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 第56章
◎“方幼眠,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心上?”◎
看來喻凜是先一步到家, 并非是在門口遇到。
想來他是回過玉棠閣了,“夫君已經見過淑煙妹妹了麽?”
“呵...這麽快, 你就叫上淑煙妹妹了?”喻凜話茬接得快且鋒利。
他的話莫名其妙就算了,聽到耳朵裏面還有些詭異。
就好像,不是給他納了一個妾,而是給她自己納了一個妾,再然後他在這裏譏言諷語?
方幼眠覺得她真是昏頭了,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可喻凜的語氣着實有些詭異,令人忍不住深想...
兩人沉默了一會。
她不說話, 喻凜感覺自己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沒個聲響,又不能如何。
天知道他去刑部之後, 想到那個虎視眈眈的姓呂的男人凝視着她的目光,有多忍受不了。
根本沒有心思再理會刑部和大理寺官員呈上來的卷宗,他心亂如麻,在督查司坐着也是枉然, 索性就告了假。
見到他神色不大好,面若冰霜, 周遭的同僚不敢詢問具體內情,只道他舊傷未愈, 又連日操勞,合該回去歇歇。
這邊的事情他們會盯着,但凡有什麽新線索必然告知喻凜。
他回來之後, 才進玉棠閣, 便見到了一個陌生的女人, 含羞欲怯, 矯揉造作領着人來給他請安。
喻凜甚至以為他是不是又發了高熱?
昏頭了, 有關方幼眠的事情都不過是一場他幻想出來的夢境,真正在玉棠閣的女子另有其人?
等等,這個女人是誰?
喻凜擰眉不知所以,旁邊的雯歌便朝着她道清了原委。
好,好啊。
才趕走一個,又領進來一個,這其中間隔有多久?她就這麽迫不及待要給他納妾?
當玉棠閣是什麽地方,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夠塞進來。
方幼眠尚且沒有醞釀好說辭,她站在喻凜身邊,感覺到周遭的溫度急轉而下,他的臉色十分不好。
這似乎是她跟喻凜在一起相處許久,第一次見他那麽生氣。
就因為納了一個妾室麽?
方幼眠不是很理解,這到底是為什麽,自古男人多情,這不是值得高興的事麽?不是很懂喻凜的怒氣從何而來。
她回想起前番家中多事,喻凜幾次臉色不大好,都沒有這樣明顯過。
他至多就是神色冰冷,淩然盯着對方。
就說在靜谷庭查賬的那一次罷,二房和崔氏都是他的長輩,個個被他吓得肅然起敬,紛紛縮了脖子。
喻凜神色寡淡,即便盛怒之下也隐藏情緒,剛認識的時候,言簡意赅到了極點,後面話茬才漸漸多了起來。
方幼眠被他可以稱得上寒氣森森的臉色給吓到了,他身上給人的威壓和震懾漸漸不再收斂。
她即便是再淡然,心下也有些微微緊張,說話的聲音不自覺低了下來,腦中尚且沒有醞釀好的措辭,脫口而出。
方幼眠解釋道,“是婆母...”
“讓我把人帶過來,說是要給夫君開枝散葉,繁衍長房的子嗣。”
“繁衍子嗣?”喻凜嗤笑重複。
喻家的人還不夠多麽,還要怎麽繁衍?
方幼眠越發斂睫,不想也不怎麽敢看他吓人的臉色,“......”
陰氣沉沉萦繞在男人的周圍,她站着想後退。
後面跟着的人察言觀色,意識到兩位主子有事要說,這會子誰都不敢往前湊,生怕觸了逆鱗,小命不保。
喻凜處置家裏的下人可不會心慈手軟,尤其是那些愛多事愛嚼弄舌根的,更別提,事情關乎少夫人了。
“我之前與你說過什麽?”見她垂着眼睑,看都不看他,回避不說,飽滿的粉唇也漸漸斂了起來。
想來是有些怕了。
見此情狀,喻凜呼出一口長氣,奮力壓下胸腔中不住翻湧的氣息,避免過于外洩而吓到她。
“......”
他得知玉棠閣有了旁人,氣得擡腳出了門,卻又不知去什麽地方,要去找她?
未免有些不太好。
喻凜就這樣在府門口等着她回來,幸而沒有多久,她便回來了。
他的視力和耳力都相當好,老遠便見到祝家馬車,掀開車簾之後抿唇笑靥如花的那張小臉。
她對旁人從不吝啬她的笑意,也不防備,在他面前卻總是拘束規矩。
對比之下,喻凜的神色能好看到什麽地方去?
他攔着要把她給抱下來,也不知道在擔心什麽,想要跟她說話,怕她跑掉,牽着她的手往家中走。
終于到了家裏,守門的小厮把府門徹底關上,喻凜才松了一口氣,也松開了她的手。
原本想着回了玉棠閣,冷靜下來跟她好生談一談,可一想到玉棠閣還有一個妾室。
喻凜的氣就怎麽都壓不下去。
他難不成還要去官署冷靜幾天,可這一次,他冷靜不下來,腳步便也停了。
她還是什麽話都不肯說,喻凜按捺不住,也就開了口,她反而跟不知情一樣。
等了許久又不接話了,喻凜壓着嗓音,也跟着她低頭,“嗯?”
方幼眠正在回想,說過什麽呢?
喻凜跟她說的話還挺多的,他眼下要聽那一句?
看樣子是想不起來了,喻凜冷臉提醒,“上一次你把母親身邊的丫鬟帶回去時,我與你說日後若沒有我的首肯,不準你再收長輩送伺候的人過來。”
經過喻凜這麽一提醒,方幼眠有些印象,喻凜似乎好像真的說過。
“你忘記了。”他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
方幼眠蹙眉,有點點心虛,她的确是忘記了。
喻凜見她一頭霧水,經過他的提醒才勉強反應過來的樣子,真真忍不住了。
“方幼眠。”這大概是第一次,喻凜連名帶姓喊她,“你怎麽可以這樣?”
他攥着她的雙肩,提至眼皮子底下。
哪樣?
方幼眠進一步感受男人的質問,“我與你說的話,你到底有那些放在心上,你告訴我?”
她還在想那個話茬。
哦,想起來了。
崔氏把秋玲塞過來,她帶着秋玲去玉棠閣安置,喻凜後面将人給送了回去。
回來之後,告知她,日後沒有他的首肯,不許再收長輩送過來伺候的人。
她當時嗯了一聲,可喻凜并不滿意。
他跟今日一樣,捏着她的肩骨把她給轉過來,讓她面對面聽着他的話,還叫她應一句。
應了之後還是不滿意,甚至叫她重複說了一遍,才算是勉強過了關。
那時候兩人還沒有圓房。
後面諸多事宜紛擾,一樁接着一樁,而今又趕上弟弟妹妹入京,她哪裏想得起來,還有這樁事?
說起來,的确是她理虧,若是辯解的話,喻凜會不會越發火大?
他攥着她肩膀的指骨有些用力,方幼眠不敢貿貿然張口,只道歉,“對不起...”
“是我忘記了夫君的囑托。”
可他也應該明白,這個家裏是沒有她說話的地位,何況有袁夫人在側,真拂了崔氏的面子,不也是傷到了喻家人的體面麽?
別說還有喻将軍和喻老太太在背後壓着,她要怎麽反抗長房的三位長輩。
方幼眠咬唇,再不肯多說,她不喜歡争吵。
喻凜看着已經拉湊到眼皮子底下的這張小臉,她好像不想看他的樣子,瞥開了她的眼睛不算,甚至還撇開了她的小臉。
“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心上過?”喻凜後言,居然這樣問她。
方幼眠怔愣住,在她目光挪回來之前,喻凜已經掐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臉給轉了回來。
澄澈潤亮的水眸看着男人蘊含惱怒的深眸。
都在窺探對方眼底的意思。
男人的眸子情緒複雜,深不可測,她不知道他說這句話的意思到底是什麽。
姑娘水汪汪的眸子幹淨明亮,一眼到底,喻凜看到了她的不解,驚惶,迷茫,甚至有懼怕之下生出的退卻,可就是沒有他想要的喜愛。
方氏不解他惱怒的緣由,是因為她的眼裏沒有他。
那心裏呢?
他要怎麽才能知道她的心裏有沒有他?
喻凜低下頭去,壓着她的後腦勺,止不住沖動,索吻。
在兩人的嘴巴貼上那一刻,方幼眠驚得眼睛都瞪圓了,喻凜是氣瘋了嗎?
這裏是什麽場合,後面還有人跟着!
她抵抗相對,手肘去推他,想要說話,可是喻凜手疾眼快,一直大掌捉住她的兩只手腕,別到身後又帶着她的細腰,将她拖到了眼皮子底下。
大掌帶着她的腦袋往前,越發逼近她,他撬開方幼眠緊閉的牙關。
以絕對的,強勢的,不容拒絕的霸道侵占游走本就該屬于他的領地。
方幼眠嬌柔,如何敵得過喻凜如此蠻橫無理的吻法。
只能被他親着。
喻凜四處掃蕩香甜溫暖的地方,想要看看有沒有別的男人的氣息,又留下專屬于他的痕跡,表示他絕對的獨有權。
他許是氣暈了,親得毫不顧忌不分場合不說,就連攻勢也猛得叫人沒有還手之力,方幼眠試圖抵擋,抵不夠,後面破罐子破摔,置之不理,讓喻凜兀自親去。
喻凜的确是氣血翻湧壓制不住,以至于上頭了,他對方幼眠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打不得罵不得。
哄也哄過了,該問的,他都問了。
她還是這樣什麽話都不說,一點反應都不給他,喻凜為官數十載,從來沒有這樣深深的無力挫敗過。
情急之下,想用這樣的方式試探她,以為這樣就能跨入她的心。
可是不能,她抵抗不夠松垂下來的手,讓喻凜越發的無力。
他也停下了動作,額頭抵着她的額頭。
正在竭力恢複臉上的失态。
不遠處跟着伺候的人,頭都要埋到地底下去了,恨不得變成聾子或者瞎子。
大人居然在長廊之下拉着少夫人親吻。
簡直千古未聞!
眼看着兩位主子正在收拾,千嶺擋在前面,低聲警告伺候的下人們,“管好你們的嘴巴和眼睛。”
“今日的事情若是洩露半點...”
“千嶺侍衛放心,我們都明白。”伺候的丫鬟和随從們點頭如搗蒜,其實不用千嶺吩咐,都沒有人敢亂說。
容婆子等人以及之前被拔了舌頭的下人們就是最好的血例。
喻凜的心緒勉強平穩,他松開了方幼眠,又給她擦拭唇上的水漬,整理弄亂的裙擺和袖口。
方幼眠始終由着他整理,不曾動作。
就怕抗拒引起喻凜的惱怒,雖說他是平靜下來了,臉色沒有剛剛那麽吓人,可方幼眠能夠感知到,在短短的時日裏,喻凜的心緒并沒有平穩。
默不作聲,也很令人心生畏懼。
她悄悄打量着喻凜的眉眼。
男人長睫垂落,在眼睑處露出一片漂亮的弧形影,他的眉目又恢複了清冷。
喻凜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擡睫。
方幼眠瞥眼不及,兩人的視線在猛烈的親吻之後再次對上。
僅一瞬,這一次是喻凜先挪開了眼睛。
方幼眠頓了一下。
等整理好她身上他攪弄風雲弄亂的地方,喻凜又重新牽着她的手往前走。
方幼眠的唇瓣被他親腫了,回去估摸着要上藥。
可一想到玉棠閣內還有不少丫鬟婆子,一個袁淑煙,方幼眠就頭疼。
這要是被看見了,只怕是...再次丢臉。
也不知道剛才有沒有人路過。
這裏是玉棠閣的地界,應該沒有罷?
喻凜帶着她走得比較緩慢,方幼眠垂眸見到男人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
交.握.之時,感受到他大掌的溫熱。
定了定神,方幼眠還是打算開口,又重複了一遍,“夫君,是我的錯,我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
本來想解釋一下,又怕多說多錯,且這件事情已經錯了,再解釋能有什麽用呢?
她居然坦蕩承認了自己的錯處。
這都能坦白,為什麽陸如安和那個姓呂的男人的事情不能坦白。
非要瞞着。
一定要他點破嗎?
喻凜抿緊了唇,方幼眠的餘光掃見了,“......”
“我本以為你什麽都不會說。”
額...她的确打算說完這句之後,就不再開口。
喻凜還在等着她的下言,可到了玉棠閣,她依舊沉默。
微散的那口氣,又慢慢跑了回來。
尤其是袁淑煙得到兩人歸家的消息,早早在玉棠閣門口等候之時,喻凜見到她這張臉,心裏的陰郁又開始越積越多。
寧媽媽和雯歌看到了方幼眠紅腫的唇瓣,相視一眼沒有說話。
不止她們兩人,就連下面的丫鬟們都看見了。
只有前頭的袁淑煙沒看出來,只隐約感覺到兩人之間有些不對勁。
以及...出去一趟後,大都督的臉色還是很難瞧,似乎比剛剛還要難看。
“少夫人也回來了?”
“可要用些宵夜麽?”這個點夜幕降臨,早就過了晚膳的時辰。
方才喻凜回來,他應當還沒有用晚膳。
方幼眠還沒有回來,只有喻凜一個人,袁淑煙大喜,這可是個獨處的好機會,說不定今天晚上就能夠成就她和喻凜之間的好事了。
可喻凜就在門口站了站,甚至都不進來,問了她是誰,得到寧媽媽和雯歌的解釋之後,冷臉擡腳離開。
袁淑煙忐忑不安,不知道她哪句話說錯了?
兩人一道回來,她的機會是沒有了,且先按兵不動罷。
喻凜理都不理她,牽着方幼眠就往正堂去。
袁淑煙的笑意僵在臉上,看着兩人離開,雯歌帶着小丫鬟們立馬跟上,她難堪咬了咬唇,還是跟上了。
誰知沒有跨入正院的屋子,喻凜身邊的親衛跟個煞神似的,堵在門口,根本就不讓人進去,就連小丫鬟和婆子們都留在了外院。
“夫君用晚膳了麽?”方幼眠試探問道。
喻凜淡道,“氣飽了。”
方幼眠,“......”
她頓在原地一會,還是吩咐雯歌讓廚房做些菜色上來,尤其吩咐了要做一些喻凜往常愛吃的。
聽着身邊姑娘柔聲吩咐下人要做啥什麽菜,喻凜郁沉的神色稍微降下去了一些。
可也只是一點點。
袁淑煙在門口不走,方幼眠縱然想幫她說句話,這當口也不敢再惹喻凜了,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麽。
等着上菜的間隙,方幼眠沉默坐到喻凜的身側。
袁淑煙還指望着方幼眠幫她說幾句話,好歹引着她進去在喻凜的面前正式露一個臉。
可方幼眠就那樣不說話幹坐着。
袁淑煙覺得她寄托錯了人,進了門,兩人共同侍奉一個夫君,方幼眠在長輩面前的确是裝得很好,可回了苑子,沒有人看顧,到處都是她的人,還不露出真面目?
眼下就是故意晾着她,讓她在外面尴尬站着!
真是好深的心計!
喻凜的目光一直凝在方幼眠的身上。
明目張膽,目不斜視,幽幽怨怨,看得方幼眠心裏都快起毛了。
靜候的時日煎熬,好在廚房的手腳快,很快就炒好了菜端上桌。
小丫鬟們端上來水給主子淨手。
喻凜坐着不動,方幼眠微微嘆出一口氣,起身擰了帕子過去給他擦手。
抛開別的不說,盡管喻凜的手掌當中有薄繭,依舊不折損他手指的漂亮。
修長如玉,溫潤白皙。
方幼眠給他盛了飯,又舀了一勺降火的湯水,“夫君請用。”
已經擱到了面前,小半刻了,喻凜還在看着她。
方幼眠尴尬笑問,“夫君何故這樣瞧着我?我臉上有什麽東西麽?”
她還真是沒心沒肺,适才的事情不夠說一兩句話就以為揭過去了?
喻凜也對着她皮笑肉不笑,“想着夫人還有多少事情瞞着我。”
方幼眠聞言,心中一滞,神色微微松動。
喻凜自然是留意到了,不過他沒有多說什麽,低頭用膳。
方幼眠就這樣守着喻凜用膳。
她已經在祝家那邊用過了晚膳,就看着他吃,偶爾幫他舀湯夾菜。
袁淑煙站在門外不動聲色,內裏咬牙切齒。
方幼眠心裏打鼓,她不知道喻凜說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喻凜莫不是真的知道了什麽,還是故意這樣說?
喻凜表面在用膳,實際上也在暗暗觀察她的反應。
她真的太沉得住氣了,一句話炸下去,還是沒有多大的反應,始終淡淡的,一如往常她給人的感覺,如同清風一般。
用膳用到一般,外面又開始下雨了。
雨來得又快又急切。
方幼眠循聲往外看過去,瀛京這樣的天氣,不知弟弟妹妹能不能受得了,尤其是妹妹的身子。
呂遲敘果真是個貼心的好人,今日他把身邊常年跟着的郎中留在了宅子那邊看方時缇,就怕她有個初來乍到,水土不服,身子不舒坦。
方幼眠本不想再欠他的人情,後面想着,到底是為了妹妹,所以還是答應了。
“眠眠這樣看着外面,是在擔心什麽?”他又開始眠眠,又開始問了。
方幼眠心神一跳,喻凜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她趁機換了一個話茬,“外面下雨,站在廊庑下還是挺冷的,夫君不如讓淑煙妹妹進來說話。”
喻凜吃不下去了,他擱下碗筷。
看着方幼眠淡然為那個女子考慮的樣子。
她對一個小妾都這樣好,若她是個男子,只怕他都想嫁給她了。
“進來做什麽,這是你與我的地方。”話是這麽說,把方幼眠的後言給噎了回去。
喻凜朝千嶺示意,讓千嶺把袁淑煙給趕走。
“如此,可好了?”喻凜問她。
方幼眠只是抿出一個尴尬的笑,并沒有表态說好或者不好。
小丫鬟們上來撤走飯菜,喻凜起身淨手去了書房,方幼眠看了他一會,又将目光轉向離開的袁淑煙。
雯歌和方媽媽給她安排的苑子是之前方幼眠安排給秋玲的地方,伺候的人也跟前一樣。
喻凜這是同意把人給留下了罷?
方幼眠不動聲色。
喻凜去了書房之後,似乎就一直在忙。
不多時,千嶺帶着一個親衛,從外室那邊過去書房,似乎在跟喻凜禀告什麽事宜。
方幼眠去了內室,聽不見聲音,自然不曉得,事情與她有關,只以為是朝廷之上的公事。
靜坐了一會,聽着外面的雨聲。
方幼眠叫雯歌和小丫鬟們拿了熱水,她去浴房沐浴。
忙了一整日,總覺得身上汗津津的,有些黏糊。
喻凜白日裏叫人去查的事情都有了結果。
他得知了方幼眠隐瞞出門的真相到底是什麽,更曉得了那個男人的身份,住在宅子裏的人是誰。
再然後,前些時日千嶺派出去查蜀地方家還有陸如安的親衛,一五一十朝他說明了調查到的實情。
聽到方幼眠姨娘早亡,嫡母苛責,父親不管,一個人拉扯弟弟妹妹長大,四處接活....
喻凜就像是被人當頭一棒,心裏的郁氣砰一下全被轟打散了,殘留剩下驚詫,愧疚,心疼,還有不解,懊悔...
他是想過庶女的日子會比嫡出的姑娘過得差一些,可他都不敢想,會差成這樣?
一個年幼的小姑娘,在不受家中雙親寵愛的情況之下,自己過得如履薄冰不說,還要扶持照顧兩個弟妹。
這些年,方氏是怎麽過的?
她年幼的時候竟然過得那麽含辛茹苦,吃不飽穿不暖,還要僞裝成男子去四處謀生。
難怪她如此精打細算,步步小心,一點點散碎的銀子都不放過,也格外能夠容忍,聰慧沉得住氣。
難怪她身子單薄,寡言少語不愛說話,原來是從小就被逼成這樣的。
妻妹方時缇要吃藥,妻弟方聞洲要進學。
這些都是她的負擔。
她一聲不吭就接手了照顧兩人,沒有一絲的怨言。
喻凜聽到身邊親衛說到方幼眠因為手上銀錢實在湊不夠,迫不得已上了方家門想要些幫扶,可最後被方家嫡母派來的人奚落趕走之時,心中疼惜難以複加。
感覺自己的心被這些,忽而得知的,方幼眠苦不堪言的往事給揪攏住了。
她隐瞞之下沉重從不說出口的往事,形成一只密不透風的大掌,将他的心牢牢攥住。
他擡眼看向從浴房走出來的姑娘。
她拿着巾帕擦拭烏發,讓路給小丫鬟們進去收拾浴房,坐到妝奁臺之前,擡頭往書房看過來。
喻凜感知到她的動作,下意識垂眼,握緊筆墨。
千嶺察覺到自己大都督的失态,不敢說話,“......”
瞧見書房的男人還在低頭伏案,方幼眠心想喻凜應該沒有什麽要吩咐伺候的罷?
她收回了目光,開始收拾自己,想快些把烏發給擦幹,擦好潤養肌膚的脂粉。
外面的雨水還在下,方幼眠看了一眼,擦拭着脂粉的時候,想着如玉膏不錯,還有桃花口脂。
過些時日給妹妹送一些過去,再給她做幾身新衣衫,她必然會喜歡。
喻凜思緒沉重,他眼下腦中就跟漿糊一樣,喻凜閉眼,啞着聲音叫他身邊的人出去。
千嶺帶着人走了。
喻凜又偷看了坐于銅鏡前梳頭的姑娘一眼。
他終于知道了。
知道她的心防為何這樣重,知道她為什麽不接納他的好,知道她為什麽不在乎他納妾。
因為自幼便建立起來的防備,而今伴随着年歲,只怕有高牆厚重了罷?因為從來沒有人對她好,所以不敢接受,也不想接受,因為方家大人的緣故,她對男女之事淡薄無情。
還有....正因為設身處地,所以她才不想生孩子。
便是這樣的罷?
方氏的這些艱難過往并非他造成,可喻凜就是難過。
他甚至在想,若是他早些認識方氏,早叫人去了解,或許能幫上她許多了罷?不叫她那麽困苦,一個人熬着。
方幼眠是堅強的,她從來不與任何人講。
喻凜緩緩呼出一口沉重難抑的氣。
“......”
方幼眠擦好胭脂之時,雯歌告訴她,喻凜已經去浴房了。
她拿着巾帕在外面等着喻凜出來。
這一次喻凜沐浴的時辰夠長,差不離一個時辰了,他才出來。
不知為何,神色周身都怪怪的。
跟方才的盛氣淩人又不一樣了,說不上來什麽地方怪。
方幼眠迎着他複雜難明的目光,給他擦拭頭發。
擦到一半,喻凜好像突然回魂一樣,居然跟她說,“你先去歇息罷...”
然後他自己接手擦拭。
方幼眠在旁邊站了一會,看不明白,聽從上榻歇息。
本以為喻凜今夜會不上榻,因為他又去了書房,沒想到還是來了。
方幼眠感受到身側一沉。
男子清冽的氣息襲來。
他前幾日忙碌,兩人許久沒一處同床共枕了,簡直恍若隔世。
好一會,越發清晰至于鼻端,再過一會,她的腰間橫來一只鐵臂。
喻凜沒有将她帶過去,而是挪了進來。
距離拉近了,喻凜抱着她。
“眠眠...”
低沉磁性的嗓音萦繞在她的耳畔。
方幼眠耳尖微癢,喻凜又是怎麽了?本以為他要行房,可下一息。
他問,“妻弟和妻妹是否來京城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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