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退一萬步
第38章 退一萬步
普蘭金家的三子, 出生就是許多人這輩子都達不到的頂峰，如他那頭淩亂張揚的紅發一樣，走到哪兒都是學校的焦點。
“昂。”
恩佐冷淡疏離地應了一聲，把視線重新轉回到面前的光屏。
李陶心裏鬼火冒, 他剛打賭, 這個貴族少爺壓根就不記得自己這個室友叫什麽！
“在看論壇嗎？”
李陶走過去, 瞧見光屏裏熟悉的頁面，閑聊般說道，“你去集訓太久都不知道最近發生了好多事，東門新開了家餅店生意超級火爆……”
他緊盯着恩佐的表情，狀似無意般繼續說, “哦對了，如果你是想看扒店主身份的帖子, 那別找了, 已經被删了。”
恩佐掀起眼皮，奇怪地看向他：“誰？”
“啊？你不知道嗎？”
李陶一下子來了精神, 心思活絡起來，把之前的各種風言風語添油加醋地都講了一遍。
恩佐的注意力果然移到他身上, 表情逐漸變得難看起來, 毫不遮掩地露出鄙夷厭惡的神情。
“哎，如果是真的，他是不是也算你嫂子？”李陶開玩笑般說道, “現在想買人家一份餅都排不上號, 能不能讓他開個後門，賣我點呗？”
“嫂子？”
恩佐打斷他, 輕嗤道，“你在說什麽蠢話？”
梅菲爾德滿眼都是白蘭幣, 他寧願相信那人搶走陛下私庫，都不信他會去談情說愛。
李陶聳聳肩：“可不能這麽說，能勾搭上你們家說不定真有兩下子——”
“砰！”
桌面的水杯被一巴掌掃開，瓷片迸裂聲吓得李陶縮着脖子不敢再吱聲。
恩佐語氣摻着冷意：“誰說他攀得上？”
他不知是被勾起什麽不太美妙的回憶，眼裏像含着跳動的火苗，煩躁地在屋子裏來回走動，突然拎起外套，哐當一聲砸門離開了宿舍。
背影看上去，大有一種勢必要找人幹上一架的氣勢。
李陶扯了扯嘴角，整個人都被籠在光亮照不到的角落裏，譏笑道：“沒腦子的煞筆。”
*
“喬喬喲！”
今天一關店，從後門裏就鑽進來三位小客人。
阿賽亞站在最中間，右邊是系着蝴蝶結絲帶的男孩，一雙黑瞳亮晶晶的像是黑珍珠，歪頭甜甜一笑，紀喬立馬就認出這是結束返祖期的波比。
至于另一位嘛……
紀喬有些意外地挑挑眉。
“下、下午好，紀先生。”
吉姆穿着剪裁利落襯衫和小短褲，短襪下的皮鞋擦得锃亮，手裏捧着個精致的紙盒，繃緊小臉對他問好。
阿賽亞撲進紀喬懷裏，興奮道，“我們和家裏都說了，要吃過晚飯再回去！”
“哦，哦……”紀喬穩住身形，配合地抱住他轉了一圈放下，對另外兩位幼崽說，“歡迎歡迎，過來坐吧。”
吉姆悄悄松了口氣，跟在最後慢吞吞地走進房間。
紀喬關了大門，正讓嘟嘟和叭叭收拾店面桌椅和操作臺。
聞一将幾張桌子拼在一起，倒了酸奶過來，讓他們去靠牆的柔軟長凳排排坐。
吉姆一直把盒子捧在懷裏，直到剛坐下，才小心翼翼地放到桌面，好奇地打量這家店鋪。
裝潢嘛……勉強合格，燈具應該再優雅一點，選今年新款白水晶燈應該更合适……哦窗外的金色玫瑰不錯！
他摸着下巴，矜持地點點頭。
有品。
“這是給我的禮物嗎？”
一道聲音将吉姆的心裏嘀咕打斷，他連忙回神，見紀喬正用手指碰了碰小盒子，臉上騰紅一片。
“我知道！”
波比舉手，大聲道，“這是吉姆家做的蛋糕，芋泥鹹奶油口味的！”
吉姆察覺到青年的目光重新落到自己頭頂，手裏捏緊尾巴，高傲擡頭道：“我媽媽說，去別人家做客要帶禮物，這是禮節！”
波比扭頭，笑嘻嘻地對阿賽亞說：“和別人道歉，好像也是需要禮物的，你說對吧？”
阿賽亞哼哼兩聲，尾巴快樂勾起：“對喲！”
吉姆一怔，他想起阿賽亞講述自己和紀喬在琥珀城的日子，頓時臉更紅了，耳朵緊貼頭皮，張了張嘴：“紀、紀……”
“哇哦！”
一聲歡呼将他磕磕巴巴的話語打斷。
紀喬不知何時已經把盒子拆開了，對着裏面散發誘人甜香的蛋糕發出贊嘆，“看起來很好吃！”
阿賽亞立刻湊過來瘋狂點頭：“對對，好吃！”
吉姆抿了抿嘴皮，小聲道：“是我媽媽做的……”
“替我向你媽媽問好。”紀喬接過聞一拿來的碟子和餐刀，邊切邊說，“我不擅長做蛋糕之類的甜品，正好做晚飯還需要點時間，你們先吃這個墊墊吧。”
吉姆微微張嘴，等紀喬坐下後，朝他的方向挪了挪屁股，尾巴趁阿賽亞不注意，飛快地貼着人家手背蹭了一下。
紀喬有點癢癢，但也沒在意，和他們一起吃蛋糕。
“喬喬，我們晚上吃什麽呀？”
阿賽亞舔舔嘴邊的奶油，很激動地問道。
“蛋糕都沒吃完，你就念叨着晚飯了？”
紀喬無奈，幾口把蛋糕吃完，起身去冰箱看看，“讓我想想啊……”
“沒關系，喬喬做什麽我都喜歡！”
阿賽亞晃悠着小短腿，砸吧着小銀勺，他已經飛快地吃完了自己那份，目光情不自禁地瞄向其餘三人。
波比和吉姆很有經驗地用手擋住。
“哼。”阿賽亞抖抖耳朵，輕哼一聲，然後快準狠地把勺子瞄準了聞一的方向。
誰料聞一更快，直接端起碟子警惕躲開，還扭頭對阿賽亞說：“慢吞吞。”
“哇哇哇讓我再吃一口嘛！”阿賽亞放棄偷襲，直接撲到聞一背上當挂件，嘻嘻哈哈地死命鬧騰。
另一邊，紀喬還在歲月靜好地想菜單，後門傳來一聲鈴響。
“紀先生！”
三個疊起來的箱子後面，冒出雷安的腦袋，他眼圈和鼻子都很紅，看起來有些狼狽。
紀喬吓了一跳：“怎麽了！”
他把箱子抱進來，悶聲說道：“金葉小鎮把辣椒送過來時袋子有破損，我和珀斯就想換個箱子裝…可是碰了這玩意兒我手疼………”
紀喬：“戴手套了嗎？”
“就是沒有呢……”雷安崩潰道，“我看珀斯臉上有汗，怕滴進辣椒裏面，好心幫他擦了一把，他就哭個不停，然後像個神經病般突然往我鼻子揍了一拳，疼死我了！”
雷安越說越傷心，撇着耳朵大聲哭嚷。
紀喬：“…………”
不行，槽點好多！
梅菲爾德到底從哪兒搞的卧龍鳳雛？
紀喬收獲了品質與辣度都上乘的朝天椒，心情複雜地送走了哭哭啼啼的花豹壯漢，喃喃道：“正好，晚上就試試新調料吧。”
當時穿來的三輪車上帶的并不是這種辣椒，他靠着從聯邦進口的調料，勉強調配出平日做餅所需要的醬汁，但是如果想做香辣餅，肯定是不行的。
所謂朝天椒，并非是只有燃燒味蕾般的幹辣，它自帶些許微妙的果香，在熱油的激發下與辣度融合。
無論是幹煸炒菜，還是磨面做醬，又或是直接抓一把丢鍋裏，與牛油醪糟大棒骨們一起熬成火鍋底料，它都能做到展示獨特香辣風味的同時，又能不喧賓奪主，讓最後出鍋的菜肴更添風味。
如果一種辣味菜肴吃下去，胃與口舌只有難忍的灼燒感，紀喬認為這是失敗又折磨人的料理。
試驗田産出的辣椒顆顆飽滿鮮紅，表皮堅實富有光澤，确實是難得的品質。
有了喜歡的調料，他很快用熱油濺入辣椒面，紅潤細密的小氣泡滋啦作響不斷翻騰，辛辣鮮香的氣息騰的一下竄出。
幾個幼崽挂在聞一身上，齊齊朝操作臺這邊瞧，然後噴嚏接連不斷震天響，一個個鼻頭通紅，看起來多了些委屈可憐的模樣。
“啊……對不起對不起！”
紀喬趕緊開窗通風，打開了空氣淨化器，他光顧着興奮，忘了小孩子貌似都吃不得辣，于是打消了做火鍋的想法。
“我看看啊……”
紀喬提議，“咱們吃清湯岩牛肉鍋，麻婆豆腐，炒空心菜……怎麽樣？夠嗎？”
阿賽亞舉手同意，不過這些做法吉姆和波比聽都沒聽說過，他們也不好意思多問，茫然地點點頭。
聞一為難道：“我早上去買了點海鮮……”
不吃好像就不新鮮了。
“行，那就再加個辣炒海鮮吧！”
紀喬挽袖子，挑眉對幾個矮豆丁使喚道，“過來幫忙吧。”
“好！”
吉姆和阿賽亞爽快答應。
波比想了想，扭頭對聞一眨眨眼：“哥哥，一會兒幫我們拍照吧。”
聞一不懂：“為什麽？”
貴族少爺團莅臨喬喬醬香餅店，到此一游？
波比笑容甜美：“之後放長假時，家庭作業肯定有幫忙做家務，現在拍拍，囤一點唷！”
其餘人心中震驚：靠！是聰明鴨鴨！
“來吧，折一下空心菜。”
紀喬從冰箱裏提出一包綠色蔬菜給他們，讓聞一帶着他們慢慢弄。
A區物資豐富程度是琥珀城不能比的，紀喬現在資金充裕，幾家進口超市他胸膛一挺，想逛就逛，連帶着菜譜都變得豐富起來，不用再受喝營養液的苦。
空心菜的菜杆又嫩又脆，折起來發出“berber～”的聲響，阿賽亞他們試了一下，當即有些上頭，嘻嘻哈哈地邊玩邊弄。
紀喬看了一會兒，就專心去弄自己的事。
要做清湯鍋也不能太随意，先得熬鍋骨頭湯，用紅豬的大腿骨最佳，洗幹淨後和姜片蔥段一起烹煮就行，簡單不費事，熬得越久，湯汁會因為泛起的油珠更顯光澤。
如果只有紀喬一個人，他就會熬久一點讓湯汁變得濃稠些，再放進冰箱冷凍，等到平日裏做菜時，再舀一勺湯凍，豬骨湯面，豬骨青菜湯，豬骨蘿蔔湯簡直不要太方便！
湯都還沒熬多久，阿賽亞就忍不住問：“喬喬，我想喝一碗诶……”
紀喬一愣：“我才剛煮進去。”
“好吧……”
幾個小饞鬼失望地舔舔嘴巴，不甘心地催促，“那你快一點哦。”
紀喬哼笑道：“行吧，大饞小子們！”
岩牛肉因為是待會兒燙着吃，切片就好，他選的部位兼肥帶瘦，不柴不膩。
聞一接過肉，慢慢的在案板切着，平鋪進盤子裏擺盤，每一個角度都不能有差，擰着眉頭認真得像在搞什麽科研實驗。
豆腐很嫩，口感更接近他吃過的內酯豆腐，用精致的小盒裝着，上面的标志是蓋亞星那邊有名的食品廠家。
紀喬也沒急着開封，起鍋燒油加入豆瓣醬，一邊剁一邊翻出紅油，再讓聞一切點肉沫丢進去。
等到岩牛肉變色炒出油香，他撕開盒子封皮，攤手将豆腐托起，用刀劃拉分成小方塊全部跟下餃子般送進鍋裏。
鍋鏟翻轉，肉沫紅油咕嘟咕嘟淹沒過白花花的豆腐，湯汁不斷收入其中又沒被碾碎，起鍋後撒一層花椒末算作收尾。
辣炒海鮮就更簡單了，全是些鱿魚貝類，大火烹炒加入辣椒姜片去腥添味就行，完全沒有什麽技術難度。
等他一弄好，阿賽亞趕緊把折得長短不一的空心菜給他，他們激動得像是在看表演，催促道：“再來再來！”
“好神奇哦，放進出，用鏟子哐哐哐，然後就變香啦！”
“還有那些瓶瓶罐罐！”
“是魔法耶！”
幾個孩子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如果不是怕被油濺到，早就挂到紀喬身上近距離欣賞小紀老師的烹饪美學！
“開飯開飯！”
拼接的桌面很快擺滿熱騰騰的菜肴，裝滿骨頭清湯的小鍋在類似卡式爐的機器上咕嚕冒泡，紀喬把小勺子放到麻婆豆腐旁邊，幾個孩子不等他招呼，就已經爬上凳子坐好。
雖說很多菜都是“一燙抵三鮮”，紀喬怕他們吃急了燙壞舌頭，時不時地就要勸道：“慢點吃，沒人搶啊。”
阿賽亞充耳不聞，可勁兒往飯碗裏舀豆腐，打算拌飯吃。
“唔唔！”波比把每道菜都嘗了一遍，與炒得油亮翠綠的空心菜簡直一見鐘情。
這道菜紀喬沒有放辣椒，就是油鹽清炒，只是需要稍稍注意火候，這樣顏色才能鮮綠漂亮。
波比嘎巴嘎巴嚼着，菜杆脆生爽口，葉子鮮嫩清爽，他小嘴嚼個不停，時不時美滋滋的扭扭身體。
“吉姆，你覺得味道……”
紀喬沒有特意問過他們喜好，有些擔心這孩子吃不慣，扭頭看去，話音戛然而止。
一根鱿魚須被吉姆含着邊嚼邊嗦，猛火爆炒的海鮮彈脆爽口，又裹滿了鮮香的辣椒醬，味道濃烈卻很勾人。
吉姆眼睛淚汪汪的，斯哈斯哈兩聲，抱住旁邊的杯子猛啜酸奶，然後迫不及待地繼續挑海鮮吃。
紀喬看得咂舌，和聞一對視一眼，當即端碗吃飯。
再不吃，菜都要被這群小餓鬼搶沒啦！
*
夜燈初上，卡加諾東門外還很熱鬧，明亮絢爛的燈光将紅發貴族的身影拉得老長，他面容不愉地進入人群，又再次才人群中穿出，與周圍手挽手又或者并肩談笑的學生格格不入。
他按照查到的地址來到喬喬醬香餅店門口，當目光觸及到店外搖曳的金色玫瑰時，對他把梅菲爾德迷得神魂颠倒的謠言又信了幾分。
在母親離世後，一些費勁心機想鑽空子的勢利小人已經令他厭惡至極。
梅菲爾德到底在搞什麽名堂，任由這種人玷污家族的名號。
此時店門已關，他本想明日再來，然而歡鬧的笑聲從屋子裏傳出。
落在路面的長靴忽一停頓，恩佐回頭，轉了個方向，擡頭盯着二樓半開的窗戶眸光閃爍，意味不明地哼笑出聲。
“嗒。”
一個身影扶着窗欄落地，鞋面觸及到光潔的木質地板，沒有發出分毫動靜。
咕嚕咕嚕的熱湯翻滾，濃郁豐富的飯菜香氣輕盈地在空氣中飄蕩。
過得還挺滋潤。
紅色碎發掃過淩厲的眉眼，恩佐不太習慣地揉了下鼻子。
他倚靠在二樓欄杆，傾身向着燈火通明的樓下望——
“喬喬！再給我舀碗骨頭湯！”
“我也要！”
“還有我！”
一群童聲中夾雜着熟悉的大嗓門，恩佐被沖得眉頭直跳，雙手把頭頂的耳朵按下，死死地貼緊頭皮，滿眼不可置信。
阿賽亞居然在這兒！
那小子為什麽在？
聽起來關系還挺好？
恩佐擰起眉頭，動身沿着樓梯慢慢走下去。
“骨頭湯，骨頭湯，喝了眼睛水汪汪！”
阿賽亞尾巴一扭一扭地接過湯碗，美滋滋地亂說一通。
紀喬聽得好笑：“沒有那個功能，小心告你虛假廣告！”
阿賽亞飛快更改：“好吧，那就燙得吉姆淚汪汪！”
“阿賽……咳咳……”吉姆不滿，憤憤地從湯碗擡起頭，忽然愣道，“诶，他是誰？”
“啊？”
衆人回頭看去，紅頭發的年輕人正悠閑地從樓梯走下來。
紀喬蹙眉，頓時警惕站起身。
還沒來得及質問，就聽阿賽亞探頭興奮大喊：“小舅舅！”
“昂。”
恩佐懶洋洋地應了聲，在樓梯口頓住腳步，視線游移到青年身上，忽然一愣。
與想象中的不同，青年不是那種妖裏妖氣的長相，面相上看還挺順眼的，第一反應就将三個小孩擋在身後，右手按着一柄餐刀。
恩佐敢保證，要是阿賽亞沒出聲，那玩意兒估計會飛過來擦着他臉頰，釘進旁邊的牆壁上。
刻薄刺耳的話語卡在喉嚨，恩佐煩躁地抓抓頭發，看一眼紀喬，然後繼續抓抓頭發。
媽的，忘詞了，他一時間竟然覺得，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
“原來是恩佐啊……”紀喬心頭松懈下來，見他眼神逐漸飄忽，先一步開口道，“你怎麽從樓上……額、翻窗進來的？”
恩佐刮了下鼻梁，有些尴尬地“嗯”了一聲，找補般說道：“你們關門了。”
“原來是這樣啊。”
紀喬朝一個方向指了指，“其實我們是有後門的。”
阿賽亞嘲笑他：“小舅舅笨笨，像野貓！”
“嘶，你煩不煩。”恩佐朝他走了幾步，忽然看見了桌面那一大桌熱騰騰的菜肴。
靠，好香！
他覺得不管怎麽說，這種場合都不适合再開口，不爽地撇了下嘴角，打算告辭走人。
“等等。”紀喬叫住他，“你吃飯了嗎？”
恩佐一愣，誠實地搖搖頭。
紀喬指了下身後，爽快邀請道：“不如吃了飯再走吧？吃嗎？”
恩佐喉頭一動，面露遲疑，心裏驟然升起一句最萬金油的理由——
來都來了……
他面無表情地對着紀喬點了點頭：“吃。”
紀喬做的都是家常菜，簡單下飯好吃，恩佐集訓時天天在荒山廢墟摸爬打滾，壓縮餅幹和營養液是吃到想吐。
端起碗後什麽都忘了，呼哧呼哧吃得和當初阿賽亞在琥珀城的樣子一模一樣。
阿賽亞哼哧兩聲，嬉皮笑臉道：“小舅舅，是大紅豬！”
吉姆和波比看看他的紅發，一起發出“嘎嘎嘎”的笑聲。
看着外人還在，恩佐忍了下來，偏頭故意朝他們露出個陰測測的笑容。
三個小孩被吓得一聳，齊齊埋頭吃飯。
吃了兩碗飯，恩佐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青年熟稔的語氣，咽下嘴裏的菜，扭頭問紀喬：“你認識我？”
紀喬攤手：“珀斯和我提起過。”
那是他兄長信任的下屬，恩佐更加疑惑：“你和他們都很熟？”
“對呀！喬喬和我們都認識好久啦！”
阿賽亞當即把自己離家出走又被紀喬撿到，在琥珀城的各種神奇經歷都說了一遍。
波比和吉姆已經聽他講過，這時還是忍不住捧着飯碗再聽一次，時不時地還要補充阿賽亞沒有講到的細節！
“喬喬給我搶阿米爾的外套！”
“打跑了讨厭的紅帽子！”
“還有好多小混混，都在我們默契地配合之下吓跑了！”
“等等，默契地配合？”
恩佐單身撐着臉，朝阿賽亞揚了揚下巴，“展開說說。”
阿賽亞歪頭撥了下耳朵，瞄向紀喬，紀喬有些尴尬，還是把當初造謠的經過說了出來。
“最後被舅舅抓包啦！”阿賽亞垂頭喪氣地總結。
恩佐整個人都被創得飛起。
什麽蓄意勾引，什麽仗着緋聞斂財，什麽在幾個貴族之間游走，這和李陶說的完全不一樣！
而且很讓恩佐想不通的是，梅菲爾德居然就這麽輕拿輕放完事了。
媽的，進山一趟出來，怎麽完全跟不上這個世界的發展！
波比發出羨慕的聲音：“阿賽亞，你們的經歷好豐富啊……”
吉姆跟着矜持地點頭：“嗯嗯。”
“還好啦……”
阿賽亞扭捏地嘿嘿笑了兩聲，拍桌提議，“下次我帶你們一起出走一次！”
波比和吉姆：“好耶！”
幾個成年人吓得臉色突變，嚴厲拒絕：“不可以！”
*
飯後，阿賽亞帶着兩個小夥伴去看自己的火柴人畫作，他們看完後發現可以擺在櫃臺這麽顯眼的地方，頓時羨慕極了，吵吵鬧鬧自己也要畫。
聞一被他們鬧得頭疼，領着各位大畫家去二樓小茶幾慢慢創作。
恩佐煩躁地轉着筷子，心裏把李陶罵個狗血淋頭，又氣自己被人當槍使，擡手撐住額頭，頭頂耳朵撇下又立起，然後又撇下……
好蠢，好丢臉！
紀喬看着他動個不停的耳朵，滿眼不解。
這又是個啥意思嘛？
他想了想，拍拍肩膀問恩佐：“對了，你來這趟是幹嘛的？”
“…………”
恩佐臉色僵硬，剛巧嘟嘟和叭叭來收拾碗碟，他幹咳一聲，轉移話題，“它們怎麽在這兒？”
“哦，珀斯弄過來的。”紀喬把與梅菲爾德合作的事告訴他，贊嘆道，“它們很節能，珀斯說是你改造的，真是厲害，給我又省了筆錢呢！”
“還行，練手的玩意兒。”恩佐偏過臉小聲嘟囔，忽然一愣，皺眉道，“慢着，你說省錢？”
紀喬點頭：“嗯！”
恩佐越聽越糊塗了：“最新型號的機器人又花不了幾個錢，聽說你這間餅店生意不錯，有必要這麽節省嗎？”
紀喬不覺得有什麽毛病，興致勃勃地給他算賬：“你哥哥已經負責了原材料和裝修，這種開支能省就省，以後分賬數額也好看一點嘛。”
“分賬？”
恩佐噌地一下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提高音量地喊着，“你還要！給梅菲爾德分賬！”
紀喬不懂他這麽激動做什麽，拉着他坐下：“噓噓……他說讓我要分就分給阿賽亞。”
“可他都沒拒絕！”
“因為是我執意要的給啊！”
“你真的是——”
恩佐恨鐵不成鋼，站起來氣呼呼地在原地轉了個圈，又坐下。
從控制星網流言的各種手段，還有對紀喬反常的态度，按照梅菲爾德對財富的癡迷程度來看……
恩佐現在嚴重懷疑，梅菲爾德只是看中紀喬的手藝對自己的生意有用罷了，絕對沒有半分謠言中說的什麽喜歡！
這個理由，恩佐越想越合理！
而面前的青年渾然不覺，一臉坦然，甚至還計劃着什麽省錢啊分賬啊……
恩佐搖頭直嘆氣，這都不趁在合作期間多撈一筆，怕不是喜歡上了梅菲爾德？
他面色複雜，忍不住意有所指般說道：“我知道你們老實人容易動真感情，可是有些人就臉長得還行，其實不怎麽靠譜，你稍微長點心，別一時間被迷惑了陷進去！”
紀喬一頭霧水，完全跟不上他的腦回路：“什麽？”
“你……唉……”
恩佐看着紀喬茫然無知的模樣，直接閉了嘴，抱着手臂靠在椅背生悶氣。
就算星網上的風言風語再真，就算最初的源頭是紀喬和阿賽亞捅出來的……
那又怎樣！
一個巴掌拍不響，退一萬步來說，他梅菲爾德就沒有責任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