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會不會背叛我
你會不會背叛我
“快走!”裴莳琅将寒蟬從花車上扶下, 寒蟬當即扯落繁重的發髻,準備逃跑。
“抓住花魁!帶回去獻給公子!”帶着銅制面具的賊人,一躍至花車頂上, 揮舞着手中銀白的大刀。
裴莳琅冷眼瞧着魌閣群衆逐漸圍攏, 四周的百姓見到戴面具的人, 紛紛吓破了膽,落荒而逃。
裴莳琅一吹口哨,那些隐藏在暗處的撫危樓黛衛們,傾巢而出。
可裴莳琅被魌閣中人包圍,暗衛們不敢輕舉妄動。
“我知道你小子, 聽說魅大人就是死在你手裏的。”為首之人語氣嚣張。
裴莳琅負手執劍,挑釁看向他:“怎麽,你主子死了, 你要為她殉葬不成?”
為首的冷笑一聲:“只會花拳繡腿的纨绔子弟,別以為舉着把劍就能唬唬人。我魌閣中人,可都不是吃素的。”
裴莳琅輕蔑一笑, 劍鋒對準了那人:“那你來試試。”
那人從高處飛身而下,手中長刀劃破長夜,淩空而下。
裴莳琅手中的劍在那把大刀面前, 顯得格外脆弱。只聽到噔的一聲, 二者碰撞,為首那人顯然小觑了裴莳琅的能力。僅僅這一下,他握刀的虎口被震得發麻。
在他晃神之際, 裴莳琅的劍小而輕便的在空中挽了一朵劍花, 如同毒蛇一般擊中他的手腕, 他的長刀應聲而落。
“給我上!魌閣中人,抓活口。”裴莳琅一聲令下, 外圍的暗衛齊齊出動。
主将已分高下,手底的兵自然受此影響,顯然撫危樓衆人士氣更甚。
為首之人不甘示弱,重新撿起長刀對着裴莳琅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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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莳琅身邊還帶着一個寒蟬,只騰出一只手來對付此人,他面容淡定,從對方的攻擊中靈巧躲避。
再趁對方有些力虛時,狠狠攻向對方後腰,那人頃刻間半跪在地。
“裴家二郎君,原來…深藏不露啊。”
裴莳琅的劍對準了他:“是啊,只可惜你知道得有些晚了。”
那人露在面具下的半截臉,唇角勾起:“不晚……”
話音剛落,四周的彩燈再一次發生猛烈的爆炸,火苗竄到剛從河中出來的魌閣人身上,毫發無損。
可撫危樓的暗衛們,身上幹燥被那火苗襲身,一下就落于下風。
裴莳琅帶着寒蟬退到河邊,側頭問道:“會凫水麽?”
寒蟬還沒反應,就被裴莳琅一掌推入河中,一聲尖叫過後,傳來一個撲通的落水聲。
站在橋上的季遙見到這一幕,不由得發出一聲輕笑:“裴兄倒是實誠,這一掌可不輕啊,花魁娘子也不知能否受得住。”
溫翎面露擔憂,前方已被烈火吞噬,看不清裏頭具體情況。
溫翎擡腳想要離開,身側那人悠悠開口:“你當真要過去麽?”
溫翎腳步一頓,她若是去救裴莳琅了,她的身份也就曝光了。她以及她的銅影都不會有好下場。
可溫翎的目标是裴洛寧,她卻不想要裴莳琅死。
溫翎猶豫之際,就聽到不遠處傳來整齊的腳步聲,救兵到了。
裴洛寧看着眼前熊熊烈火,眼底迸發出濃濃的憤怒。
就在此時,裴莳琅雙手擒住一人,從火光中走出。一腳将那人踢倒在裴洛寧眼前:“小子還敢偷襲,看我不把你丢到樓裏,讓疾風好好招待你。”
“裴莳琅!”裴洛寧呵斥道,“胡鬧!”
見到兄長黑沉沉的臉,裴莳琅抹了抹臉上的灰,讓自己瞧着更狼狽些。
“溯洄呢,他怎麽不在你身邊護着你?”
裴莳琅被兄長一兇,忍不住掏掏耳朵:“被我使喚出去了,他在又能怎麽樣,他又殺不了人。”
裴洛寧扶了扶額,吩咐手下去救火中的同僚,以及還活着的魌閣人。
裴莳琅眼睛微微眯着,為了隐藏身份,他特意讓今日出來的暗衛換了服飾。
而裴洛寧帶出來的人,沒有身着府衙的服飾,皆是身着一身黑衣,衣擺處帶有暗紅的紋路。
裴莳琅收起玩世不恭,望向裴洛寧的眼中充滿複雜:“阿兄……”
裴洛寧向來溫潤,這會也是真的生了氣:“閉嘴,回府再收拾你。”
裴莳琅不敢得寸進尺本就發怒的裴洛寧,不過他的臉上再也沒有了玩味。
這玄青暗紅雲紋,是撫危樓赤衛服飾。想來裴洛寧已經知曉今日這個陷阱是魌閣所為,裴莳琅帶着暗衛在外拼殺,很容易讓人懷疑他的身份。
而,只要裴洛寧帶着真正的暗衛出現,不論現場是否還有魌閣幸存者,或是躲藏在暗處的奸細。都會将目光落在姍姍來遲毫發無損的裴洛寧身上。
畢竟真正的撫危樓少主,是不可能以身犯險的。
裴洛寧這是在保他。
裴莳琅自然懂裴洛寧的意思,只不過他并不想如此。
“二郎君!”溫翎及時跑過來,打斷了他的思考。
裴莳琅淡淡地看向她:“你沒事吧?”
溫翎眼睛通紅,努力做出一副受驚過度又擔憂他的模樣來:“奴婢沒事,二郎君你怎麽忽然跑到花車那去了,真真是吓死奴婢了。”
“我……”裴莳琅沒想将溫翎牽扯進去,他原本打算将溫翎與溯洄支開,獨自面對魌閣的伏擊。
只是沒想到他猜錯了魌閣的伏擊目标,居然是寒蟬。
而溫翎是他親手送到寒蟬身邊的。
“是啊,裴兄,這位姑娘方才見我穿着你的衣服,認錯了人,拉着在下就想逃離。不過最後瞧見你身陷囹圄,居然還想舍身去救你,當真是忠心耿耿。”
溫翎轉頭瞧見慢悠悠走來的季遙,她的眼神中帶着些許威脅。
季遙朝她釋然一笑:“我家侍女可能找不到在下,還是要多謝裴兄的大氅。”說着便解下大氅,蓋在裴莳琅的身上。
裴莳琅的唇色發白,溫翎這才發覺他有些不對勁,緩緩走向他:“二郎君……你。”
話還未說完,裴莳琅便徑直倒下,倒在她的懷裏。
“阿狼!”裴洛寧驚叫着。
溫翎雙手環抱住他,才發覺他身後濡濕一片,她的雙手已然被血浸得緋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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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莳琅意識消散前,好像瞧見溫翎滿眼擔憂地走向他。原本強撐着的人,終究還是體力不支倒下。
再睜眼,是熟悉的帷帳和被一小盞燭火照得昏暗的房間。
以及,身側伏在床邊安睡的人。
夢中的她,微蹙着眉,看起來做的不是個美夢。
溫翎睫毛微動,像輕輕煽動的蝶翼,裴莳琅借着昏黃的燈光,情不自禁伸出指尖輕觸。
溫翎的睡眠很輕,裴莳琅只是輕輕靠近,她便忽然睜開了眼睛:“二郎君,你醒了。”
裴莳琅略顯狼狽地收回手,因為他後背受傷如今只能趴在床上,沒有蓋很厚的棉被,只能在屋中将碳火燒得更旺一些。
以至于溫翎的臉微微有些熱
裴莳琅繼續靠在自己的手背上,靜靜地看着她。
“那些賊人都被節帥的人帶走了。”溫翎道,“寒蟬姑娘游到岸邊已經安然無恙送回煙雨閣了,還有季三郎君,他也沒有受傷已經命人送回去了。”
裴莳琅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知曉了。
“節帥雖然沒有将您受傷地消息傳出去,可王爺和侯爺那裏倒是瞞不住的。”溫翎跪坐在床邊,眼眸低垂,似乎還在考慮有沒有什麽事情遺漏。
“阿翎,在此之前,你覺得本郎君是個怎麽樣的人。”
溫翎擡眼微怔,不解他的意思。
燭火昏黃,郎君眼底的溫柔都被染上幾分暖意。
“二郎君是主子,奴婢不敢妄言。”
裴莳琅沉默了,似乎就在等她的回答。
許是那個眼神過于脆弱和炙熱,溫翎半晌才道:“二郎君在外名聲不好,奴婢剛見到二郎君也是心懷畏懼。不過二郎君其實沒有外頭說的可怕,至少對身邊的人都很好。”溫翎一噎,“晚棠姐姐就時常說二郎君體恤下人,是個難得的好主子。”
裴莳琅靜靜聽着,看不出他的喜怒。
“阿翎,今日是個意外,我不知那些人是沖着寒蟬去t的。”
溫翎心如鼓擂,公子的打算連她都猜不透,可聽到他這般說,溫翎就懂了。
裴莳琅以為魌閣會對他下手,所以将她送到寒蟬身邊,只是沒想到他們都猜錯了魌閣的用意。
“二郎君,奴婢……是想帶你離開的。”溫翎道。
裴莳琅輕輕一笑:“我知道。”
初雪消融,外頭又是另一番景色,裴莳琅帶着傷卻閑不住,裴洛寧下令不準他出府。于是他只能帶着溫翎幾人,在滿一院四周活動。
溫翎聯合崔姑姑給群姑姑尋了些事情打發了出去,裴莳琅受傷的事情,不适合傳到長公主耳中。
溫翎攙着裴莳琅在院外慢慢踱步,其實這點傷對于裴莳琅而言算不上什麽,只不過既然有人扶着,能省力些又何樂而不為呢。
“二郎君,下雪了。”溫翎擡頭便看見紛揚的雪花。
裴莳琅唇角噙笑:“漠漠梨花爛漫,紛紛柳絮飛殘。”
“有些天寒,奴婢帶二郎君回屋去罷。”
溫翎正打算走,自己的手就被他反手握在手心。
“阿翎,你是不會背叛我的,對麽?”
溫翎感覺到他微微涼的手,再擡眼時,郎君的目光真摯倔強,似乎帶着能夠消融一切冬雪的魔力。
與這雙眼對視,恍惚間,溫翎想到另一個人。
初見那日,那人遍體鱗傷倒在雪地中,仍然倔強地睜開眼仰望天空。渾身髒污的人,唯有一雙眼睛透徹得不像話,讓溫翎不由得想要靠近。
那人用力擡起手,嘴唇翕動吞吐出含糊不清的兩個字:“救我……”
初見是善意美好的,之後的腐朽與背叛,反倒是把溫翎傷得痛不欲生。如今二人身份天差地別,自己不過是随時可抛的棄子,而對方,已然登上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公子……”溫翎情不自禁呢喃了兩字,這兩個字也随着一陣風消散在天地間。
“嗯?”
溫翎回過神來,眼前人與另一人漸漸重合,一人似驕陽,一人似皎月,天差地別的兩個人,為何……
“阿翎,你會……背叛,我麽?”裴莳琅再次詢問,一字一頓。
“不會。”
溫翎神情從所未有的認真,彼時她每每想起這個時刻,都會猶豫,若是那日她給了他另外的答案,結果會不會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