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進士郎的混蛋大舅哥13

進士郎的混蛋大舅哥13

山雪凜冽,寒意順着廊道兩側的竹簾傾瀉而入,激的提炭侍女加快腳步。

至屋前才緩了動作,輕聲喚:“公主。”

“進來罷。”

侍女推門而入,繞過素屏屈膝行禮,主位上女子容色昳麗,織金緞的大紅袖裏露出一截雪白手腕,捧着溫酒,“你回來的巧,酒水正濃,飲一杯嘗嘗。”

信兒忙道:“主仆有別,奴婢不敢越矩。”

“你既喚我主,卻不聽我令?”

“奴婢不敢。”信兒猶豫着為自己斟了一杯酒,坐在腳凳上啜飲,一杯熱酒下肚,她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腼腆笑:“公主,您待奴婢真好。”

“一杯酒罷了。”

信兒仰首望着她,眼中的歡喜滿溢而出。外人都道青翎公主是煞星,信兒卻認為公主是命格貴重,夫家受不住。

她想起什麽,将帶來的一籠子銀炭呈至公主跟前,“智能師太給的,還叮囑奴婢代她向公主問安。”

“嗯。”

信兒往炭盆裏揀了幾塊,屋內暖意更盛。

她們剛來五觀寺時,庵裏的姑子一個賽一個兇惡,恨不得将她們往死裏作踐,後來……

公主與幾位師太夜話,沒多久寺裏趕走了十來個姑子,她們的日子好過起來。

常嬷嬷說這叫鹬蚌相争漁人得利。信兒仍是不太懂,自從公主得知第一任未婚夫身死,悲傷昏迷轉醒後,她就看不懂公主了。

Advertisement

公主似乎還是從前公主,可那之後,她們再沒有受過切身的欺負,哪怕是在公主“克星”惡名最盛時。

屋外風雪愈盛,信兒心中安寧,只要跟在公主身邊,一輩子待在五觀寺也不懼。

而從五觀寺送出的祈福經文送入宮中,小太監偷偷塞去兩個銀元寶,大內侍遲疑。

少頃,他捧着匣子進入殿內,“聖上,底下人送了東西來。”

殿中平靜,大內侍斟酌道:“是青翎公主,公主聽聞聖上龍體有恙,礙于距離不得侍奉跟前,只能日夜在寺中為聖上祈福,謄抄經文。”

天子禦筆一頓,大內侍知機呈上禦前,入目一片簪花小楷,賞心悅目。天子愛字,難得耐着性子看下去,末了筆峰一轉,是女兒對父親的關切問候,寥寥數語,字字懇切。

天子默聲。

次日,一車過冬物品出京。

市裏坊間的禦寒物也格外緊俏,空氣裏彌漫着羊膻味兒。

仨圓溜溜的小棉球從酒樓裏排排出,滿足的捧着小肚叽。

“舅舅,我肚子好大喔。”

“舅舅,羊肉這麽好吃,阿娘為什麽不喜歡。”

晏淮往嘴裏扔了一顆話梅,含糊道:“你娘害喜。”

“害喜是什麽。”寧禁不解。

“舅舅,你又在吃什麽?”寧朝扒拉晏淮的褲腿。

一輛馬車行駛而過,寧宵雀躍道:“舅舅,看!大馬。”

仨小子叽叽喳喳,過往行人側目,晏淮俯身将大外甥拎回身邊,道:“你娘聞着味兒惡心,嘔吐。”

寧禁點點小腦袋。

晏淮手心一翻,冒出一顆去核話梅,寧朝立刻拿着往嘴裏塞。

酒樓夥計此時将晏淮的騾車牽來,晏淮挨個将外甥提溜上車,“咱家沒有馬,想要自己掙。”

話落長鞭一甩,騾車溜溜達達行遠了。夥計和一幹行人方回神。

“舅舅,剛才的大馬好威武,比驢比騾都威風。”寧宵扒拉他舅舅,興致大發:“竹批雙耳峻,風入四蹄輕。骁騰有如此,萬裏可橫行。”【*】

晏淮哼哼:“你還會詩了?”

寧宵吭哧吭哧鑽進晏淮懷裏,仰着小臉笑,“爹教的。我就會這一首。”

“舅舅,舅舅我會。”騾車內玩九連環的寧禁爬出來,奶聲奶氣道:“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晏淮嘟囔:“什麽夜啊,這大白天呢。”

寧禁眉眼彎彎,解釋道:“爹說這是一種描述方式,展現街道繁華。”他說完期待的望向晏淮。

晏淮想了想,将騾車趕到街邊,騰出一只手呼嚕老二的頭毛,将小團子的小揪揪都揉亂了,昂首道:“你爹雖然比我差一丢,但也是正兒八經的進士,他應該不會講錯,你好好學,将來你去考個狀元。”

“我可以嗎?”

晏淮理直氣壯:“當然了,你可是我外甥。我是天下第一聰明人,允許你排第二,你爹排第三。”

寧禁歡喜的擁住晏淮的肩膀,“舅舅,舅舅。”

寧朝見狀,樂呵呵擁上來,“我也要玩。”

晏淮嘴角抽抽,把扒在他身上的小蘿蔔頭丢進車裏,寧朝還在軟毯上滾了兩圈,他暈暈乎乎坐起來,拍手笑:“好好玩,舅舅再來玩一次。”

晏淮:“玩你個小毛球。”

“沒有小毛球。”寧朝疑惑。

晏淮:………

晏淮趕車在外面溜達一圈,散去羊膻味兒,才往回走。

騾車駛入長巷,晏淮敲敲車壁,仨小子挨個從車內下來,呲溜兒往巷子深處跑去。

晏淮趕着車慢悠悠跟着。

“舅舅,我跑在最前面!”寧宵用力揮舞小手,又噠噠噠邁着小短腿跑向騾車。

仨小子在巷子裏來來回回跑動,笑鬧不絕,巷中院門聞聲開合,眨眼間,巷裏一群小子玩鬧嬉戲。

晏淮停車堵巷,給騾甲喂了兩個豆餅,他坐在車前架磕瓜子。

“真吵吵。”晏淮嫌棄。

一刻鐘後,巷裏傳來哭聲,小孩兒頂着一嘴血哇哇哭。

晏淮更嫌棄了,他收起瓜子,把跑過來訴苦的外甥抱上車前架,小崽子哭聲震天,如魔音貫耳。

晏淮明知故問:“咋了,磕了,撞了還是被人揍了?”

寧朝哭的抽抽,“是…是磕到了……”

“怎麽磕的,磕你哪兒了,腦袋還是臉蛋?”

“…磕到嘴巴了。”寧朝張開嘴讓舅舅看。晏淮取了水囊浸透面巾給他擦拭。

磕破點皮,沒大事。

小崽子哼哼唧唧,晏淮把人摟懷裏,問:“是不是很疼?”

“?是啊!我疼,我特別疼。”寧朝緊緊扒在晏淮肩頭,哭的泣不成聲:“舅舅,我要疼死了舅舅。”

晏淮心說舅舅才不會疼死,“朝哥兒要疼死了,那要怎麽樣才不會疼?是要舅舅給他呼一呼,還是給朝哥兒一塊可好吃的牛乳糖。”

寧朝哭聲一滞,小腦袋瓜思索,急急道:“舅舅給我呼呼,還…還要牛乳糖。”

晏淮卡着小孩兒腋下,面對面對他呼呼兩下,冬日裏風拂過淚痕,涼絲絲。

寧朝忍不住樂了一下,扯着嘴皮,又開始掉金豆豆。

晏淮遞給他一塊乳白色的糖塊,寧朝忙不疊接過,小心的舔着吃。

晏淮對車前的寧宵寧禁揮揮手,“沒事了,玩去吧。”

寧宵轉身跑遠了,寧禁捏着衣角,“舅舅不怪我嗎,我沒看好弟弟。”

晏淮:“他自己有腿,亂蹦亂跳,關你啥事兒。”

“可是……”

晏淮:“行了,你們老子還沒死,天塌下來,怪你們老子娘都不怪你。你那小胳膊頂什麽用,我一根指頭就把你戳趴下了。”

“!!才沒有。”寧禁笑着反駁,飛快跑開了,同其他人玩到一處。

十來個孩子在巷裏瘋玩,大人們念叨兩句,又随他們去了。

半個時辰後,鬧聲漸消,大人們舒出口氣,可算消停了。

晏淮驅趕騾車帶外甥回院。

晏小妹看見小兒子上唇的血痂,不免心疼,晏淮道:“你把人招哭自己哄。”

晏小妹到嘴邊的詢問,頓時咽回去。

晚上寧榮從二兒子口中得知事情緣由,晏小妹慶幸道:“還好沒問。”

寧禁:“阿娘?”

晏小妹慌張掩唇,“娘的意思是你們今天也乏了,早些歇息。”

寧榮看着二兒子的小背影,欣慰道:“自開蒙以來,禁哥兒的性子穩重多了。”

“像你。”晏小妹莞爾。

寧榮攬着她:“也像娘子。”

燭火搖曳,炭盆猩紅,徐徐散發熱意,寧榮照顧娘子就寝,盯着凸t起的腹部,“不知這一胎是哥兒還是姐兒?”

翻年初秋,晏小妹足月生下一女。

晏淮瞥了一眼,“既然秋天生的就叫‘寧秋’好了。”跟她三個哥哥一樣,何時生的,便喚什麽。

寧榮略有微詞,努力争取,“哥,秋之一字單薄寡淡,五音之中,秋對應商,不若換成素商如何。”

“寧素商?”晏淮想了想,“聽起來就文绉绉的,倒像個官家的小娘子。”

寧榮連連應是。

女兒快月餘時,寧榮給好友同僚贈送請帖,邀人參加女兒的滿月酒。

适逢天子駕臨,唐學士在寧榮講經之後道:“聽聞寧編修喜得千金,可喜可賀啊。”

寧榮眉眼含笑,“多謝大人挂念。”

他小心看了一眼天子,見天子神色和緩,忍不住心中喜悅道:“小女明兒滿月,正逢小臣休沐。”

他的歡喜之情溢于言表,天子笑道:“寧編修膝下已有三子,怎的還這般雀躍,莫非是因為得了個女兒?”話裏不掩揶揄。

寧榮面色赧然,道:“不瞞聖上,小臣年少時受教夫子,言血濃于水,今生能作至親骨血,亦是緣分。因此,只要是內子與小臣的骨肉,無論哥兒還是姐兒,小臣同樣喜愛。”

“緣分?”天子齒間咀嚼,若有所思。

回宮後,天子仍惦記此事,“小九…可來信了?”

大內侍壓住心中驚訝,恭順道:“前兒日子到了,聖上可是要瞧?”

小太監呈上信件,天子掃過字跡,忽而道:“小九這手小楷愈發秀美了。”

少頃,他擱下信件:“五觀山風景雖雅,終究清苦了些,不适宜女兒家。朕瞧南郊的溫泉莊子倒是不錯。”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