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過去的我
過去的我
卡維“啪”的一聲捂住臉，無助地蹲在地上，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一旁的黛奧娜眨巴着大眼睛，像只大型犬一樣期待主人的回應。
而艾爾海森，短暫反應了半秒後松了口氣，但又提了口氣，他上前一步，橫插在兩人之間，冷冷地瞪視着黛奧娜。
alpha之間的敵意彌漫開來，圍觀的衆人瑟瑟發抖。
黛奧娜雙手抱臂，挑釁地看向艾爾海森，扯了扯嘴角道：“幹嘛？橫插一腳？”
艾爾海森沒有回話。
黛奧娜：“怎麽，還啞巴了？”
艾爾海森：“我只是在給你留足思考的時間。”
黛奧娜：“……”她隐約覺得艾爾海森在陰陽自己，但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
劇組的工作人員連忙上來打圓場，搓着手滿臉賠笑：“啊哈哈，真巧啊，大家都在吶……”
他話音未落，黛奧娜便昂着下巴道：“不巧不巧，某些人在這有些礙眼。”
圍觀群衆倒吸一口涼氣。
我去，英雄！居然敢這麽和冷酷冰棺影帝說話！
但他們聯想了一下黛奧娜的身世，又覺得一切情有可原起來。和白手起家的艾爾海森不同，黛奧娜的家族可是十分有背景的，小公主從小到大幾乎沒受過什麽挫折——除了被卡維連番拒絕外。
也可能是有家族撐腰，黛奧娜格外自信，她認為娶得美人歸只是時間問題，而不是自己的問題。
艾爾海森淡淡地瞥了卡維一眼，卡維一個寒戰，原本就低垂的頭更低了。他伸手輕輕拽了拽艾爾海森的衣角，隐含着妥協與求助的意味。
本來正在氣頭上的影帝因為這個包含撒嬌味道的小動作微微嘆了口氣，他盡量控制住自己的語氣，盡可能“友好”地說道：“現在是上班時間，黛奧娜小姐應該也不想讓媒體添油加醋報道自己毫無職業素養一事吧？”
黛奧娜直覺這家夥又在陰陽自己，但是轉念一想，這次進娛樂圈追妻可是求爺爺告奶奶許久家裏人才同意的，如果真因為這件事鬧上熱搜，她就要被判處無妻徒刑了，于是大小姐屈尊降貴地努了努嘴，意思是先把今天的戲份拍完再說。
衆人簇擁着黛奧娜回到拍攝點，艾爾海森淡淡看了卡維一眼，伏在他耳邊一字一句道：“等晚上回家，你慢慢解釋。”
卡維：“……”大哥，你說話別這麽吓人好不好？
又回到獨自一人的狀态，卡維感覺自己半條小命都要去掉了，他抱頭在沙發上輾轉騰挪，思考如何措辭才能在艾爾海森手下留個全屍。
思來想去，卡維都不知道如何安撫艾爾海森，便擺爛似的開始放空。突然，鼻息間傳來一股好聞的味道，他翕動了下鼻子，發現那是一股淡淡的木質香。
很像艾爾海森身上的味道。
卡維心想。
很快，他又覺得這股味道似乎還在哪裏聞到過。
他撓了撓頭，滿腦子只能回想起之前自己發.情.期時艾爾海森那帶着淡淡冷香的臨時标記。
“啪叽”一聲，卡維兩手拍住自己的臉頰，臉頰有些微微發燙，耳尖泛着不自然的紅色。
現在應該想清楚怎麽交代前因後果啊啊啊！！！別想有的沒的！！！
他一個人折騰了一會，那兩位就又重新殺了回來。
這次他們很有隐私意識地把休息室的門帶上了，然後一左一右，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卡維，祈禱他給個讓大家都能滿意的說法。
這一天，卡維無比悔恨自己為何不是個alpha，否則就不會在身形上被兩人壓一頭了。
這顯得自己很羸弱诶好不好！！！
卡維深吸一口氣，道：“這是個誤會……”
他話音未落，黛奧娜便搶答道：“我很懷念我們過去朝夕相伴的四年。”
卡維：“？”
艾爾海森：“。”
黛奧娜誇張地閉眼回憶道：“那一天，你朝我投來一個目光，啊~我的心仿佛被點燃了！我對你朝思暮想，想到□□焚身……”
卡維：“打住！”怎麽越說越怪了還！
他偷偷瞥了眼艾爾海森幾乎能凍死人的寒冷眼神，急忙撇清道：“我明明已經拒絕過你了！”
“是嗎？”
“對，而且是很多次！”
“那又如何？”黛奧娜叉着腰說，“可是我還是很喜歡你啊！”
她過于理直氣壯，讓卡維有些啞口無言。
“拒絕我的是過去的你，誰能斷定未來的你就一定會拒絕我呢？”
卡維：“……”饒了我吧。
“但是就目前來講，他一定會拒絕你的。”一旁的艾爾海森突然開口。
“為什麽？”
“因為他有對象了。”
黛奧娜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啊？什麽時候？”
“就前幾天。”
“和誰？”
“我。”
黛奧娜嘴巴長得大大的，看向指着自己的艾爾海森，一臉震驚。
“你？！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艾爾海森幾乎要被黛奧娜的無禮氣笑了。
“你這種爛脾氣的我們卡維怎麽會喜歡？”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說什麽鳥語呢！”黛奧娜轉向卡維，超大聲說道，“親愛的，你不是說你早就跟這家夥斷幹淨了嗎？！”
艾爾海森一記眼刀。
卡維：“我當時說的是我們很久沒有往來了……”
“你當時還說他脾氣超臭！”
又一記眼刀。
卡維：“我只是說他比較直率……”
黛奧娜尖叫道：“你那天喝醉的時候還罵他是個超級無敵大笨蛋！”
卡維臉漲得通紅，恨不得一拳砸暈黛奧娜并毀屍滅跡，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都說是喝醉了！”
“酒後吐真言！”黛奧娜争辯道。
艾爾海森只覺得頭疼，他伸出一只手将卡維整個人攔腰撈了起來，然後冷冷看了一眼黛奧娜，說：“不管從前發生了什麽，現在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你！”黛奧娜被氣得不輕，指着艾爾海森的鼻子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眼睜睜看着艾爾海森強行把卡維給帶走了。
艾爾海森走後，劇組的工作人員才敢大口喘息。
“天哪，從來沒見影帝這麽生氣過……”
“啊？他平常撲克臉難道不是在生氣嗎？”
“你還是見識太少了，平常那都是影帝放松狀态的正常表情，今天……他是真生氣了……”
“為卡維老師祈福。”
“祈福+1。”
艾爾海森在生氣。
這是卡維的第一想法。
他生氣的時候也挺帥的。
這是卡維的第二想法。
艾爾海森并沒有質問卡維，他只是一言不發地把卡維塞進了副駕駛，然後還很貼心地為他系上了安全帶，随後又沉默地一路驅車回家。
雖然他什麽都沒說，但是卡維還是有些心虛，雖然他知道就算他過去真和黛奧娜有過一段感情，艾爾海森也沒有立場來指責他，但他就是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大腦飛速運轉後，卡維小心翼翼說道：“上次我在你家看到一本很有趣的書，今晚……可以再去看看嗎？”
艾爾海森淡聲道：“我可以明天拿給你。”
卡維咬了咬唇：“你客廳那幅挂畫也挺好看的，上次我都沒來得及欣賞……”
艾爾海森：“你上次還說那幅挂畫醜瞎了你的眼。”
卡維：“……”他沒想到歷史的回旋镖有一天會紮到自己身上，也沒想到艾爾海森竟然會如此記仇。
他摳弄着安全帶上的紋路，半天後才蚊子一樣地說了句：“我早上看了恐怖片，不敢一個人睡……”
“刺啦——”一聲，艾爾海森踩下了急剎，要不是安全帶綁着，卡維差點就要飛出去了。
透過淩亂的發絲，卡維隐約能看見艾爾海森欲語還休的表情。
“上次我看到了，你家床還挺大的……”卡維腦子一抽，又來了一句。
艾爾海森嘆了口氣，無奈道：“卡維，沒必要這樣。”
卡維眨了眨眼，輕聲說：“我想把空缺的那四年講述給你聽。”
這次艾爾海森沒再說什麽，車頭一掉，向豪華小區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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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洗完澡的艾爾海森身上還沾染着點水汽，看上去比平日更有溫度。
但即便這樣，卡維還是有些緊張，為了壯膽，他從艾爾海森的冰箱裏搜刮出幾瓶啤酒，一口悶下，等到胃裏開始發熱了他才慢慢說道：
“剛進入大學，我還挺迷茫的……”
他一邊喝着酒，一邊将過去的事情講給艾爾海森聽。艾爾海森認真地看着卡維的臉，眉頭輕蹙。
他安靜地聽卡維說自己是如何在教學樓裏迷路的，是如何被路人搭讪的，是如何通宵肝ddl的，是如何光鮮亮麗地登上優秀畢業生的講臺……他聽了很多很多，甚至本來有些潮濕的發梢都快幹了。
“我就是這個時候遇到黛奧娜的，我發誓，我從來沒有喜歡過她。”卡維突然正色道。
“但是看起來你和她相處還算融洽。”艾爾海森道。
“哪門子的融洽啊……”卡維回想起過去的雞飛狗跳，苦笑一聲。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艾爾海森直視着卡維的眼睛，目光灼灼，幾乎要将卡維洞穿。
卡維愣了一下，随後意識到艾爾海森在說什麽。
卡維表面上看上去很和善開朗，和誰都能做朋友，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能讓一個人徹底走進心裏對于卡維來說到底有多難。
雖然表面上卡維很嫌棄黛奧娜，但是言語行為中卻沒有過多的排斥。
“你看向她的時候，到底在看誰呢？”艾爾海森問。
卡維低下頭，扯了扯嘴角：“她驕傲自信，優秀強大，周身充斥着陽光，無論走到哪裏都可以和其他人打成一片，永遠不會質疑自己，永遠不會放棄自己……”
已經很明顯了。
卡維突然擡起頭，苦笑着看向艾爾海森，問：“是不是有點像過去的我？”
中學時期的卡維，在父親還沒有去世時，也像如今的黛奧娜一樣自信張揚，熾熱浪漫。
他不讨厭黛奧娜，因為他在她身上看到了過去的自己的影子，但她同時也害怕黛奧娜，因為他知道過去的自己已經找不到了。
“我其實挺自私的，明明不喜歡她，但又想看見她，看見她了又想躲着她……”卡維的眼角微微發紅，聲線也有些顫抖。
每每看到黛奧娜，卡維就能确信自己曾經無比熾熱地活着，這種奇妙的感情支撐着他度過堪稱孤獨的四年。
艾爾海森伸出手，輕輕撫摸卡維的側臉，他的手心有些溫熱，讓卡維不禁鼻頭一酸。而就在卡維即将掉眼淚時，艾爾海森突然說道：“所以你就可以和她說我的壞話？”
卡維：“……”
“我臭脾氣，超級無敵大笨蛋？”
卡維：“……我錯了。”
艾爾海森低笑了一聲，輕輕吻過卡維的嘴角，貼着他的耳朵輕聲說：“你沒錯。”
無論是哪件事，你都沒做錯。
卡維洩憤似的掐了一下艾爾海森的胳膊，無聲埋怨他憋回了自己的眼淚又把它放了出來。
“所以不要畏縮，不要害怕，不要自責，不要質疑自己。”
卡維将臉埋在艾爾海森的頸窩裏，小聲問：“那為什麽那時候我的生活會一團糟呢？”
艾爾海森垂着眸，他想起曾經一個人躲在天臺上哭的卡維，想起絕交那天氣得滿臉通紅的卡維，想起畢業典禮一個人呆在教室裏的卡維……他發現自己就如同卡維說的那樣是個超級無敵大笨蛋，他為什麽那時候不鼓起勇氣說出自己的想法呢？
“因為我是個超級無敵大笨蛋。”
卡維哭笑不得，眼淚頓時溢了出來：“關你什麽事啊？”
要是我當時不變扭，不想些有的沒的，努力抓住你的手，那你就不會那麽寂寥了吧。艾爾海森在心裏這麽問自己。
他不說，卡維也清楚他在想什麽，直覺怪物接收到了艾爾海森濃濃的愧疚與悔恨，他伸手捏了捏艾爾海森的臉，說：“都過去啦，你看我今天能心平氣和地面對黛奧娜就說明我已經放下了。其實我沒覺得哪裏不好，雖然我們分開了那麽多年，但是依舊走到了一起，這不正說明緣分很奇妙嗎？”
艾爾海森輕笑了一下，沒想到自己還會被卡維反過來安慰。
“說吧，你小子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
艾爾海森回憶了一下，但是發現自己也得不到答案，于是他實誠地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
“真的假的？”卡維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他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艾爾海森身上了。
“我還以為你對我一見鐘情呢！”
“這種說辭你也信？所謂的一見鐘情大多都是貪圖美色罷了。”
遠在另一頭的黛奧娜打了個噴嚏。
卡維有些心虛，畢竟他第一次見艾爾海森的時候就差點被他的美□□惑了——當然，後來又被艾爾海森的陰陽怪氣打破了美好幻想。
“但是總得有個過程嘛！都說量變引起質變不是？”卡維紅着臉道。
艾爾海森笑着看向卡維，确實，他對卡維的好奇與喜歡是與日俱進的，當他發現自己的小秘密時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
少年的愛意像是臺風天，在雲慢慢聚攏時還未發現端倪，而當大雨傾盆時，所有人都沒有做好準備，壓抑的愛徹底爆發出來，将每一個來不及抽身的人澆個滿頭滿臉。
自那以後，他們便再沒法脫身，腳陷進泥濘裏，胸腔被狂風和暴雨捆縛。
他們掙紮着。
甘之如饴地掙紮着。
最後心甘情願地墜落進池沼裏，永遠地沉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