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銀泉小鎮（三）
銀泉小鎮（三）
率先把梁飽飽抱起來的人是施小風。他把沉甸甸的小崽子夾在胳肢窩底下，語氣有些生硬：“我非要找個地方給你兩個大屁股不可！女孩子的頭發可以随随便便咬嗎？”
梁傾抱着胳膊看了看，擡腿跟上了施小風的步伐。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廚房，梁傾把玻璃門關上，從這裏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客廳發生了什麽。
其他三人也已來到了客廳，黛西委屈的坐在沙發上，瓷白的臉上泛着高燒後憔悴。聶雲上前帶着歉意要幫黛西梳頭發，被女孩子躲開了。
看的出來黛西很黏約翰，她頭一偏，伸出手要約翰抱：“papa……”
“說吧，你發現了什麽。”梁傾頭轉向施小風問道。
施小風松了口氣，果然梁傾的觀察力不是蓋的。
“那個黛西，體溫至少有42°。一般小孩子這種溫度早就驚厥抽搐了，她卻能安靜入睡……我剛剛試了試她的脈搏……”
“她沒有脈搏，對吧。”梁傾斬釘截鐵。
這次輪到施小風意外了：“你怎麽知道？”
“他，”梁傾揉了揉梁飽飽的頭頂柔軟的胎毛，語氣不由的放緩了些，“他從來不咬我和聶雲的頭發，但是訓練包裏的衣服、毛巾包括鑰匙扣上的流蘇，他都喜歡啃咬。”
“你是說……”
“飽飽分得清楚什麽是人身上的，什麽不是。”
客廳裏，聶雲神色如常的和約翰聊家常，時不時的給他們添一些茶水。約翰說的多口渴，一杯一杯的喝着，黛西神色恹恹的靠在他懷裏一聲不吭。
“你是說，有人的羁絆角色有十幾歲的少年？”
約翰點點頭，回答聶雲：“像你們這樣帶着個嬰兒出來的，非常罕見。第二關我看到一個英國人，他教他十五六歲的羁絆角色使用槍□□輪結束後，不少玩家都是死在這個男孩子手裏。”約翰苦笑了一下，“你知道的，一切為了積分和生存。”
“所以你就混進來，準備把我們團滅并且霸占安全屋？”梁傾不知不覺走到了約翰身後。
約翰一扭頭，太陽穴突然一陣刺痛，人昏死了過去。旁邊的黛西想動彈，被施小風牢牢控住了胳膊，她拼命的甩着頭掙紮。
“藥能撐多久？”梁傾問聶雲。
“說不好，我一瓶都倒空了。說不定這關結束他都醒不來。”聶雲語調輕快，調皮的對着黛西吐吐舌頭，“hey，你的papa不能保護你了哦。”
黛西那張圓臉上瞬間出現了和她年齡不符合厭惡和憎恨：“你們怎麽發現的？”
聶雲一臉小驕傲的抱過梁飽飽：“你以為誰把飽飽從沙發上抱下來的？他可是醒過來就皺着眉頭直奔你屋。”
梁飽飽滿意的啃着自己的衣袖，長長的打了個哈欠。
梁傾撿起了從約翰懷裏掉出來的那個洋娃娃，端詳了下：“只有假人才經得起這麽高的體溫。我猜你是在酒館被火燒了以後開始冒充黛西的。真的黛西在哪兒？”
“她死了。”知道自己沒必要再裝下去，洋娃娃黛西以一種機械程式化的嗓音開了口。也就在此刻，沙發上那個八歲的黛西消失了。
洋娃娃端坐在梁傾的掌心：“喪屍沖進來的時候，有玩家引爆了炸彈，黛西離的很近，約翰扭頭就跑沒帶走她。早在這關之前，約翰就想要放棄黛西了，他覺得她是個累贅。他成功了。”
“黛西等于被約翰間接害死的？”聶雲睜圓眼睛，“可是不是據說如果羁絆角色被抛棄，玩家本人也會死？”
“如果是‘不小心’弄丢了或者顧不上，我想系統也不好辨別。”梁傾斟酌着說道。
洋娃娃機械的點頭：“我變化成了黛西的樣子重新出現在約翰面前，他看上去很失望，但是不得不帶着我走。”
“你的目的是什麽？我是說，你只是一個道具吧？”施小風問道。
洋娃娃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笑：“所有虐待孩子、抛棄孩子的家長都得死。黛西曾經是個很好的女孩子，她全心全意的信任約翰。”
屋內有片刻的沉默。梁傾伸手捋了捋洋娃娃的頭發：“你什麽人都能變？”
“可以。”
“男孩也可以？”
“……可以。”
“那你變個梁飽飽試試？”
洋娃娃臉扭曲了一下，聲音提高：“我不願意。”
“原因？”
“他咬我頭發，很疼。”
梁傾深度相信，要不是他們幾個大人在，洋娃娃保不齊剛剛就會用黛西的外形和梁飽飽打一架。
“黛西……我是說，你如果沒有其他名字，我喊你黛西可以嗎？”
洋娃娃點點頭。
“我可以幫你完成替黛西複仇的心願，條件是你跟随我們，并且變成飽飽的護身符。在有需要的時候，你也可以像保護黛西一樣，保護飽飽，你願意嗎？”
作為游戲裏的一個不起眼的道具娃娃，洋娃娃黛西似乎從來沒有被給予過選擇的權利，或者說，它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可以被平等的詢問。
洋娃娃擡着頭盯着梁傾，後者不催促，悠然啃了幾口面包。
“可以，但是……”黛西臉上露出了抵觸的表情，“我不穿尿不濕。”
“成交。”梁傾笑眯眯摸摸它的頭。
“對了，你怎麽知道約翰要放棄黛西的啊？”聶雲還是耿耿于懷一個八歲的小姑娘就這麽消失在了這個殘酷的世界裏。她對倒在地上的約翰恨的牙癢癢，恨不得剛剛給他下的不是麻醉劑是老鼠藥。
“離得很近的時候，我有時候捕捉人心裏頭一閃而過的思緒。”
“哦？”梁傾來了興趣，她看了下，自己和施小風離洋娃娃比較近。
“那就他和我，你說說看，我們在想什麽？”
梁傾一指，施小風慌了。
洋娃娃用機械音毫無感情的回答：“他剛剛在想，雖然你長得比聶雲更盤靓條順，但是暖黃色的燈光下，聶雲更可愛。”
“噗哈哈哈哈哈……”這是梁傾第一次在進入游戲後放聲大笑。聶雲漲紅了臉，施小風生無可戀的捂住了自己的頭。
“那我呢？”梁傾指指自己。
“你很喜歡梁飽飽，你想要好好保護他。”
洋娃娃停了停，繼續說，“你放心，我也會幫你保護他。”
——
約翰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坐在修複好的酒館大廳裏。酒保安娜正在灰塵仆仆的櫃臺後擦杯子。昨晚戰鬥的痕跡已經蕩然無存。
外頭天已經大亮，白霧濃重，十米開外什麽都看不到。鎮子裏依然安靜的詭異，除了店裏那臺老唱片機發出的低迷音樂，約翰聽不到其他聲音。
手邊擺着幾樣武器，除了自己上繳給梁傾他們的之外，還多了兩挺重型機關槍和小山一樣的彈藥匣，彈藥匣下壓了一張紙：相逢即是緣分，這些東西算換你的地圖的，祝你好運！
“Fxxk,強盜！”約翰罵了一句。他仔細翻看武器，卻發現這些武器遠比他那本銀泉小鎮喪屍地圖要值錢，臉上又浮現出了一絲僥幸的喜色。
“papa我餓。”一個弱弱的女孩子聲音傳來。
約翰扭過頭，發現黛西就坐在他身旁的長椅上，臉色依然蒼白，可憐巴巴的望着他。
他有些不耐煩：“昨晚為了給你一個安生休息的地方，我的積分都被那群人搜羅走了，哪有錢給你兌換食物！”
約翰沒有告訴黛西，他昨晚真正的目的是趁那群人不注t意搶點偷點他們的東西，誰知道自己最後被擺了一道。
黛西眼睛裏浮現出一絲淚花，高燒後的模樣似乎更虛弱了。
約翰想到了什麽：“你要是和傑羅德帶的那個男孩子一樣能用槍多好！別整天跟個拖油瓶似的……來，你過來。”
他壓低了聲音，黛西聽話的湊了過去：“你出去，弄出點聲音，不要太大，足夠讓附近個把喪屍過來就可以。papa會負責把它們全殺了，這樣我們就有積分兌換食物了。”
兌換食物對八歲的孩子來說實在是誘惑力太大，但是一聽讓她自己去召喚喪屍，黛西吓得全身發抖：“papa我不要……我害怕……”
約翰瞬間不耐煩：“你又不是第一次這麽做了，上次不是做的挺好的？不想餓死就聽我的！”
黛西低下了頭，眼底閃過一絲猩紅的恨意。她乖巧的點點頭，起身往酒館外的白霧裏走去。
很快，白霧裏響起了女孩低低的歌聲，緊接着，那讓人頭皮發麻的喪屍的低吼聲也跟着靠近。女孩的歌聲戛然而止，緊接着是她的尖叫聲。她在朝約翰的方向喊救命。
酒館內，約翰猛然起身，沖着外頭的白霧回喊：“黛西？你怎麽了，你在哪兒？”
聲音洪亮，但是男人臉上卻沒有任何慌張。直到他再也聽不到女孩的求救，才從桌子後起身，舉起了槍支對準了白霧的方向。那裏，第一個喪屍跌跌撞撞走了進來，身後跟随着三五個黑影。
很好搞定。約翰心裏美滋滋的想，有了這些武器，拖油瓶又不在了，他确認自己可以撐過去。
下一秒，他扣動扳機，槍膛內卻傳來空膛的咔噠聲。約翰皺眉，打開彈藥匣仔細檢查，發現幾秒鐘的時間，他手裏的槍在空氣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他的身後，一只沉重腐臭的手搭了上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