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何處安眠

何處安眠

“不對！”鄭雲天霍然擡高了嗓門，“我怎麽可能容忍他們粉飾太平？”

沉舟重新踱步到鄭雲天的身側：“哦？”

鄭雲天深吸一口氣：“是，我調查這些，努力這些，不是為了江盡帆，而是為了我自己。”

“為了我自己，能好過一點。”

“……”

沉舟慢慢踱步到窗戶旁邊：“案子結了，盡帆的父母應該要開始給她安排葬禮了。”

半晌，鄭雲天點了點頭。

經過連續數日的調查，警方認為江盡帆生前疑似患有雙相。根據路邊便利店等各種角落提供的一些零碎的監控錄像，警方繪制出了當天晚上江盡帆出門後散步的大致路線。經過多次實驗和模拟，基本上可以确定江盡帆在當晚出門後确實是一個人在到處游蕩。

綜合各種情況來看，大致可以推測出江盡帆就是自己跳下去的。至于為什麽選了那個一般不可能致命的位置，應該是江盡帆雖然有自虐的想法，但并不想真的失去生命。

即便不是為了自殺，也是有一定的自虐想法在的。

只可惜她運氣不好撞上了石頭，這才導致她最後斷了氣。

最終警方以意外的形式做了結案。江盡帆的事件正式結束，各種手續都辦完之後，她的遺體以及其他留在警局的遺物也終于可以由家屬們帶走了。

帶江盡帆離開警局的這一天，鄭雲天也來了。除了遺體之外，警局裏江盡帆的其他物品還真不多，只有一部手機和那盒藍牙耳機。

但是關于葬禮在哪裏舉辦這件事，江志安和李卉發生了分歧，夫妻二人在警局裏争吵不休。

李卉認為落葉歸根，該把江盡帆帶回家鄉那邊，由親戚朋友們送上最後一程。江志安則認為如果要回家辦葬禮，勢必要先在秣陵火化後才能帶骨灰回去，和傳統的喪葬儀式不一樣。

李卉蹙眉：“那就帶回家火化啊！”

江志安對于死亡多少有些忌諱，沒好氣道：“說的輕巧，怎麽帶？”

何麗聽着兩人的争吵嘆了口氣，對鄭雲天道：“盡帆的手機還放在這，我們提醒過了，但是他們好像都沒有要帶走的意思。”

鄭雲天站起身來：“那……給我吧。可以給我嗎？”

沉默了一會兒，何麗點了點頭。

調查取證時警方就對江盡帆的手機做了處理，原來碎裂的鋼化膜取下來提指紋了，縫隙裏的泥土也被清出來做了化驗，以至于鄭雲天拿到時，只覺得這手機看起來和新的一樣。

何麗道：“有不少江盡帆的同學朋友已經知道她去世的消息了，都表示想來參加她的葬禮。我們本來是想讓她父母來處理的，但是……”

她轉頭看了一眼正在争吵的夫妻，輕輕嘆了口氣。

鄭雲天了然：“他們根本不想管這些吧。”

“是啊，”何麗再次嘆氣，“看起來盡帆的人緣還挺不錯的。如果你願意的話……幫忙聯系一下她的朋友們吧，聯系方式都在手機裏了。後續的工作就不是我們能插手的了。”

鄭雲天握緊了手機，點了點頭：“好。”

警方調查時解除了手機密碼，所以鄭雲天現在可以自己開機查看。解鎖之後他看到了屏幕上的兩個V信，點開雙開的app後他看到了自己。

另一個V信顯示着99+的未讀消息，鄭雲天點開來看了一眼，清一色的全是“一路走好”。

思考了一會兒，鄭雲天用江盡帆的V信在朋友圈裏發布了一條內容。他附上了自己的二維碼，表示如果有想參加葬禮的可以聯系他。

朋友圈才發沒多久，鄭雲天就收到了好幾條添加好友的申請。挨個點下去，他有些手忙腳亂。

沉舟抱着手臂看着他笑：“笨啊你，你可以聯系一個江盡帆的同學，讓她直接拉一個群，有什麽事你告訴這個人或者在群裏講就好。這樣一個一個加你得加到什麽時候？”

鄭雲天“啊”了一聲：“對哦。”

但是接下來問題又來了：“選誰啊？”

沉舟淡定道：“問問這幾個你已經加上的人呗，多半是她本科時的室友。”

其實不用鄭雲天主動去找他們，江盡帆的同學們在加上他後就都來問了。鄭雲天稍微問了一下，最後選了江盡帆本科時的一個室友來做中間人。

很快，一個大群拉了出來，鄭雲天這邊的好友申請也停歇了。

有人在群裏艾特鄭雲天：“盡帆的葬禮什麽時候舉辦啊？我們也想去吊唁一下。”

後面是浪潮一般的“+1”。

鄭雲天道：“現在盡帆的父母正在為這個事情吵。他們在糾結到底是在秣陵辦還是回老家辦。”

“在秣陵辦我們來還能方便一些。盡帆的老家太遠了。”

江盡帆本科的同學雖然不在秣陵，但大部分都在附近的城市上學或者工作。如果要回到東省去辦葬禮的話，那這些同學們可就比較難參加了。

不過也有人道：“就算在老家我也坐飛機去，我想見盡帆最後一面。”

願意坐飛機去老家的是江盡帆之前的室友們。盡帆和室友們的關系非常好，所以無論在哪她們都願意前來。

葬禮在哪舉辦決定了遺體的去向，帶着遺體遠程回老家這件事顯然太荒謬了，江志安道：“帆帆都已經這麽長時間了……咱們再折騰回家一趟又要多少天？”

李卉辯駁不了，又道：“她現在也沒結婚，在秣陵辦葬禮誰會來啊？”

江志安聞言也有些遲疑：“那就……先在秣陵火化，然後帶骨灰回去？”

何麗道：“不管怎樣，還是在秣陵火化吧。屍體已經放了這麽多天了，再拖下去也不太好。”

劉峰也道：“有不少盡帆的朋友說……希望可以在秣陵辦葬禮，他們也想來追悼一下。”

李卉小聲嘀咕：“能來幾個人，我看還是回家得了……”

沉舟一直站在一邊看熱鬧，聽到江志安李卉讨論到底是先火化還是先追悼時忍不住笑了：“盡帆都把戶口遷到秣陵來了，她怎麽想在家下葬？”

鄭雲天轉過頭來：“啊……”

他幾乎把這件事忘了。

盡帆去世前一天，把戶口遷到秣陵來了。

秣陵遷戶口還是比較苛刻的，但是江盡帆的學校很好，符合人才引進政策，所以才能在還沒買房的情況下就落戶了。

他想起來那天江盡帆拍了戶口本給他看，說以後她就是自己單獨一戶了，再也不用擔心以後得跟家裏要戶口本了。

鄭雲天輕聲道：“她未必多喜歡秣陵，但她一定很讨厭家鄉。”

沉舟攤手：“其實他們在糾結什麽？先在秣陵舉辦一場，讓盡帆的朋友們過來追悼一下。之後再帶着骨灰回家見親戚呗。白事又不是紅事，舉辦兩場不就好了？”

這話其實很有道理。不少意外去世的人也是在工作地和老家辦兩場的，只不過江盡帆的父母似乎一直不認為自己女兒長大了，總覺得她不應該有什麽朋友而已。

“叔叔阿姨，”鄭雲天開了口，“在秣陵也辦一場追悼會吧。盡帆有很多朋友，也想來見見她。”

沉默良久，李卉道：“我們再考慮考慮吧。”

江志安也道：“還要收拾盡帆的東西呢……現在這裏火化也好。”

看着兩人蹒跚着離去，沉舟一言不發，臉上嘲諷的神色卻是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了的。

鄭雲天忽然想到了什麽：“沉舟。”

沉舟轉過頭來：“怎麽了？”

鄭雲天細細地盯着她的面頰，終于問出了一個被他忽略已久的問題：“你姓什麽啊？”

沉舟瞬間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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