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英國梨與小蒼蘭
英國梨與小蒼蘭
穆瑤最開始到京西的那段日子并不好過, 戴家有幾個同齡的孩子和她在一個學校,都是從小就被長輩寵壞了的小孩子。
他們跋扈、強勢,在家聽了父母罵穆瑤的話, 在學校的時候便将視穆瑤為眼中刺, 聯合其他的同學一起孤立她。
她的文具盒裏被倒過紅色顏料,凳子上被塗過膠水,頭發上被人潑過味道發臭發酸的壞牛奶。
那些情況可能會讓大多數人覺得束手無策或者窘迫,但穆瑤從未因為自己受了欺負和委屈而覺得難堪。
她可以在衛生間把頭發沖幹淨,披着濕漉漉的頭發專心聽講。
她一直覺得自己有非常強大的心髒和堅強的內核,直到今天。
那個孩子, 小臉紅潤, 衣着幹淨, 坐在舒适幹燥的豪車裏,就這樣看着靜靜地看着在雨中狼狽不堪的她。
被淋得透濕的裙擺,同樣濕漉漉的頭發, 和已經花掉了的妝。
竟然是上次被董晴帶來的那個孩子,那個談到自己母親時小心翼翼,情緒敏感的孩子。
隔着雨幕,穆瑤看着他們,口颌肌肉繃得很緊, 嗓子裏像是塞了一團棉花,一句話也說不出。
冰涼的雨水落在眼睛裏,再次流到臉頰上時, 已經變得溫熱。
上次在宴會上她和原野鬧得很僵,但原野說得一個字都沒錯。
她現在該怎麽做?上前對他說我就是你媽媽嗎?那個自你出生後就沒再來看過你一眼的媽媽。
她真的配嗎?
她真的是那個孩子期待和想象中的母親的模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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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這場雨大概就是對她的懲罰吧, 不但讓她直視自己的狼狽,還讓她和她的孩子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
見她遲遲沒有動作, 那個孩子剛才還亮晶晶的眼睛變得黯淡,他扭過頭去,有些無措地看着自己的父親:“爸爸……”
穆瑤下意識地向前走了兩步,但很快就被人叫住了。
“請問你是穆瑤女士嗎?是您的手機掉到這裏了嗎?”
消防隊員在幾米開外的井蓋旁問她。
距離有點遠,雨聲嘈雜,對方幾乎是用吼的,害怕耽誤他們工作,穆瑤再看了一眼車子的方向,原野對她微微點了點頭,于是她就跑到井蓋那邊去了。
穆瑤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真的很抱歉,這麽大的雨還麻煩你們。”
來的消防員是兩個年輕小夥兒,一個人笑着說道:“為人民服務。”
“您這手機掉下去的角度有些刁鑽啊。”打撈的人一邊工作一邊說,“但凡傾斜了點角度也不至于掉進去。”
穆瑤也很想問問老天今晚為什麽對她這麽殘忍。
她剛想開口回答工作人員的話,那些原本持續落在她身上的雨便突然消失了。
她被罩在了一把黑色的傘下,她扭頭,便看到了原野一手撐着傘,一手抱着孩子。
兜兜将懷裏抱着的傘遞給她,小聲說道:“你淋濕了,這是給你噠。”
他的手很小,要雙手捧着傘才能拿穩。
見原野的半邊肩膀已經濕了,穆瑤接過兜兜手中的傘。
她已經漸漸從剛才無措的情緒中恢複過來了,她做了個深呼吸,嘴角牽起了一個溫柔的笑,柔聲對他說道:“謝謝你。”
兜兜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把臉埋在他爸爸的肩膀上,偶爾偷偷看她。
手機很快便撈了上來,她再三道謝後,消防人員也走了,穆瑤從包裏拿出幹燥的紙巾将手機擦了擦,好在還能用。
穆瑤舒了一口氣,手機裏有很過工作相關的聊天記錄、相片和文件,她還沒來得及整理備份,如果手機損壞了,之後的工作便會有些麻煩。
待她檢查完手機擡頭,發現父子倆都站在原地看着他。
原野的臉上沒帶什麽表情,兜兜則是坐在原野的手臂上,雙手緊緊摟着爸爸的脖子,微微側過臉來小心翼翼地看向她,像是期待她開口的樣子。
穆瑤站在他們的對面,想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變得不知所措起來。
“回去吧。”
原野看了眼她透濕的衣服,率先開口打破了他們三人間沉寂的氣氛。
原野抱着孩子走在前面,那個孩子像是很怕她半路偷偷走掉一樣,明明距離車子只有幾步路的距離,卻還是扭頭看了她好幾次。
見他們過來,司機連忙下車幫原野撐傘,讓他俯身給孩子整理好安全座椅。
穆瑤站在車子的另一邊,她的身上還在滴水,本來是想坐到副駕去。
但看到孩子時不時投來的、含t着期待的眼神,她問司機要了條幹燥的大毛巾,裹在身上坐到了後排。
她本以為這種情況下,原野就會坐到副駕了,見他站在車旁看着她,穆瑤朝他投去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他清了清嗓子道:“你往裏坐坐。”
他開了口,穆瑤哪能有異議,只不過孩子的安全座椅本來就占了不少位置,她和原野基本上是腿貼着腿了。
他貼着她裙擺的西褲很快就沾上了潮濕的水汽。
司機開口問道:“原總,現在回龍園嗎?”
兜兜像是意識到了什麽,剛才還因為能和媽咪貼着坐而愉快晃動的小腿突然不動了。
“你去哪裏?”
原野把問題抛給了她。
穆瑤報了自己小區的名字,她現在哪裏适合再回到龍園?而且如果她今晚不回去,初十毫無疑問會在門口坐上一晚。
上個月她出差,飛機晚點了幾個小時,盡管童昕在她家,但初十依舊非常固執地坐在門口,從下午一直等到了晚上。
從監控裏看到這一幕,穆瑤的眼眶當即就濕了。
原野的電話響了起來,他在交代工作,整個車廂裏都是他磁沉的聲音,但穆瑤卻能非常清晰地捕捉到孩子的吸氣聲、衣服和座椅的摩擦聲,鞋子踢到椅子上的聲音。
“兜兜。”穆瑤扭過頭去,輕聲喚了他一句。
這是她以母親的身份第一次喊他的名字,盡管不知道她為何要叫他,也不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些什麽。
“嗯!兜兜在!”
小男孩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肉乎乎的小脊背都挺直了。
酸軟的感覺瞬間在穆瑤的心房炸開,幸好現在光線昏暗,孩子看不清她泛紅的眼眶。
“明天周末,讓他去你那裏住兩天,正好我這兩天有些工作要處理。”
原野結束了工作電話,對她說道。
穆瑤覺得自己的鼻尖愈發酸了,聲音沙啞地問道:“真的可以嗎?”
“兒子,你想去住嗎?”
原野的身子微微前傾,扭頭問兜兜。
小孩子的聲音瞬間拔高了好幾度:“我想!想住媽媽家。”
害怕自己的态度不夠堅定,他重複道:“和媽媽一起住!”
原野安排道:“待會兒你和我先回一趟龍園,把要帶過去的東西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自己收拾。”
兜兜的聲音委委屈屈:“爸爸幫我收拾不可以嗎?”
“原裕。”他的聲音帶上些威嚴,暗含壓迫。
被叫了大名的兜兜立馬下意識坐直,改口道:“我可以和爸爸一起回去收拾東西。”
穆瑤在心裏暗暗品了品他的名字,也不知道是哪個yu。
是钰嗎?
司機把穆瑤送到了單元樓下,看着小孩子臉上不舍的表情,穆瑤朝他揮了揮手:“待會兒見。”
回到龍園,原野把兜兜抱下車,小孩子像只小樹袋熊一樣挂在他身上不下來,他便又知道這孩子心裏有想法了。
“怎麽?今天帶你去見她不高興嗎?你之前不是說就算不記得你媽媽的樣子,還是非常喜歡她嗎?”
“我喜歡媽媽。”兜兜小聲辯駁道,“可是……可是我之前見過媽咪,她既然早就回來了,為什麽沒來看我呀?”
他的聲音有些委屈:“而且,她第一次見我的時候都沒認出我,剛才也沒有抱我。”
原野朝着電梯走去,腳步微頓,他沒有急于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問道:“你在上個幼兒園的時候,你為什麽要帶着莫莫逃學?”
聽到他這麽說,孩子以為他要翻舊賬了,人都瑟縮了一下。
畢竟這件事真的很嚴重,他們兩個小孩子趁着老師和保安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他長這麽大,那是原野第一次對他動怒。
見他下意識的反應,原野覺得有些好笑,輕輕拍了拍他的小屁股:“既然這事已經翻篇了,只要你不再犯同樣的錯誤,我就不會再罰你了,你回答我的問題。”
兜兜小聲說道:“因為那些小朋友笑莫莫沒有爸爸,還笑我沒有媽媽。”
“我當時是怎麽和你說的?”
兜兜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爸爸,說道:“不……不記得了。”
當時就只記得哭了,哪裏還記得被教訓的內容。
原野簡潔地重複道:“一個家庭不一定是爸爸媽媽都生活在一起的,大人有大人處理事情的方法,兩個人吵架了,有些人就會選擇分開。”
原家之前一直和原裕說穆瑤在國外工作,但既然穆瑤現在回來了,他們相認了,以他的聰敏勁兒,不可能不發現大人之間不對勁。
原野覺得與其讓孩子瞎猜,不如向他坦誠,或許他現在可能理解不了,但等他年紀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兜兜很聰明地問:“所以,爸爸你和媽咪吵架了嗎?”
他們之前的事情哪裏是一句吵架可以概括,原野沉默了瞬:“算是吧。”
“所以莫莫的爸爸和莫莫的媽媽之前也是吵架了嗎?可是他現在已經回來了呀,是不是他們已經和好了?昨天是爸爸媽媽一起來接她的,爸爸,我也想……”
他沒有回答兒子的這個問題,而是切入主題:“我剛才想說的是,你媽媽回來沒有多久,她也想來看你,但一直沒能找到機會。”
“她之前沒有一下子認出你是因為你們很久沒見,你看你之前的照片是不是和現在的樣子變化很大?”
兜兜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點了點頭,贊同他的說法:“小寶寶長得超快的。”
“剛才在車上她要怎麽抱你?我是不是和你說過小孩子坐車的時候要乖乖坐在安全座椅上?”
原野的眼刀掃來,兜兜瞬間慫了,小聲解釋道:“剛才車子停下來我才解開的,我想看看媽咪。”
輸入密碼,大門打開。
原野沒有急于帶他收拾東西,而是抱着他坐在了沙發上。
“你剛才明明想要留住媽媽對不對?可最後還是我替你開的口。”
兜兜抱緊了他的脖子,撅起了嘴巴,小幅度地點了點頭,聲音好委屈:“媽咪不想跟我們回家。”
“你剛才為什麽不把你的想法告訴她呢?”
原野咨詢了一些兒童教育專家,兜兜現在這個敏感的性子,只能一步步引導。
“可是我怕她嫌我煩……”兜兜的眼眶迅速變紅,大眼睛迅速盈滿了淚水,“如果她真的不想回來,她會覺得我很煩的,我不要這樣嘛,嗚嗚嗚。”
“她不會覺得你煩的。”原野幫他抹掉臉上的淚水,耐心地告訴他,“她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應該親近的人。”
兜兜哽咽道:“比爸爸還要親近嗎?為什麽呀?”
“因為你在她的肚子裏住了七個月,她為了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來吃了很多苦。”原野動手比劃了一下,“醫生在她的肚子上劃了這麽長一刀,你才來到這個世界上。”
有一次帶他的保姆阿姨給他削水果的時候不小心劃到了手,小小的口子鮮血直流的景象他現在還記得。
小孩子沒有概念,只知道刀在肚子上劃那麽長一刀是一件很可怖的事情,他吓得眼淚都止住了:“是兜兜小時候不乖嗎?”
“不是。”原野解釋道,“每一位女性要成為母親,都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她們很偉大,也很值得尊敬。”
兜兜問道:“那莫莫呢?莫莫也要嗎?”
“不一定,她們每個人都可以選擇要或者不要,她們的選擇權也應該被尊重。”
他這一番話孩子也不知道聽懂多少,只是有些沉默地靠在他的懷裏,好一會兒才說道:“媽咪好辛苦,我會更愛她的。”
原野帶他回來當然不只是為了讓他收拾東西,現在看來,原裕這個性子大部分是随了穆瑤,如果他有些話不先跟孩子說,母子倆估計都要傷心一會兒才能親近。
“無論是你是喜歡她、想讓她留下、還是想讓她抱你,又或者是想讓她帶你去做什麽事情,你都可以把你的想法直接告訴她。”
“你不用在她的面前隐藏你的情緒,也不要讓她去猜你要什麽。”原野問他,“你能聽懂嗎?”
兜兜眼神很清澈:“懂了!”
“嗯,乖兒子。”原野摸了摸他的頭,“如果待會兒你想讓我留下來陪你,你也可以告訴她,明白了嗎?”
兜兜很大聲地說了句:“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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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瑤回到家之後,快速地洗了一個熱水澡,把家裏收拾了一下,看到家裏有很多棱角分明的地方,她又緊急下單了一些防撞條。
在和新玩具愉快玩耍的初十還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穆瑤一把将它抱了起來,和他商量道:“之前的那個小bb待會兒t要來了,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他,但你應該會喜歡他的。”
門鈴很快就響了起來,穆瑤沒有放下初十,走去開了門。
她和原野一人抱狗,一人抱孩子,面對面站着。
原野的腳邊還有一個超大的行李箱。
之前說只住兩天,但兜兜收拾東西的時候卻是一副要把全部家當都帶來的架勢。
既然都是說了讓他自己收拾自己的東西,原野便也沒攔着。
“小狗狗!”
兜兜看見初十,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初十也很歡快地沖他輕聲叫了兩聲。
“去吧。”
原野把兒子放在地上,兜兜自己脫了鞋,乖乖把自己的鞋子擺在鞋架上,和穆瑤的鞋子緊緊挨在一起。
剛才還說自己明白了的孩子一臉愉悅地對他爸爸說:“爸爸再見!”
原野對他微微挑了挑眉,他卻沒能明白他爹的意思,保證道:“我一定乖乖的。”
兜兜和初十一起去客廳玩了。
門口就剩下他們兩個大人。
一時間沒人說話,樓道裏的聲控燈都暗了下來。
穆瑤真心實意地說道:“原野,謝謝你讓我見他。”
現在她剛才仔細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景,其實原野并沒有明确阻攔她見孩子,她這麽久沒回來,他在孩子的事情上有些情緒是應該的。
“他晚上會踢被子,你注意着點,還有他情緒會有些敏感,如果你看他有什麽不對勁,盡量引導他把想說的話主動告訴你。”
穆瑤的情緒突然變得有些低落:“是不是因為我……所以讓他沒有安全感?”
無論是之前在試戲的時候見的那一面,還是剛才的見面,兜兜明顯比其他孩子想得多些。
她上網查了一下,母親不在身邊的孩子确實容易出現這種問題。
“不是。”原野否認道,“是遺傳的。”
說完,他又了她一眼:“也不知道随誰。”
穆瑤抿唇,眨了眨眼。
“還有,星航的事情……”
“我會努力去解決的,總歸會有辦法的。”穆瑤沖他笑笑,“也謝謝今晚你接到夢桐的電話來找我。”
原野解釋了兩句:“是秦夢桐打給了季維,我當時正好在。”
穆瑤點了點頭,說道:“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我會照顧好他的,你放心。”
看着關上的門,原野有些無奈,他操心完小的操心大的,結果還是被人關在門外了。
穆瑤回過頭去就看見兜兜推着那個比他還高的行李箱站在了客廳中間,對她說道:“媽咪,我想打開這個。”
他記得爸爸說過,想要什麽就開口。
“好。”穆瑤朝他走過去,柔聲說道,“我來幫你。”
見穆瑤并沒有拒絕,他更開心了。
大箱子真的很沉,穆瑤幫他把箱子放倒,拉開了拉鏈。
兜兜從箱子裏将東西一一拿出來,如數家珍般地介紹道:“這是故事書,這是巧克力……”
“啊,我把棉花糖忘記了。”兜兜拍了拍自己的腦門,他怕穆瑤不知道,解釋給她聽,“巧克力是熊熊,棉花糖是兔兔,他們都是我的最愛。”
“棉花糖會不會吃醋啊。”兜兜撅了撅嘴,“回家之後抱着棉花糖多睡兩天吧。”
他學東西超快,之前聽穆瑤說過“吃醋”之後,自己就會用了。
看到他拿出那只jellycat巴塞羅熊的時候,穆瑤心中酸澀,柔聲問他:“你知道這只小熊是誰給你的嗎?”
“爸爸說是我在媽咪肚子裏的時候,媽咪買給我的。”兜兜抱住了她的胳膊,小腦袋蹭了蹭,“謝謝媽咪,我很喜歡。”
聽他這麽說,穆瑤愣了一下,原野真的……什麽都能知道嗎?
大概是那天鐘樂怡其實看見了,但她沒有說。
“喜歡就好。”穆瑤揉了揉他的頭。
兜兜朝着穆瑤笑了笑,露出了兩排潔白的小米牙。
這麽一番折騰下來已經十點多了,見他的臉上也帶了些困倦,穆瑤問道:“是不是該睡覺了?你會自己洗澡嗎?”
“兜兜不會。”兜兜搖了搖頭,“但剛才爸爸已經幫我洗過了。”
其實還是兜兜有些害羞,在出門前讓原野幫他洗了澡。
“媽咪你聞聞。”孩子把肉乎乎的手臂伸給她,“是不是香香的?”
沐浴露應該還是她和鐘樂怡那次買的那款,她試着聞過味道,不知道為什麽能夠一直記到現在。
“很香,既然已經洗完澡了,那就把牙刷和毛巾都拿出來洗漱吧。”
她剛才看了一眼,洗漱用品應該是都帶齊了。
穆瑤站起身來,朝着浴室走去,突然感覺到自己手中塞進了一雙柔軟的小手,她微愣,下意識抓緊了那雙手。
兜兜會自己刷牙,而且有模有樣的,非常有章法。
睡覺時,穆瑤把他放在了靠牆的那邊,聽睡前故事的時候,他非常努力地睜着眼不讓自己睡着。
等穆瑤講完一個故事,他的小手抓着被子,小小聲地問道:“媽咪,你之前為了生兜兜,肚子上是不是有很長很長的一道疤呀?”
不知道他怎麽會知道這些,穆瑤應了聲“嗯”。
“我……我想看一看。”
穆瑤沉默了一瞬,将自己的睡衣掀上去一點。
三年半過去了,那道疤已經變得很淡很淡了,但挨了一刀怎麽會一點痕跡都不留下。
小孩子的眼淚來得迅猛,啪嗒啪嗒接二連三地砸在了她的皮膚上。
他一邊哭一邊說道:“好痛。”
穆瑤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在床頭抽了紙給他擦眼淚,急忙說道:“不痛,打了麻藥沒感覺的。”
但她這話根本哄不住他:“藥效過了就很痛,姑姑之前闌尾炎,嗚嗚嗚。”
真沒想到他這麽小卻知道這麽多,穆瑤哄他道:“只痛了幾天。”
兜兜哭得一抽一抽的:“爸爸說的,女孩子可以選擇不成為媽媽,那你、你會不會後悔呀?”
“不會。”穆瑤摸了摸他的頭,“有你這麽聰明可愛的寶寶,我怎麽會後悔。”
怕他多想,穆瑤補充道:“當然,就算你沒有現在這樣聰明可愛,我也不會後悔的。”
孩子靠在她懷裏哭着哭着就安靜了下來,穆瑤以為他應該是困了,于是便關了燈。
漸漸的,穆瑤的意識也逐漸昏沉,就在她以為兜兜已經睡着了的時候。
孩子軟乎乎的小手臂搭在了她的胳膊上。
他超小聲地說了一句:“兜兜會很愛很愛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