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遺物
第35章 遺物
“您好啊!我弟弟這些日子受您關照了。”壯漢一邊推窗一邊笑着道。
依舊穿着那件熟悉的緊身衣, 不過外頭加了一層略小的棉衣而已,壯漢笑得跟朵花一樣。
從窗戶上跳下來,将弟弟從下頭拎上來, 他還沒忘記小心翼翼關上窗戶。
然後, 這才轉過身來, 對上了躺在床上轉頭看着他的卷。
“哎?”不是說是老師嗎?怎麽這麽年輕?完全沒想到對方如此年輕,壯漢愣住了。
而卷則面無表情着, 他的視線落在壯漢臉上,半晌滑向他身後的少年……
是阿海。
“哥,明明走門就可以啊, 你幹嘛非要爬窗戶啦, 還拉着我一起……”揉着屁股, 阿海略帶委屈地抱怨着。
“從門走麻煩啊, 還得登記,走窗戶多方便,您說是吧?”說完, 他還笑着對卷道。
阿海:……別說,你大概問對人了,這位怕是真會覺得好來着。
果然, 當着他的面兒,卷點了點頭。
壯漢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拉過旁邊一把椅子,大馬金刀坐了下去。
一坐下, 他便把自己手裏抓着的羽絨服遞給了卷。
“這是老師您的東西吧, 我給您要回來了, 盒飯也沒用上, 看, 就在這兒呢,給您!”一邊說着,壯漢又從懷裏掏出一個飯盒來。
飯盒……依然很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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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回憶多久,卷便認出這是之前他們在病房聚餐之後、被阿海帶走的那份盒飯來着。
他當時沒多想,只以為是阿海沒吃飽,又或者他是想給哥哥帶一份,現在看……這飯盒竟是用來去換羽絨服了嗎?
他想起那天他們依稀說到了這件羽絨服的事兒,只說了一句而已,不想阿海卻聽在了心裏,還偷偷摸摸找他哥哥幫忙去了。
“……用不着送盒飯,我就往他們面前那麽一站,嘿嘿,多少是名異能者嘛!還是有點面子的。”
“對了,之前的退燒藥也謝了,阿海說那藥也是您給的,真是太感謝了,傷的也不重,就是不知道怎麽就發燒了,還燒得要死,那藥很貴……我就沒舍得買,想着萬一要是真的不行了人沒了,至少多給阿海留點積分……”
壯漢絮絮叨叨說着,從他的敘述中,卷也知道了他和阿海的關系——
顯然,這倆是親兄弟來着。
“你當初不是一個人逃難來到這裏的嗎?”卷想起路上對方說過的話來了。
“其實那是假話,我是帶着弟弟一起來的,發現這邊有未成年養育中心的時候,我們便分開了,那會兒不是什麽都沒有怕養不活弟弟嗎?那邊好歹能給他口飯吃,跟着我才是真的沒吃沒喝了……”
“後來,則是我開始出任務了,為了省錢我也沒個固定的地方住,阿海繼續住在那兒也舒服點,還有伴兒。”
“到現在則是阿海心疼我,怕我花錢,自己不肯離開了。”
他說着,心疼地看了眼弟弟,不過看着看着他愣住了。
“那個……我有和您說過這件事嗎?”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是他和對方第一次見面,對方怎麽知道自己說的那句話呢?雖然他對外一律宣稱自己是孤身一人,可是他也不是見人就說這句話啊……
他狐疑地看着卷。
卷烏黑的眼睛直直看着他。
于這場對視中敗下陣來,他決定不糾結這件事。
而阿海已經開始吞吞吐吐地和卷交代“真相”了:“……其實我們都有家人,孤兒所那邊雖然十六歲以下的孩子都收,可是大部分孩子到這個歲數之前就被收養了,還是有人願意收養孤兒的,我們因為有親人在,所以都拒絕了而已。”
“我是有哥哥,馮睿軒則是有爺爺,王賀他姐姐在,至于托尼和小路,他倆則是真的沒有親人了,原本是有的,這幾年陸續沒了,和我們在一起習慣了,他們也拒絕了別人的收養。”
卷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不過面對壯漢還回來的盒飯,他将盒飯重新推向壯漢的方向:“我不吃,給你。”
“這……這怎麽好意思……”壯漢說着,又還了幾次沒還回去,也就順勢收下了,不過大手拍拍胸脯,他爽氣道:“我叫陳山,老師以後有什麽麻煩事兒就找我,我不收您錢!對了,聽阿海說您家的房子好像有點糾紛,是被您大伯占了,對付那種潑皮無賴我最拿手了,怎麽,要不要我出手?短則一天,長也就三天,準保他們從您家滾出來!”
顯然,來到這裏之前,陳山已經對卷的情況做了一番調查,他調查的很仔細,可以說如今他對卷的了解比他弟弟對卷的了解還要詳細的多。
他說得信心滿滿,本以為卷會立刻答應下來,誰知——
“不用了,我不打算要那個房子。”卷道。
“哎?”這下子,不止陳山,連阿海都愣住了。
他是真的不打算要那套房子。
他是這麽對陳家兄弟說的,第二天,在基地的糾紛處理中心,面對醫生等人,他也是這樣說的。
聞言,醫生愣住了。
安安大伯一家卻高興得跳了起來。
“為什麽?你是怕他們賴着不走嗎?”醫生大為不解:“如果你擔心這個的話,我會想辦法讓——”
他還想說什麽,卻在對上少年烏黑安靜的眼眸時,收聲了。
靜靜地看着他,卷只說了一句話:“那不是我的家。”
他是實話實說,然而醫生卻不這麽認為。
聽到這句話,醫生只覺得自己對于少年在那個家裏受的苦感受更深刻了!
也是,就算要回了房子又能怎麽樣呢?憑這家人的習性,肯定一開始就會賴着不走,就算自己繼續搭人情找人幫忙強制趕他們走,他們肯定還會時不時找到少年,繼續騷擾他,而把房子交出去反而說不定能讨個清淨,沒看少年住院的這些天對方一次都沒過來探望他嗎?
怕是少年也是趁這次機會徹底看明白了,這才決定放棄房子吧。
已經——
看到旁邊聽到少年的話明顯松了一口氣的巡查組諸人,醫生先是一氣,随即心一軟。
他也是怕自己搭更多人情進去吧?
也是,這麽懂事的孩子,有點吃的就全部送過來請自己吃呢……
想到昨天少年送過來的一小把一小把的,各種種類不同數量卻都一點點的蔬菜水果,醫生再看向少年時,心更軟了。
然後,再次看向巡查組和少年的大伯時,他的心也更硬了——
最後,在醫生的斡旋下,安安的大伯一家最終同意将安安父母留下來的積分和安安這些年賺來的積分交回來,他們還想再拖的,然而巡查組卻直接強制執行了。
現場通知基地財務部門将大伯一家卡裏的積分劃給安安,這件事便了結了。
其實光是安安父母留下來的積分就不止這麽多,然而這些年,大伯一家早将那筆錢花得差不多,饒是把他們一家卡裏現存的所有積分都劃給安安,也抵不上當年那筆錢。
“就這樣吧,不過,我還想去那裏收一下遺物。”對此并不在意,卷提了最後一個要求。
這個要求并不過分,然而安安的堂姐似乎還想說些什麽,不過不等她的話出口,巡查組的人已經把她拉到一邊,去算讓人頂替自己出任務這件事的賬了。
這樣一來,卷倒是得以安安靜靜的回去收拾遺物了。
包括醫生在內,衆人都以為他想要收拾的是他父母的遺物,然而只有卷自己知道,他想要收拾的是安安的遺物。
明明有三個卧室,然而愣是一間也不屬于他,這個房子裏,屬于安安的只有陽臺上的一個小小的鋪蓋,晚上才被允許打開,白天則擺在角落裏,陽光也曬不到的地方。
然後,在鋪蓋的夾層裏有一張安安父母的合影,幼年的安安也在照片裏頭,就在這個房間裏,笑得很開心的模樣。
将鋪蓋和照片一起帶上,卷正打算離開,忽然看到一旁安安伯母手上佩戴的镯子……
記憶力極好,他立刻想到這镯子和照片裏安安媽媽佩戴的一模一樣,于是——
直接把镯子從女人的手腕上硬剝下來,對女人的痛呼充耳不聞,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個房子。
然後,幾乎就在他關上房門的瞬間,他笑了。
幾乎可以用燦爛來形容的笑容。
好吧,果然,這個人類是想離開這個房子的——沒去管自己怎麽壓也壓不住的嘴角,卷看看手裏的镯子,半晌,想不出将镯子放在那裏的他索性直接将镯子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确切的說是“安安”的手腕上。
別說,雖然是女性的尺寸,然而還未成年的清瘦少年佩戴起來居然也剛剛好。
将镯子戴在手腕上的時候,一瞬間,卷覺得自己心裏有了一種可以稱之為“雀躍”的感覺。
然後,眼睛怎麽也無法從镯子上移開,他就那樣一直一直看着。
直到那種雀躍的感覺消失了,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重新恢複了面無表情的一張臉,卷帶着少年的全部財産離開了。
沒有回診所,他帶着少年的鋪蓋直接回了孤兒所,也就是佩德那裏。
醫生和巡查組将他的卡片信息轉移到了這兒,阿海等人早已幫他将生活物品領取好,從今天開始,他就和佩德一起在這裏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