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應帙:“……”
怎麽會有人全身上下只有1塊6?
1塊6夠吃什麽?兩個饅頭?
遂徊的貧困生每月補助呢?
……總不能也被塔貪了?大方向上都這麽腐敗了還費時費力搞什麽教育改革?校長直接下臺吧。
應帙忽然又想起了遂徊宿舍抽屜裏那一盒又一盒的強效止疼藥,價格不菲,遂徊還是一次五粒當糖吃的……所以錢都拿去買藥了,輪到吃飯的時候就等着喝西北風?
打飯的大媽哎喲了一聲:“小夥子你卡裏錢不夠哦,讓你同學幫忙付一下,回頭趕緊叫你的父母給你彙點錢。”
周圍好奇的視線紛紛落在應帙身上,場面非常尴尬。應帙以前也遇到過忘記戴終端獨自來就餐的情形,但因為塔裏認識他這張臉的人太多,甚至還沒來得及開口求助就有人主動上前幫他付款。
但現在他是遂徊,獨來獨往、‘舉目無親’的資助生哨兵,根本沒有所謂可以幫他代付的同學,更沒有熱心市民主動上前來做好人好事,甚至應帙還聽到了兩道竊笑聲從人群中傳來。
這無疑是點燃他最後一抹理智的導火索,笑,笑笑笑,有什麽好笑的?應帙閉了閉眼,轉身看向隔了兩條隊伍外的遂徊。後者似乎一直分心留意着他這邊的動向,應帙的視線剛移過來,他立刻轉過頭和他目光交彙。
應帙朝他勾了勾右手食指。
遂徊眼神微動,借開人群朝他大步走來,絲毫不在意身後耿際舟疑惑探尋的目光。
等人在身前站定,應帙擡起手,指向支付器說:“麻煩幫我刷卡。”
“應帙”樣貌條件優越,銀發和紫瞳更是惹眼,在場的學生不說百分之百都認識他,至少也有半數對他的長相有印象。
衆人驚訝地看着他們的學生會主席竟然真對一個陌生哨兵言聽計從,說幫他刷卡就幫他刷卡,擡起終端對準支付器,清脆的機械提示音過後,是繳費完成的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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賬戶餘額大五位數,裏面一部分是應帙父母給的生活費,一部分是應帙的獎學金,換成饅頭都可以把這個窮比S級哨兵砸死。
“謝謝。”應帙端起餐盤,雖然他不明白花自己的錢吃飯到底有什麽需要謝的,而且他還賣了遂徊一個超級大的面子,至少在場的有心人都會知道,這名資助生是應主席的朋友,“考得怎麽樣?”
“……”遂徊沉默。
應帙懂了,心都涼下半截:“算了,你先回去,晚點再細聊。”
說罷,他轉身就走,避開無數道如有實質的目光。
在他背後,遂徊徐徐回到打飯隊伍裏,耿際舟還好奇地問他:“那人是……20班的遂徊?應帙,你怎麽跟他有聯系了,還幫他付飯錢……?”
應帙在空位置上放下餐盤,內心一片驚恐,他目前離遂徊和耿際舟足足有二十米,周邊人來人往一片嘈雜喧嚣,但他集中精神力之後竟然能過濾掉雜音,将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遂徊依舊是沉默寡言的風格,耿際舟說十句他回一句,還只有三個字:“沒什麽。”
應帙坐下身,擡眼看到遂徊和耿際舟端着餐盤在他不遠處找了座位。遂徊低着頭,長發披在肩後,耿際舟卻是跟他對上了視線,下一秒,應帙就聽見耿際舟彎腰悄聲對遂徊說:“嘿,他又在看你。”
“……”一個‘又’字令遂徊持筷的手微頓,他想繼續保持形象,扮演他心目中的那個高高在上,對資助生沒有任何興趣的學生會主席,但終究還是忍不住悄悄瞥了應帙一眼。
至于耿際舟則是大大方方地回視着應帙,眼底滿是興致盎然。
應帙暗覺棘手,默默低下頭,吃了一口炒雞蛋,味道淡得讓他想去懸崖峭壁上舔岩石。
“應帙……”他又聽到了遠處耿際舟的聲音,刻意壓低着嗓子,“他看你的眼神還是那麽的……詭異。”
應帙:“……”
遂徊:“……”
應帙硬着頭皮尴尬地往腮幫子裏塞了一大口米飯,有種私下偷偷說人壞話結果把聊天記錄發到當事人聊天欄裏的既視感。
一直不想搭理耿際舟的遂徊也因為這句話忍不住問:“……詭,異嗎?”
“詭異啊,而且這不是你自己說的?”耿際舟莫名其妙,“你之前跟我說他看你的眼神陰恻恻的,像未馴化的野獸,要把你吃掉一樣,還讓我也少跟他接觸。”
“……”應帙閉上了眼睛。
遂徊的表情有一瞬間變得十分複雜,但也僅僅是那一瞬,很快他就恢複面無表情,平靜地說:“對的,最好要少跟他接觸。”
應帙看到遂徊這副‘想發火又礙着形象管理,只能咬牙切齒默認’的模樣,有一點點心虛。
他确實說過那種話,而且也沒說錯,先前他有兩次偶遇這名哨兵,對方确實在暗處用一種詭異又炙熱的眼神死死盯着他不放,如影随形,他不願和人産生沖突,只能裝作什麽也沒有看到,不動聲色地離開。
現在的應帙大概能理解遂徊當時應該是精神混亂頭痛症犯了,再加上眼型如鷹瞳天生侵略性強,所以給他帶來了被瞪視的錯覺,可之前他又不知道,誤會在所難免。
飯菜很難吃,應帙咬着寡淡的西蘭花,味同嚼蠟,但因為實在餓得很了,不知不覺之間竟然真把小山似的米飯消滅得幹幹淨淨。
等離開食堂,他随便找了個清淨的小樹林坐下。五月的天氣對于向導來說還有一點冷,對于哨兵來說就已經非常舒适了,他安安靜靜地微仰起頭,感受微風拂過臉頰,等待着好學生耿際舟回教室複習,然後遂徊循着他的蹤跡找過來。
但令應帙沒有想到的是,先聞着味找過來的人竟然不是遂徊,而是另一位老熟人。
應帙驟然睜開眼,一雙冷翠色瞳死死注視着站在他不遠處的金發哨兵,艾勒。
一條金毛犬站在哨兵的腿邊,微微勾着身子,龇出尖牙嗚嗚吠着,呈攻擊狀态。艾勒頭頂的兩只尖耳後壓,也是滿臉敵意:“遂徊,你到底都跟應帙說了什麽?”
“……”應帙注視着兇相畢露的金毛犬,緩緩站起身,下意識就要召喚出他的精神體。但奇怪的是,他并沒有在精神域內感受到任何的回應。
他忽然想起來,在受到直面靈魂身體互換這麽大的刺激下,他的頭頂和尾椎竟然至今都沒有出現熟悉的精神體融合态。
難道是遂徊的精神體意識到他并不是它真正的主人,所以拒絕了回應?
應帙思考的模樣在艾勒眼底就是對他的無視和輕蔑,他本就厭惡這名哨兵,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令他惱怒到了極點:“你們這群從垃圾區來的垃圾,就該老老實實待在垃圾桶裏——”
他一邊罵着一邊大步往應帙的方向走,右手握拳,朝着應帙的臉高高揚起。
然而就在拳風将至的瞬間,應帙眼珠一轉,準确無誤地擡手格擋住了這一拳。艾勒愣了一下,似乎從沒想過遂徊會反抗,右手被他擋着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你竟然還敢——”
應帙将他的反應盡收眼底,暗自心驚難道艾勒私底下一直欺壓遂徊這些資助生,而遂徊堂堂S級哨兵,竟然還對艾勒這個A級打不還手?
為什麽?
有把柄在他手上,被威脅了?
還是反抗只會得到更糟糕的後果?
他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今天早上艾勒攥着他的頭發,狠狠把他腦袋往牆上砸的畫面。
應帙和艾勒認識了快十年,關系談不上多好多親密,卻稱得上一句朋友,印象中的艾勒性格一直如他的精神體一樣,陽光開朗,是鄰家的大哥哥形象,溫柔善良,對誰都是笑呵呵的。
破皮的額頭再次痛了起來,應帙眼神一凜,反手制住艾勒的右臂,閃到他身後,接着狠狠一膝撞在他的後腰眼,不留情面地将艾勒踹到了地上。
應帙一點沒跟他客氣,下一秒,鞋底就直接踩在了艾勒的後腦上,居高臨下侮辱性地左右碾了碾。
真是又壞又蠢的家夥,塔內霸淩若是被檢舉揭發,嚴重的情況下甚至會牽連影響父輩的仕途,特別是他們這類身份本就敏感的家庭,艾勒怎麽會做出這種自毀長城的蠢事?
“我什麽都沒和應帙說。”應帙仿照遂徊冷漠的口吻,氣勢十足,“你以後少來惹我,不然應帙不會放過你。”
金毛犬護主地沖了過來,應帙注意到它,快速跳開躲避它的利齒,艾勒借此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額頭摩擦地磚破了皮,傷口滲血,沾着磚縫的泥土和雜草,和應帙早上受的傷極為類似,狼狽至極。
他氣得眼白赤紅,手背上青筋畢露,恨不得把應帙給活剝了。但就在這個時候,一陣腳步聲靠近,遂徊匆匆頂着應帙的殼子出現在樹林小道的盡頭。
下一瞬,應帙就看到原本打算站起來咬死他的艾勒直接坐回去,捂着額頭委屈困惑地大聲喊着:“遂徊同學,我沒招你沒惹你,只是想跟你解釋早上的事情是一場誤會而已,你突然動手做什麽?”
應帙:“……”
應帙:“……你這招是不是茶得太低級了。”
艾勒從沒聽過遂徊同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非常怪異,但他沒空思考出現異常的原因,注意力全部放在不遠處的‘應帙’身上,聽着對方腳步聲慢慢靠近,全然無視他,停在了‘遂徊’的身邊:“你沒事吧?”
“沒事。”應帙無所謂地擺了下手。
哨兵的身體确實好用,往常他可沒辦法一腳把A級哨兵踹地上,一定是剛擡腿動作就被識破,必須以精神力輔助進攻,精神攻擊可不是每個向導都會的技術活,高難度且費時費力,遠不如哨兵拼刺刀來得痛快。
見‘應帙’的目光從頭至尾都牢牢鎖定在‘遂徊’身上,視地上的金毛小狗于無物,艾勒沉默許久,心想難道我茶得真這麽低級?
他錯愕又受傷地擡頭看向‘應帙’,主動彰顯存在感:“小帙,你……你別突然不理我,明明之前還好好的,我是不是做錯什麽了?”
聽到艾勒的聲音,遂徊不得不瞥他一眼,眼底滿是冷漠。
艾勒:“……”
緊接着遂徊又猶豫地擡眸望向應帙,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見,詢問如何處置地上裝柔弱的低級茶。
應帙想讓遂徊別管他,也想讓遂徊借着他的身份來個狐假虎威,但他的遲疑在遂徊眼底卻是另一重含義。
三秒的沉默後,只見遂徊垂眸清了下嗓子,應帙在這瞬間倏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但不等他阻止,遂徊就已經矯揉造作地開了嗓:“艾勒哥,我不是這個意思啦……”
要不是這是他的身體,應帙絕對一巴掌就糊上去了。
作者有話說:
應帙,出門在外需要借自己的威名給自己開路,虎假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