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進士郎的混蛋大舅哥30
進士郎的混蛋大舅哥30
寧榮親自前往命案客棧, 他巡視門窗，除卻正門門闩從外面破壞，其餘沒有半點損毀痕跡, 且仍保持從內裏鎖閉狀态。而屋內又只有死者一人, 難怪周捕頭會排除他殺。
如果沒有大舅哥的話本子, 寧榮或許也順着這個思路思索。
但是……
“誰第一個發現死者。”寧榮詢問。
周捕頭帶上一名夥計。夥計叫胡保，二十五六，五官平平，身材瘦弱, 半月前才來到客棧。
寧榮問：“客人不應, 極可能是在歇息，你怎麽敢擅闖進屋。”
胡保道：“回大人，因客人一天一夜沒有動靜，掌櫃擔心，才叫小的去看。”
‘瞎說八道！哪個好人叫不開門就擡腳踹的。沒錯, 真相只有一個，就你這癟犢子犯的事兒。’寧榮用力甩了甩頭, 将大舅哥魔性的話本情節甩出去, 可是根本甩不掉, 他繃緊唇角, 不讓自己露出異樣。
衆人見狀誤會, 周捕頭喝道：“放肆，大人跟前還敢撒謊。”
胡保眼中閃過一抹陰狠, 跪地求饒，“大人, 小的冤枉啊，小的句句屬實。”
掌櫃也跟着求情。
寧榮吐出一口濁氣, 剛要讓胡保起來，腦中又冒出不合時宜的話。
‘哥每次幹完缺德事，都要回去旁觀，你丫殺個人，不回來瞅一眼殺沒殺死啊？’
寧榮：……救命啊……
客棧走廊鴉雀無聲，寧榮愣住，怎…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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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捕頭一臉震驚，“大人，您…”
兩名捕快擋在寧榮跟前，其他人也下意識遠離胡保幾步，寧榮才知他方才把心裏話說出來了，只是言語更委婉，沒有晏淮寫的那麽糙。
胡保急道：“大人，真不是小的幹的，門窗從內裏關緊，小的又不會法術，怎麽可能不破壞門窗就進去。掌櫃和其他夥計看着小的撞門的。”
寧榮脫口而出：“掌櫃和其他夥計是看着你撞門，但從始至終撞門的只有你一個。”他話鋒一轉，“戲臺子常有表演，各種神情動作信手拈來。你若有心，裝出大力撞門的模樣并非難事，實則屋內的門闩早被提前破壞。而你是客棧夥計，最是知道客棧裏的情況。”
衆人目瞪口呆。
寧榮一禿嚕悉數說出口，絕望閉目，話本情節是有點邏輯的，但是凡事講證據，證據啊！
難道胡保也像話本子裏寫的，被人戳破真相，就失去理智，行兇…我嘞個天爺！！
胡保從靴套裏拿出一把短刀，迅速襲擊寧榮，說時遲那時快，周捕頭拔出腰間鐵尺卡住短刀，而後周捕頭手腕一翻，胡保的短刀落地，被周捕頭踹出五步外，其他捕快迅速将胡保制服，堵了他的嘴，防止他自盡。
掌櫃回過神來，跪下砰砰磕頭，“大人，小老兒什麽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大人明鑒——”
在衆人敬仰驚嘆的目光中，寧榮恍惚道：“客棧暫時封鎖，将胡保帶回衙門審問。”
他得立刻回府，把大舅哥的神作來回浏覽，倒背如流。
次日他頂着黑眼圈，寫下讀後感和命案一事，飛鴿傳書京都。
青翎公主看到回信，沉默良久。
晏淮道：“沒想到我在千裏之外還有知己。”
他一時感慨，憶起從前：“小時候我去鄰居家偷了雞蛋後大搖大擺出來，沒一個人懷疑我。越心虛越容易露餡，我從不心虛。”
青翎公主：………
晏淮手肘抵住小幾，托腮思考，青翎公主端起茶盞呷了一口，晏淮思考結束：“公主我覺得我寫探案，天賦過人。”
“噗——”青翎公主一口茶水悉數噴出，驚恐的看向晏淮。
晏淮傾身給她拍背順氣，青翎公主死死捉住他一只手腕，一字一頓：“你、怎、麽、會、這、麽、想！！”
醒醒，你哪來的天賦？！
若官府查案都靠蒙，結案全靠犯人腦子進水主動交代，那才叫完了。
晏淮無辜道：“我實話實說噠。”
他坐回榻上，摩挲下巴，“之前我寫到府尹嫉妒小俊的才幹，派兵圍殺他。于是小俊和小韶飛出客棧……”
他以拳擊掌，“我決定了，就寫那個死掉的倒黴蛋是個厲害人物，小俊和小韶為他沉冤昭雪，于是他魂體托夢小俊，告訴小俊某地有寶藏。”
青翎公主眼皮子一顫：“…魂體…托夢？你寫的不是江湖武林，快意恩仇…的…嗎？”
“公主想窄了吧。”晏淮遞給公主一個嘚瑟的眼神，他揮拳朝天，“話本子就要出其不意，出凡入勝，出手不凡！
“區區輕功，焉能是小俊和小韶的極限。”他收回手抱胸，欲語還休的看了青翎公主一眼，看的青翎公主心頭發毛，晏淮羞澀一笑，“其實小韶不是一個簡單的寡婦，她是隐世的仙人。只是因為對小俊一見鐘情，又見小俊失憶，所以不敢說出真實身份，怕吓到小俊。”
青翎公主：……懸着的心終于死了。
此時此刻，青翎公主思索煙雲書肆被創的一臉血的客人砸了之後，她是另起一個書肆，還是就此作罷？
于是事情又繞回原處，誰家書肆不怕死，敢收晏淮的書作？
晏淮靈感爆棚，提筆書寫，再擡眸已是暮色四合。
寧榮詢問進展，周捕頭面有愧色，“大人，胡保是個硬骨頭。”他們沒問出有用的。
胡保的來歷抹的很幹淨，督糧官馮茂家裏和平時辦公府也未查出異樣。兩個原本不相幹的人，卻偏偏産生交集。
又是誰費勁心機殺馮茂？
事情再次陷入僵局。
通判管一地錢糧，水利，訴訟等，此事若不解決，猶如一根刺梗在寧榮喉間。
寧榮每日處理公務之餘，還得跟進案子，短短時日清減一圈，家人頗為擔心。
此時，大舅哥的後續送來，是一份旁人謄抄的手稿，晏淮在信中寫道：你上次寫的讀後感不錯，這次哥出後續，提前讓你看，不必太感恩戴德。
寧榮嘴角抽抽，但手有意識的拿起稿子，半個時辰後他坐在案後，久久不能平靜。
他到底在期待什麽。
他難道指望馮茂給他托夢嗎？別太離譜了就是說啊！
寧榮抹了一把臉，前往牢獄。幽暗狹長的牢道彌漫着揮之不去的黴味兒，左右牆燈明明滅滅，伴着牢道盡頭傳來的悶哼，壓抑又可怖。
胡保暈死過去，被獄卒潑醒。寧榮上前，猝不及防t被胡保吐了一口血沫，胡保陰恻恻咧嘴，“冒犯了，寧大人。”
左右獄卒憤怒，揮鞭欲打，被寧榮攔住。他對胡保說：“本官昨兒夜裏做了個夢，馮茂來尋本官了。”
胡保嗤笑一聲：“是嗎，他說什麽？謝謝大人為屬下明冤？”胡保最後一句拖長了調子，陰陽怪氣。
寧榮點點頭又搖頭，“他說他感謝本官，所以告訴本官，他在某地藏了一處寶藏。”
胡保臉色驟變，被寧榮迅速捕捉。
寧榮：？？？
寧榮：！！！
不是，胡說八道還真行啊？！
寧榮雙唇緊抿，勉力維持神色。
昏黃的火光下，牢獄死寂，青年官員神色冷漠，左頰的污血在白皙的面龐滑過一道觸目驚心的紅痕，陰鸷駭人。
胡保忽然有一瞬間心悸，這個新通判到底是什麽怪物？
一個照面看穿他潛心兩年想出來的殺人手法，如今又一語道出他的殺人動機。
胡保欲蓋彌彰：“……大人讀聖賢書，也信鬼神？”
寧榮：本官不信鬼神，因為本官的大舅哥就很神。
寧榮不語，轉身離去。胡保忽然暴喝：“你站住，狗官，你回來唔……”
長鞭甩在他身上，打斷他的穢言。
寧榮回到公房，胡保的反應佐證了他無稽的猜測。
馮茂是督糧官，他能有什麽寶物？
寧榮來回踱步，忽的神情一凜，立刻派出府中人手，在城內外地毯式搜尋可疑的倉房，地窖和山洞。
末了，他欲再瞧大舅哥的大作，卻發現稿子不見了。
寧榮面沉如水，召來管事，“今日誰來過本官公房？”
管事惶恐，“回大人，今日公房除了您和周捕頭，再無第三人。”
此時兩道小身影沖來，寧朝和寧素商抱住他的腿，“爹，舅舅寫給你的信，你怎麽不給我們看。”
寧榮詫異：“你們把稿子拿走了？”
寧朝啞聲，看向妹妹。
寧素商仰起小臉讨好笑，“在大兄二兄屋裏。”
寧榮匆匆行去，兩個兒子坐在榻上，一臉沉思，見寧榮來了，寧宵揉了揉臉，滿血複活向他奔來。
“爹，舅舅寫的話本子真是與衆不同。”
寧榮話聲卡在喉嚨，只含糊應了一聲，卻聽寧宵試探問：“爹，我可不可以學輕功？以後把騎兵甩在身後。”
寧榮：………
寧榮收了稿子，努力跟兒子解釋世上沒有輕功，也沒有仙人。
寧榮心神俱憊，好在還有娘子安撫他。
大半月後，周捕頭帶人在城外往南二十裏發現一處秘密糧倉，又兩日，捕快又在城西發現一處山洞藏糧，兩處加起來估摸有十萬石。
茲事體大，寧榮連夜上報，江西整個官場為之一震。
至此，從結果往前推便易如反掌。
……
“…清剿宜王餘孽，追回十萬石漕糧，小榮兒這得記一大功罷。”晏淮叼着根鹵豬尾嚼嚼嚼。
青翎公主神情微妙的點了點頭：“宜王伏誅，麾下勢力打散，沒人知道還有這一筆漕糧。如若馮茂之死沒查出，這筆糧會去哪？”
“唔…不知道。”晏淮咬到豬尾尖兒，嚼的更起勁了。青翎公主對他招手，晏淮眼睛一亮，立刻湊近，被賞了個爆栗。
“！！”晏淮迷茫，晏淮委屈。他扭身不理人了。
青翎公主拉拉他的衣擺，晏淮又湊過來，颠兒颠兒道：“公主輕點彈，不然你手疼。”
青翎公主勾唇，捧住他的腦袋往下按，踮腳親在他眉心。
晏淮美的不得了，當下就要親回去，被青翎公主按住額頭，“不要糊我一臉油。”
“那我去洗洗。”晏淮忙不疊跑開了。
青翎公主神情冷凝，十萬石糧食足夠近三萬大軍吃一年了。無怪乎要馮茂的命。
偏遠地方的省份，一年儲糧也不過三十五萬石。
此事牽連甚廣，天子派專人接手。而寧榮經此一案，一戰成名，坐穩通判之職。
相對江西的震動，此事在京裏掀起的波濤僅限百官世家之間。
市裏坊間最近出了新熱鬧，誰能看完淮晏居士甲天下的《山海記事》，并聲情并茂的當衆評一段兒，便是京裏第一猛人，獎一對銀元寶。
而這般無聊的玩法，自是楊某人不甘之下整蠱發起，以至狐朋狗友受創，從而愈演愈烈。
前往煙雲書肆購書者絡繹不絕。
李掌櫃哆哆嗦嗦遞出話本子，喉頭滾動，委婉道：“若是郎君不滿，可原價退回。”
“退什麽退，本公子又不缺這兩個子兒。”話落，他拿上書帶着小厮揚長而去。
李掌櫃和夥計惴惴不安，他們真的不會某天被人套麻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