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涼粉
第23章 涼粉
許安珩帶着鄭清衍在小廚房裏洗薜荔,其餘的下人也沒閑着,按照小少爺的吩咐,把已經洗淨的果子用刀切開,在挖出裏面黃色條狀的籽。
薜荔采摘時,會流出白色的汁液,需要在水中單獨清洗,才能将表面的粘液沖洗幹淨,等到所有的果子都洗淨之後,兩個糯米團子的手指已經變得皺巴巴了。
“哥哥,”鄭清衍攤開自己肉乎乎的小手,舉到許安珩面前,“你看。”
許安珩也攤開自己的手,舉起來和他的手相對,道:“哥哥的手也變成這樣了。”
鄭清衍定睛一看,好奇問道:“真的,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許安珩抓住鄭清衍被水泡的有些發白的小手捏了捏:“因為泡多了水,手就會被泡的發白起皺,就像現在這樣。”
鄭清衍知道了緣由,也不再好奇,注意力轉移到了剛才自己洗的果子上。
薜荔果還未完全熟透,綠油油一個,果子像三角狀的球形,鄭清衍從沒見過這種果子,拿過一個在手裏搓着玩,扭頭問道:“哥哥,這個果子可以直接吃嗎?”
“可以直接吃,但是我們摘的果子還沒有熟透,吃起來會有些酸澀。”許安珩抓住小哥兒的手,讓他捏捏果子,手下的觸感硬硬的,看來是顆母果。
“還沒熟透?”鄭清衍有些困惑,“那我們摘這麽多生果子做什麽?”
許安珩揉揉鄭清衍的腦袋,牽着他往大簸箕那邊走去。廚房的下人們手腳麻利,大半的果子都已經被切開挖籽,鋪開在圓簸箕上晾曬。
許安珩抓抓鋪在簸箕上絲狀的籽,還帶着濃濃的水意,他抓起一下把,遞到鄭清衍面前:“這些是薜荔的籽,現在這個時節成熟的剛剛好,曬幹之後可以用來做冰涼爽口的涼粉吃。”
鄭清衍眨眨眼,伸出手摸了把許安珩手中的薜荔籽,柔軟濕潤,還能摸出些許顆粒感,他淺淺的吸了口氣,問道:“哥哥,要多久才能曬幹做涼,涼粉?”
許安珩将手上的薜荔籽鋪回簸箕中,接着伸出兩只手指頭捏捏小哥兒的臉,笑道:“想吃啦,不急,這天氣熱,明日就能曬的差不多了。”
鄭清衍小臉紅了紅,聽到明日就能吃上涼粉,頓時又開心起來,拉着許安珩的手問東問西。
Advertisement
許安珩被鄭清衍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問的有些招架不住,只得用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他,告訴他明日親口看過嘗過便都知曉了。小哥兒倒也聽話,聽此也不再多問,只一心等明日薜荔籽曬幹。
次日,剛用過早膳,鄭清衍便眼巴巴的看着許安珩,雖沒說話,可看他這期盼的小眼神,便知道他心裏記挂着昨日曬在小廚房院前的那一簸箕薜荔籽。
許安珩摸摸鼻尖,覺得小孩兒忘性大這說法一點都不靠譜。被這麽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看,許安珩也坐不下去了,和坐在椅子上休息品茶的爹娘、大哥說了一聲,便想牽着小哥兒出門。
“安兒,清衍,”許夫人叫住他們,“是不是要用你們昨日摘下來的薜荔做東西吃?”
昨天婢女拿着許侍郎的名帖和一個果子往太醫那走了一遭,确定這果子無毒可食用後,許夫人懸着的心也放了下來,只是看着手上青綠色的果子,實在想不明白兩個孩子能用這個做什麽吃食,一時好奇心起,加上前幾次兩個孩子做的吃食,她也因着各種事兒耽擱這,沒在一旁看過,現下正好無事,便想着和他們一起去小廚房看看。
許大哥不知道昨日的事兒,問了兩句後,突然開口吟了句詩,“驚風亂飐芙蓉水,密雨斜薜荔牆。”①說完,許明川頓了頓又道:“原來只在書中看過薜荔一詞,卻也沒親眼見過,如今家中便有薜荔,怎能不去看一看。”
正巧今日許侍郎也無事,皇帝也沒召見,于是,這小小的薜荔,倒是引得許家人全都往小廚房走。
夏日氣溫高,經過一個下午加一個夜晚,昨日挖出的薜荔籽的水分已經蒸幹了,除了兩個小的,許家其餘幾個都沒見過薜荔,都好奇的抓了一把,許明川還撚起一小根嘗了一口,剛在嘴裏咀嚼了幾下,便趕緊吐了出來:“呸,呸呸。”
許安珩躲在一邊,和鄭清衍偷偷捂嘴笑了大哥一番,等到大哥的視線從他們二人臉上掃過,才趕緊欲蓋彌彰的把手放下來藏在身後。
許明川一手捏住一個小糯米丸子的面皮,捏的兩個小團子抱住他的手求饒才撒手,他哼哼兩聲:“以後還敢不敢嘲笑大哥了?”
許安珩揉揉被捏的有些發燙的臉,又拉開鄭清衍在臉上揉搓的小手,發現只是有些被捏紅後,才放下心來,略帶委屈的開口:“不敢了,以後再也不笑話大哥了。”
許明川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娘拍了下腦袋:“你都多大了,還和兩個弟弟計較,下手也沒個輕重,看看把他們倆的臉都給捏成什麽樣了!”
這下輪到許大哥委屈了,和兩個弟弟鬧着玩也得被訓,而且他下手也很有分寸啊,也沒使力,不過臉紅了些,那也是因為小孩皮肉嫩,就自己用的力氣,還沒剛才腦袋上挨那一下重呢!
許侍郎剛才一直沒摻和他們幾兄弟的事兒,還在一旁看的樂呵,現在夫人都發話了,他連忙打了個圓場:“安兒啊,你說這薜荔能做成一道消暑吃食,可是用它這些籽來做啊?”
許安珩搓搓自己的臉回道:“是,就是用這些曬幹的薜荔籽來做,做法簡單,花費的時間也不長。”
此話一出,激起了院內衆人的好奇心,就連站在幾位主子身後的幾個廚子也豎起耳朵認真聽了起來,這薜荔籽平平無奇,實在不知能做出什麽吃食。
許安珩也不多說,找下人要了快幹淨的紗布,将薜荔籽裝在裏面,再用繩子将紗布綁緊。裝好的薜荔籽放到涼水中浸泡片刻,然後用過雙手搓洗,也不必揉搓太長時間,等到清水變得濃稠,便可以将紗袋撈出。
“這就好了?”許明川看着盆中不再清澈的水,有些疑惑,“這不就是水嗎?”
“得等一會,”許安珩拉住鄭清衍想要觸碰盆中水的小手,“放在陰涼的地方,過幾個時辰這水便會凝起來。”
話一說完,許安珩還有些小小的忐忑,怕爹娘和哥哥追問自己是從何處得知的吃食做法,可沒想到他們自是點了點頭,也沒多問什麽,他覺得家裏人定然也察覺到了自己的異常,只是不知為何從來沒對自己打破沙鍋問到底。
許家其餘幾人自是早早就發現了許安珩的奇特之處,他一沒開蒙,尚且不識字,不太可能是從書中學來的這些做法。二來,他做的各種吃食也甚是新奇,是獨一份的做法,原來從沒見過,對于一個祖上沒出過廚子,又年紀尚小的孩子來說,只這兩點就足夠可疑。再加上他有些過于成熟穩重的性子,許家人老覺得是不是像話本子裏所說的那樣,每到夜裏許安珩入睡之後,便有白胡子神仙進到他的夢中,傳授他各種奇妙的技藝,只是為何老神仙偏偏只教授自家小子一手好廚藝而不是其他,許家人尚還沒有讨論出一個結果。
既然說還需等上幾個時辰,衆人也便打算先回屋中坐着,只是,許明川又一針見血的提出了一個疑問:“就這麽點,夠我們幾個人吃嗎?”
桌上的木盆不大,剛才又是許安珩搓籽,小孩手小,紗布中裝的薜荔籽也不多,現在仔細一看搓出來的水,好像确實不太夠,一人吃兩碗都有點夠嗆。
許安珩也沒多想,直接到:“那便再多搓一些,反正也不費什麽功夫。”
剛剛看許安珩搓薜荔籽,其餘人便也好奇的想動手試試,正好現在要多做一些,許明川便先上了手,接着許夫人和許侍郎也淨手試了試。
幾人的力氣自然不是許安珩能比的,故而就算紗布中的薜荔籽較多,也沒費多少時間,一大一小兩盆濃稠的水漿被擺在屋內陰涼處,靜靜的等待着凝固。
午睡醒來,正是一日裏最熱的時候,一家人坐在堂屋都有些蔫蔫的,許安珩捂嘴打了個哈欠,聲音有些啞:“涼粉應該凝好了,讓廚房上一碗來吧。”
丫鬟聽着小少爺的吩咐,往小廚房去了,沒多久便端着托盤進來了。
“這便是涼粉?”許侍郎看着碗裏透亮晶瑩微微偏黃的吃食,頗有些不可思議。
“是啊,爹,你嘗嘗看,清涼解暑。”許安珩拿着勺子在碗中攪拌幾下,把拎進去的桂花蜜給拌勻。鄭清衍坐在他的對面,也有樣學樣,等每一塊涼粉都沾染上了桂花蜜的香甜後,他便“啊嗚”一口,将勺子上的涼粉吃進了嘴裏。
“哥哥,好吃。”鄭清衍眼睛亮晶晶,咽下一口涼粉後,迫不及待的又舀了一勺喂進嘴裏。
許安珩也點點頭,覺得味道确實不錯,他也很久沒吃過這麽正宗的涼粉了,不禁也有些懷念,當下也不多說什麽,只一心吃着碗裏的涼粉。
兩個孩子尚且好些,只埋頭苦吃,一旁的許侍郎和許大哥左一句“好”,右一聲“妙”,吵的許夫人開口讓兩人閉嘴,安靜些吃涼粉。
“妙,實在是妙,這涼粉吃起來冰涼香甜,嫩滑爽口,生津止渴,實在是妙,若不是親眼所見,如何也想不到薜荔果也能做出這般美味。”許侍郎吃完一碗涼粉,手上還捏着瓷勺,便不禁贊嘆出聲。
“哦?”門口處傳來一道清越的聲音,“果真如此美味?”
【作者有話說】
注:①出自唐代詩人柳宗元的《登柳州城樓寄漳汀封連四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