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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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姣分神的功夫, 女人的牙齒已經抵上了她肩膀。

冰涼的溫度混着黏膩的觸感,岑姣顧不上思考,只能伸手環住面前那人的腰, 擡腳猛地一蹬,借力抱着曾斯雅坐在輪椅上, 朝着一旁的大窗戶沖了過去。

只聽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音。

岑姣臉上傳來刺痛,她閉了閉眼,腰腹用力, 将自己和女人的位置掉了個個兒。

這樣至少摔下去, 也要現在不知是個什麽東西的人給自己墊背。

只是動作間,岑姣察覺到被她抱住的人, 腰肢柔軟極了,仿佛沒有骨頭。

更多的, 岑姣也沒有時間細想了。

巨大的撞擊感讓岑姣的五髒六腑幾乎移位,她喉嚨裏一股子腥甜上湧,讓她眼前一陣陣發花。

手上也因為疼痛失力,岑姣察覺到有什麽從她手中游走了。

是的, 是游走逃離。

******

魏炤在醫院外同岑姣分別。

車子開出去沒多久——最多六七分鐘, 因為他還沒有拐出醫院門口的那條主幹道, 他就接到了朋友的電話。

“阿炤, 有個事兒我得和你說一聲。”來電話的人,正是市//局裏負責張帆這次案子的負責人, 原本魏炤也是約了和他見面。

所以, 這時候接到他的電話,魏炤心裏咯噔一聲, 察覺到了不妙。

“這事兒吧,有些怪異。上次我和你說了的吧, 曾斯雅的屍體一直在停屍房那兒存着呢,沒有家屬來認領。今兒早上,屍體丢了。”

“屍體丢了?!”正是紅燈,魏炤踩了一腳剎車,他整個人因着慣性前後晃了晃,“怎麽會丢了呢?”

“就是這兒玄乎。”電話那頭的人壓低了聲音,“監控什麽的都好着,停屍房外面也有人看着,偏偏就在眼皮子底下屍體不見了。”

魏炤心裏突突地跳,他一只手拿着電話,也顧不上這條路上不能掉頭,另一只手轉動方向盤就掉了頭。

“監控什麽都沒拍到?”

“嗯,屏幕就花了一下,屍體就不見了。”

“我知道了。”魏炤深吸了一口氣,他想要将心頭升起的那股不安壓下去,嗓子卻越發幹澀,好像咽喉被什麽堵上了,“我可能得晚點再去找你了。”

電話那頭又說了些什麽,而後才挂斷。

只是魏炤耳邊嗡嗡的,耳鳴聲如同潮水般将他拖進了幽深的海裏,不得呼吸。

車子停在醫院外,魏炤幾乎是朝着住院部的地方飛奔。

只是還沒有排進住院部的高樓,魏炤便停下了步子,他看見了聚集的人群和忙着搶救的醫生。

哦,還有那輛輪椅,他托方可置t辦的,是那會兒最快能買到的,最好的輪椅。

魏炤擡手,推開了擋在面前的人。

他力氣有些大,惹得被他推開的人有些許不滿。

只是不滿的人回過頭,見魏炤失魂落魄的樣子,想說的話便又咽了回去,人也自覺地側開身,讓出供魏炤行走的通道。

岑姣是從三樓摔下來的,不算高,卻也摔得不輕。

魏炤坐到手術室外的時候,腦子仍舊嗡嗡的,有些搞不明白,怎麽好好的,在醫院裏,岑姣還能受傷呢?

醫院已經查看過監控了,的确有個人穿着醫生的白大褂進了羅芍的病房。

也有不少在下面的人目睹了,是兩個人一起掉下去的,怎麽會找不到那人的去向呢。

明明白大褂還遺留在原地,可偏偏人不見了。

張志義急匆匆地趕到了醫院。

岑姣墜樓的事兒,本輪不到他這個刑警來管,只是岑姣是在羅芍的房間出的事兒,那這事兒說不定就和張帆的那樁案子有關系。

只是找到醫院,岑姣暫時見不着,張志義停在了坐在手術室外的魏炤身前,一時說不出話來。

魏炤擡頭看向面前的人,微微擡了擡下巴,“坐下說,有什麽眉目嗎?”

“暫時懷疑……”張志義頓了頓,這種內部資料不該洩露,不過魏炤算是半個自己人,同他說倒也無妨,“懷疑那人是來殺羅芍滅口的,只是讓你朋友恰好遇上了。”

“殺羅芍滅口……”魏炤眸光閃了閃,他看向張志義,眼底有疑惑和茫然,“張帆不是自殺了嗎?”

“是,但他可能有同黨。”張志義道,只是這話他自己也不大信,畢竟那天晚上的監控拍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張帆是獨自一人。

他嘆了一口氣,“總歸這事兒玄乎得很,魏炤,你還是別摻和進去了。”

魏炤沒說話,張志義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麽,只是陪魏炤一起坐着。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裏走出來一個護士,“你們誰是岑姣的親屬。”

魏炤站起身。

護士手裏捏着薄薄的紙片,“得簽個通知書,你和病人什麽關系。”

“我是她朋友。”魏炤臉色白了一瞬,他看向護士,感受到一陣一陣地眩暈。

護士聞言皺了皺眉,“朋友?她家裏人沒來嗎?通知了沒有?”

“我……”魏炤有些艱難地開口,“我沒有她家人的聯系方式,她是自己一個人在川都。”

“你好,這是我的證件。”張志義走到魏炤身邊,“先救人的命,我這邊去通知病人的親屬。”

護士看向張志義手中遞過來的證件,“那盡快啊,這不符合流程。”

“行,麻煩了。”張志義點了點頭,而護士則是又轉頭回了手術室。

“那我回去一趟。”張志義道,“系統裏應該能調出岑姣的資料。你也別太擔心。”

魏炤張了張唇,卻沒能說出話來,最終目送着張志義離開。

手術持續了很久。

人被推出來時,魏炤整個人是從椅子上彈跳起來的,“醫生……”

“手術還算順利。”略顯疲憊的醫生對着魏炤點了點頭,“接下來三天比較關鍵。”

魏炤這才松了一口氣。

看着岑姣被推進病房後,魏炤仍舊有些喘不上氣。

怎麽會這樣的呢?

明明他們約好了,岑姣看過羅芍後,他們就去準備去陳郡的東西。

怎麽現在岑姣就躺在病床上,甚至還沒有度過危險期呢。

魏炤四肢都有些僵硬,他摸出手機,又給桑尋打了個電話——之前岑姣剛進手術室的時候,他就試過聯系桑尋了,電話依舊沒有接通。

現在仍舊是一樣的。

撥通後,電話裏傳來忙音,桑尋依舊聯系不上。

魏炤有些頹然地挂斷了電話,他的力氣仿佛都被抽走,突然就連站都站不住了。

他有一個猜測,可是這個猜測荒誕到根本找不到人去說。

張志義告訴他,曾斯雅的屍體失蹤後,魏炤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有什麽人偷走了屍體。

而是,糟了,曾斯雅會不會也沒有死,她知道姣姣回川都了,所以逃走要去傷害她。

可是曾斯雅的死亡,是法醫判定的。

怎麽會死而複生呢。

退一萬步,就算死而複生,那麽大一個人,和岑姣一起從三樓掉下來,怎麽就能躲過監控,躲過樓底下那麽多人,消失得無影無蹤呢?!

******

岑姣醒過來的時候,病床邊坐着的是趙明焱。

趙明焱那一頭奶奶灰的頭發已經被染上了綠色,陽光下隐隐泛着藍。

“你怎麽在這兒?”岑姣開口時,察覺到自己的喉嚨沙啞得可怖,想要擡手,也覺得手臂酸痛,低頭去看,發現手臂上正紮着針。

聽到岑姣的聲音,趙明焱滿臉驚喜,“老天爺,你總算醒了,你吓死我了。”

岑姣微微皺眉,她盯着趙明焱,努力回憶起之前的事情。

而趙明焱還在喋喋不休,“我接到你墜落的消息,差點吓死在大洋彼岸,忙不疊趕回來,還好你福大命大,撿回一條命。”

趙明焱吵,外頭的蟬鳴蛙叫更吵。

吵得岑姣頭疼,“魏炤呢?”

趙明焱一愣。“魏炤?你說哪個魏炤?”過了一會兒,他反應過來,“喔,你說那個被老爺子劈頭蓋臉一陣訓的小哥啊?我哪兒曉得,估計被老爺子罵跑了吧。”

岑姣眉頭皺緊了,她剛剛醒來,腦子遲鈍得像是上了漿糊。

“趙侍熊……”她頓了頓,“你爺爺也來了嗎?”

趙明焱垂眸看向岑姣,眼底有些不贊同,“什麽你爺爺我爺爺的,不也是你爺爺嗎?”

“姣姣。”趙明焱坐了下去,難得認真,“爺爺真的很擔心你,他比我先收到你出事兒的消息,那麽大年紀了,連夜趕過來,守在你跟前,生怕出什麽變故,直到我敢過來,他才肯偶爾和我換班去休息。”

“出了這麽多事兒……”趙明焱還想說些什麽,岑姣卻是不想聽他繼續喋喋不休了,她擺了擺手,并不想和面前的人争吵。

“魏炤呢,我要見他。”

趙明焱有些氣鼓鼓地坐了下去,“爺爺都查清楚了,你這次的事兒,說不定就是讓那個魏炤拖累的!你醒了就要見他,正是女大不由人。”

氣雖氣,趙明焱卻也沒有再說什麽,他奴了奴唇,“你手機在旁邊抽屜,要見他自己找他去,我可不當你的傳聲筒。”

岑姣聞言沒說什麽,只是有些費勁兒地勾着身子去摸電話。

趙明焱見狀又擔心她扯到傷口,叽叽歪歪地幫着她把手機拿了出來。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了起來。

“喂,姣姣你醒了嗎?”電話那頭的人急匆匆地,是魏炤。

岑姣低聲應了一聲。

電話那頭,像是長籲了一口氣,聲音漸漸變得有些喘,像是奔跑了起來,“你等等啊,我馬上到,馬上就到。”

挂斷電話後,岑姣看了眼手機。

距離出事兒那天,過去了半個月。

見岑姣挂斷了電話仍舊出神,趙明焱冷哼一聲,“岑姣,以前怎麽沒覺得你是個見異思遷的呢?”

岑姣皺眉,她看向趙明焱,啞着嗓子,“你又在亂用什麽成語。”

“爺爺那麽大年紀了,擔心你擔心得整宿睡不着,你醒了不說通知他一聲,就想着找外面的野男人。”

敲門聲打斷了趙明焱的話。

魏炤到了,他是跑着來的。

岑姣擡眼,看着門口的人額發有些濕,有些沉默。

就算魏炤是跑着來的,他也是守在醫院外面,才能在接到自己的電話後,這麽快就趕到。

岑姣看着魏炤,開口說的話卻是對着趙明焱,“既然這樣,那你回去通知你爺爺一聲呗,我和我的朋友有話要單獨聊聊。”

趙明焱聞言重重吐了兩口氣,可看岑姣那有些虛弱的樣子,卻還是站起身往外走,只是在經過魏炤時,重重撞上了他的肩膀。

魏炤倒也不在意,他直勾勾地盯着岑姣,毫不遮掩自己的目光。

岑姣擡了擡下巴,“坐下說。”

魏炤坐在了床邊,他下意識就拿起放在床頭的蘋果和小刀替岑姣削蘋果,他低着頭,專心地盯着手裏的蘋果,“感覺怎麽樣?”

“有些疼,別的倒還好。”岑姣眨了眨眼,她是躺着的,所以就算魏炤低着頭,她也能從一條縫裏看到魏炤的半張臉。

“醒了t就好。”魏炤還是低着頭削蘋果,“那天進病房的人,警//察那邊還在查,可能之後會來找你了解情況……”

“他們應該查不出什麽東西。”岑姣搖了搖頭,“那天那個人,是曾斯雅。”

魏炤削蘋果的動作微微一頓,卻沒有別的反應。

岑姣有些奇怪,“你好像不覺得奇怪,曾斯雅是個死人,我說是她想要傷害羅芍,我為了阻止她才摔下樓,你不覺得有疑問嗎?”

魏炤搖了搖頭,他終于擡起頭看向岑姣,“那天,我已經在回頭的路上了。因為我收到消息,曾斯雅的屍體失蹤了。”

岑姣唔了一聲,“屍體自己失蹤,這還真是聞所未聞,不過她一擊不成一定還會回來的,這之後,沒有別的動靜了嗎?”

魏炤手中的蘋果被完整地削去了外皮。

他用小刀剖下一塊遞到岑姣嘴邊,“先嘗嘗味道,潤潤唇。”

岑姣聞言照做,等她咽下了那一小塊蘋果,魏炤才繼續道,“岑姣,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只是我的猜測,你就聽着,聽完之後,你要做出自己的判斷。”

魏炤滿臉的認真,這讓岑姣無端有些緊張,“你說。”

“你出事之後,張志義……就是我朋友,負責張帆案子的那個,他調出了你的檔案,聯系你的家人。”

岑姣輕輕眨了眨眼,難怪趙侍熊會知道她出事兒了,畢竟她是被趙侍熊收養了的。

“岑姣,你從前的生活,不對勁。”魏炤盯着岑姣,他低聲道,“你沒有學校的記錄,我聽你說起過,你從小就是在山上的。”

岑姣緩慢點了點頭,有些不明白魏炤的意思。

“那時候,我只覺得你這樣神秘的人,過往和普通人不一樣,沒什麽值得奇怪的。”

可是張志義并不知道岑姣身上的秘密,他調出岑姣的檔案後,和魏炤感慨過一句,岑姣像是從小被看管着一樣,不讓她融入這個社會,游離于這個社會之外。

“姣姣,你是上一次從山野離開後,和趙侍熊劃清界限的,是嗎?”魏炤問,“我之前聽你和陳玉生争吵時說起過,就算是之前你獨自在川都的那幾年,趙侍熊都是另外派人監視着你的。”

“是……”岑姣緩緩點了點頭,“你覺得事情和趙侍熊有關?可是桑尋不是說,這事和梅山有關嗎?”

魏炤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現在發生的這些事情和哪一方有關,我只知道趙侍熊問題很大。”

“姣姣,你和他劃清界限後,便開始接連出事,這太奇怪了,就像是想要逼你回到他身邊,而且……”魏炤頓了頓,“我之前和他見過一面,我們說了些話,聽他的話音,姣姣,他并不願意你交我這樣的,不是他安排的朋友。”

岑姣有些茫然,“怎麽會呢,如果這樣他不會允許師父……”

岑姣的聲音驟然消失,她想起來了,她剛認識師父和桑尋的時候,趙侍熊生了一場重病。

那次,岑姣跟着趙侍熊不是去鳳城避暑,而是去養病。

那時候,趙侍熊不是不想阻止,而是沒能,或者說因為某些原因,不得不讓岑姣和桑尋以及她師父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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