的人,笑了起來,露出了一排有些泛黃卻是整齊的牙齒,“我們那兒窮,好多人都受不住,跑了。”
岑姣笑了笑,沒接男人的話。
收了錢後,男人去準備驢車,岑姣則是回到了趙侍熊身邊。
“爺爺,我總有些擔心。”岑姣倒了杯溫水遞給了趙侍熊,又從包裏取出趙侍熊每天都要服用的藥,“現在還沒有進村子,只是和那個男人聊了幾句,我就覺得不大對勁……”
“姣姣,做事不能瞻前顧後。”趙侍熊打斷了岑姣的話,他擡手摸了摸岑姣的腦袋,“有爺爺在呢,雖然這次只有我們兩個人,但我也通知了別人,只要沒有每天傳消息出來,他們就會進村尋我們,別擔心,不會有事兒的。”
饒是趙侍熊這樣說,岑姣依舊有些心事重重。
很快,男人便牽着驢車回來了。
岑姣扶着趙侍熊坐上了驢車。
驢車上鋪着泛黃的舊被褥,有點黴味。
岑姣皺着眉小心翼翼地坐在了趙侍熊的身側,她雖嬌氣,卻也分輕重,現在在做事,不是嫌棄這些的時候。
只是岑姣并沒有注意到,趕車的男人在看到她眼底的那一絲厭惡後,眼底竟是升起了濃烈的恨意。
“進村的路,咱們這兒的人叫一線天。”男人坐在板車最前面,晃動着手中的趕驢鞭。
很快,岑姣就知道了為什麽那條路會被稱作一線天。
因為,那本沒有路,只有一條極窄的,從崖壁盤旋着凸出來的通道。
也不知是怎麽做到的,後來的人在那條小小的通道外,澆築上了混有鋼筋的扶手,算是個保障。
只是探頭去看,仍是覺得心驚肉跳。
岑姣扶着趙侍熊的胳膊,看向趕車那人的後背,“這路這麽難走,你們怎麽不一點點往外遷呢?”
“根在那兒呢。”男人低聲道,他沒有回頭,“咱們都講究落葉歸根,根在山裏,一世就在山裏,怎麽能往外走呢。”
岑姣那時,還有些少年氣。
聽男人這樣說,下意識便要反駁着腐朽陳舊的念頭。
只是趙侍熊看出了岑姣的意思,他擡手拍了拍岑姣的胳膊,攔住了她的話頭,“這小哥說得不錯,落葉歸根。”
岑姣轉頭看向趙侍熊。
趙侍熊并沒有在看岑姣,他看着一旁的崎岖山脈,意味深長道,“姣姣,你還小,以後你就明白了。”
天色漸暗時,岑姣望見了炊煙。
路也變得平坦起來。
說是平坦,其實也不過是從剛才的險峻,變成了現在的崎岖。
又趕了十來分鐘的路,男人從驢車上跳了下來,“到了,我去和村長說一聲,你們在這兒等等。”
岑姣擡眸看向面前的房子——那是土坯房,混着稻草。
經年累月之下,那房子泛白,看着搖搖欲墜。
在男人的呼喊聲中,那土房子裏,很快走出來個佝偻背的老人。
老人和領着岑姣他們上山的男人說着什麽,時不時擡頭看向岑姣他們的方向。
不知為何,岑姣在那老頭兒上下打量的目光中,退了一步。
“別怕。”趙侍熊察覺到了岑姣的怯意,只是他并未回頭看岑姣,只是仍舊盯着面前的人,“有我在呢。”
岑姣退到趙侍熊身後,自然也就沒有看到,趙侍熊眼眸中,那不同尋常又意味深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