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那次以後，李游和張振也算是慢慢熟絡起來。
語文課，有點無聊。
秦倩倩今天穿着酒紅色的高領毛衣，下身搭配黑色長喇叭褲，鞋底很厚，不過被褲腿蓋住了。
李游聽得有些發困，低頭拿筆戳着筆記本。
“這裏的悅，是喜歡的意思。”
就像一道閃電穿過李游的大腦，他猛地擡頭，黑板上只是一句枯燥的古文罷了。
一個詞而已，他在心虛什麽啊啊啊！
心跳砰砰的聲音被下課鈴聲蓋過，他慌亂地拿起水杯，臉上露出一絲紅潤，挂在圓框眼睛下，看着有些可愛。
可能是因為剛剛的昏昏欲睡，腦袋有點沉。
他本身瘦弱不愛運動，皮膚白的透亮，不像是其他男生的寸頭，把整個臉擋住一半的頭發總讓人想多看幾眼。
今早沒吃飯，一節課後感覺人在魂不在。
習慣性地踉跄一下，背後忽然被一只大手護住，溫熱的感覺讓李游清醒了些。
“小心些。”
張振放在李游後背上的手轉移到肩上，停留片刻便離開。
“謝謝。”
李游回頭，一雙半眯着的眼飄忽不定，他不敢光明正大地看他。
張振瞥了眼李游手裏的水杯，“又喝咖啡？”
李游的目光最後落在水杯上，睫毛微微顫着，“嗯。”
兩秒後他反應了下，“你怎麽知道？”
張振沉默片刻，從外套的一個兜裏掏出一包黃白色的豆粉，塞到李游手裏。
“以後別喝咖啡，沒吃早飯就喝點豆粉。”
張振沒有回答李游的問題，最後沒有接水便回到班裏。
有點奇怪……
已經是喜歡張振的第三十天了。
李游今天站在主席臺上，心裏卻是止不住的緊張。
雖說章城十四中人少吧，但李游這也是第一次演講，沒啥經驗。
他只告訴自己深呼吸，別緊張。
徐曉園鼓勵了一遍又一遍，“別緊張，好好講。”
可只有李游知道，當臺下無數雙眼睛看過來時，是多吓人。
十一班位于主席臺中心靠右，可以清晰地看見李游。
張振因為身高優勢永遠站在第一排，便更加清晰。
李游一遍一遍給自己打氣，心還是亂跳。
他的目光投在張振身上時，李游的心還是亂了一拍。
張振在看他。
張振做着“加油”的口型，李游充滿信心地點頭。
這一次，他能行。
在全校師生的注視下，李游慢慢登臺。
“尊敬的老師，親愛的同學們，大家早上好！”
李游比他想象的還要順利些，在半脫稿的狀态下完成演講。
雷鳴般的掌聲裏，他第一個看向的，依然是張振。
他笑着鼓掌，有如沐浴春風般美好。
終究還是折服在他的溫柔中。
成功演講後，李游也算成為了學校裏一個“小紅人”。
中午吃過飯，崔思浔單肩背着包從食堂回來，吊兒郎當的樣子沒變。
“你這一火，可別把我們都忘了。”
崔思浔依舊帶着頑皮的語氣，臉上挂着痞壞的笑容。
李游抿了抿嘴，“火什麽啊……”
崔思浔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一張紙條，放在李游面前。
“看看這是什麽再說。”
李游打開那張折得完美的紙條，就定在原地。
“情書？”李游張大嘴巴，才意識到聲音略微大了一些。
馮宇瞬間被吸引過來，“啥，情書？”
崔思浔皺了皺眉，“這也不算是情書吧，頂多表達一下情感。”
李游不自覺地瞥了眼蓋着衣服躺在床上的張振，沒有一點動靜。
他放低聲音，“我還沒收過情書呢……”
馮宇眼睛突然亮起來，“第一封你可得好好珍藏起來。”
李游擡眸，“不過這是誰寫的？”
崔思浔一挑眉，“你能不能先看完整封信？”
李游向下看去，信的右下角赫然寫着一個女生的名字。
崔思悅。
馮宇和李游幾乎同時擡頭，“你姐？！”
崔思浔不常提起他的親姐姐，可能是青春期太叛逆，也不怎麽關心她，平常不過和她要些零花錢。
但總能聽很多人提起崔思悅，簡直是神一樣的人物，和崔思浔也就大相徑庭了。
高二學姐，學生部副部長，年級前十也就不說了，還唱跳俱佳，傳聞還習武，拿下過市裏的武術冠軍。而且這些都被崔思浔證實了。
只不過她太忙了，李游也沒有見過她。
李游拿着這封情書，簡直不敢相信。
就像是在平平無奇的生活裏發生炸裂的科幻片。
“這怎麽可能，就是随便一說吧。”李游不自信開口。
崔思浔忽然很認真地說，“那可不一定，我姐可沒給什麽男的寫過這。”
看着崔思浔嚴肅的樣子，又時不時望向張振。
還是沒動靜，大概是睡着了，那應該是沒聽見，李游是這樣想的。
“那姐姐有沒有和你說什麽？”
馮宇一臉期待，卻被崔思浔踢了一腳，“那是我姐，你不能叫姐。”
“哎呦！好好好我不叫姐，那……副部長說啥了。”
“咳，”崔思浔笑了下，“她說，把這封信給你們班的李游。”
“就沒了？”馮宇的笑容僵在臉上。
“然後她給我漲了五十零花錢，簡直太爽了。”
馮宇看看崔思浔，又看看李游。
“見錢眼開……”馮宇和李游離開。
可午睡時間，李游翻來覆去沒有睡得很踏實，腦海裏全是情書。
不是開心，而是擔憂。
一下午的課間，張振竟然都在睡覺。
他似乎很困？
李游輕輕坐在他旁邊，他睡覺的樣子還挺乖。
他把衛衣帽子扣在頭上，側頭躺在兩只胳膊上，睫毛安靜地躺在下眼睑上，鼻子裏呼出均勻的氣息，不急不慢。
張振微微挪動胳膊，眼睛慢慢睜開，只看見李游微紅的臉頰出現在眼前。
“你怎麽來了？”
張振沒有坐起來，而是盯着李游，聲音有些沙啞。
光是這些，李游已經害羞得不行，但他依舊要故作鎮定。
“你讓我喝豆奶，可那種東西不能治犯困，你既然這麽困，要不要試一試我喝的咖啡？”
說着，他從兜裏拿出兩條咖啡粉放在張振的課桌上。
李游起身，卻被張振拉住手腕。
隔着校服，依然能感受到張振的力度，呈現在李游的胳膊上。
“怎麽了？”
“有人喜歡你是好事。”
李游一頓，這話是什麽意思？
祝福嗎？
原來他中午還是聽見了。
“你覺得我應該和崔思悅試着相處？”
張振趴在桌子上仰視他，這樣的角度卻是不一樣的好看。
但最後他還是搖搖頭，“不要覺得喜歡是負擔。”
李游回到座位。
既然他都能聽出他猶豫的語氣，為什麽看不出來他喜歡他。
你是傻子嗎張振？
李游已經在心裏暗暗罵了好多次。
李游才不會覺得有負擔，因為他喜歡的只有張振一個人啊。
當局者迷。
兩天沒有和張振說話。
不是不想，是怕又想起他說的話。
第三天，徐曉園發了通知，“這個，由于高三備考，咱們廣播站的兩個成員先行退出，所以從高一高二兩個年級裏各選一名廣播站員，每班一名然後進行選拔，有沒有想報名的？”
李游眼神躲閃，只有不自信在操控他。
徐曉園的目光最後落在張振舉起的手上，她不禁驚喜，“張振，你想要突破自我嗎？”
“老師，我認為李游是最佳人選。”
雖然答案有些意外，但也正中徐曉園的心。
李游猛地擡起頭，沒想到再次破冰是這個時候，簡直了……
崔思浔想到什麽，也舉起手說：“老師，李游簡直太合适了，小紅人一個！”
徐曉園上了頭，“支持李游的舉手。”
幾乎全票通過，李游自己都沒有舉起手，就被徐曉園選中了。
可李游卻黑了臉。
晚自習前，李游一言不發地站在張振面前，擋住去路。
“你為什麽自作主張？”
幾天的壓抑積在心裏，李游臉上全是不解。
“你有能力，你該争取，我也相信你會勝任這份工作。”
“你到底憑什麽對我這麽自信啊？”
李游近乎抓狂，他根本沒這個本事，他不是最優秀的。
“你可以的。”張振只是冷冷一句。
“我們之間沒有熟到你可以替我做決定的程度。”
望着李游離去的背影，張振知道自己實在愚蠢，卻也為李游的自卑感到憂傷。
他其實很棒，張振一直這麽覺得。
從第一次遇見他開始。
李游被氣得炸了毛，把一本書翻來翻去，看不進去。
本來以為張振只是沉默寡言但溫柔的人，可他卻是用這種方式來破冰嗎？
簡直太可笑了。
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法繼續糾結，只能順其自然。
競選的這兩天忙得很，李游也因為自己的優勢一路向前，競選順利。
但是最後這關不順利，因為對手是隔壁班的位琳。
李游最是看她不順眼，一副很高傲的樣子，總是特立獨行，看不起人。
兩個磁場不和的人，戰場很是可怕。
可最後學生會的關鍵一票還是給了李游，完美勝出。
不知道為什麽，李游卻有一絲絲慌。
果然還是在廣播站靈驗了。
李游第一次跨進廣播站，就像是一片新天地被開辟。
廣播站裏寬闊敞亮，一桌兩椅，兩個麥克風規規矩矩地放在桌子中央。
窗前站着一個女生，半披着頭發。
及時穿着臃腫的校服，依然能看出女生很瘦。
女生回頭，輕輕的發絲随風而動，一雙會說話的杏眼映入李游的眼簾，她自信地向前走了幾步，甜美的聲音入耳。
“你好李游，我是崔思悅。”
崔思悅伸出右手，李游不好意思握了幾下。
崔思悅笑了一下，示意李游請坐。
“你是崔思悅，但是你和崔思浔還真是一點也不一樣。”
确實，在李游眼裏，一個頑劣少年而另一個是溫柔學姐，完全不同的性格。
“哈哈是嗎，我弟弟沒惹你麻煩吧。”
“沒有！”李游回答很快。
“我看就是有，他什麽樣子我還是了解的。”
李游不好意思地撓頭。
“以後就是搭檔了，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眼前的李游陽光開朗，眼角小小的淚痣很吸引人。
崔思悅也說不清，大概是從第一眼便開始喜歡這個男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