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酒映霧
酒映霧
秦姝言很快便又回來了,帶着一個頗為精細的盒子。
洛銜霜眼睛裏閃着些許細碎的光亮,盯着秦姝言。
秦姝言跑過來,卻把盒子背在了身後,她彎下腰,盯着洛銜霜,看進了洛銜霜的眼眸裏,道:“猜一下是什麽嗎?”
洛銜霜別過頭,有恃無恐道:“不要。”
“猜一下嘛。”秦姝言拖着調子繼續商量
洛銜霜含笑道:“那我想要發釵。”
秦姝言把盒子放在桌邊,當真取出來一對發釵,一對是白茶與太平花相繞;另一對則是月色浸水,綴着臘梅枝丫幾許。
洛銜霜不覺勾起嘴角,伸手接過來,道:“哇哦,你好厲害呀,實現願望的神。”
秦姝言欣然接受這番誇獎,但還是說:“那還是有區別的,神對衆生是平等的,但我不一樣,只能實現一個人的願望。”
洛銜霜捏着簪子把玩片刻便分開了一對簪子,她的神情裏分明有幾分驚訝:“哇哦還能當做武器啊。”
“我專門讓人做的,厲害吧?”
“嗯嗯嗯。”
秦姝言繼續問:“然後呢,想要什麽?”
洛銜霜想了想,道:“想要……對镯。”
秦姝言抿着嘴,做出一副頗為遺憾的模樣道:“那真是可惜了,神力不太夠了,換個願望吧。”
洛銜霜站起來,手裏拿着發釵,上前半步吻了吻“神”的側臉。
“不,作為神的信徒,我不能用有神的贈禮嗎?”
秦姝言無奈,偏過頭,如蜻蜓點水一般親了一下洛銜霜的嘴角:“行啊。”
說完,秦姝言便不再藏什麽了,從盒子裏拿出一把扇子。
洛銜霜一眼變能看得出來這扇子和尋常的扇子并不一樣,很适合作為暗器。
果然,秦姝言拿出來便向洛銜霜故弄玄虛:“猜猜看呢,怎麽用的。”
洛銜霜借過來扇子,道:“小心着點,雖然呢我保證不會傷到你。”
全都有點點頭,說道:“嗯哼,就算你失誤了那我也會全身而退。”
洛銜霜到底武将之家出來的,對武器相關永遠都頗易上手。
“唰——”
洛銜霜倏地推開些扇子,也看不清其中手法如何,一枚暗器便在眨眼之間釘入了從窗戶飛出去。
洛銜霜站起來便打算出去撿,那枚暗器卻已然在洛銜霜合扇時自己又飛了回來。
洛銜霜在這一刻這才注意到扇與暗器之間連這條很細的線,洛銜霜再度甩出暗器,伸手想要去碰一下那條線,秦姝言卻眼疾手快拉住洛銜霜。
“這也算是暗器的一部分,很容易割傷的。”秦姝言解釋道。
但……
洛銜霜的手指已經按了上去,并且很快便冒了點血。
秦姝言:……
洛銜霜:“……”
洛銜霜并沒有驚訝多久便轉為了一臉笑意,道:“這個我喜歡,多好用啊。”
“好了,不包紮了,傷得不重。”
洛銜霜這時候卻不幹了,她胡攪蠻纏道:“那不成,快去,我就要,你再不包就要好了。”
秦姝言:“……我就不。”
洛銜霜最後也只能妥協,因為自己收手很及時,确實只是蹭到了一下,幾句話功夫就止得差不多了。
洛銜霜最後還收了個香囊,依舊是蘇繡,繡的太平花,另一面是白茶。
洛銜霜立刻就把香囊挂在了腰間,也就是這會兒秦姝言才突然想起來洛銜霜除了這次中秋宮宴,從來不在腰間挂什麽配飾。
“怎麽沒戴玉佩?”
洛銜霜愣了愣,随後輕輕笑了笑,說道:“那玉佩多讓人覺得不好啊,而且……又不是你送的。”
秦姝言笑道:“顧惜文知道你這麽說他嗎?”
洛銜霜聳了聳肩無所謂道:“他估摸着也只有重陽帶過那一天。”
“你們倆……撲朔迷離的關系啊。”秦姝言不由失笑。
洛銜霜道:“不就是有一點點不太熟的感覺嗎?見了面就不一定這樣了,說一句怼一句的。”
但是到了重要的、危險的時候都會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拉起對方。
酒微涼,落入喉間略有些澀。
秦姝言當然只讓洛銜霜和三杯,但洛銜霜哪是這種規規矩矩又聽話的人嘛。
所以在秦姝言第三杯酒入口,洛銜霜便站起來湊了過去。
秦姝言沒能反應過來,便只能在第一時間反客為主。秦姝言拉着洛銜霜的手便把人拉進了自己懷裏。
氣息交纏之間,幾滴青梅酒滑過側臉。
秦姝言垂下眼,眼底閃過了一抹笑意,擡起手頗為惡劣地抹去那道酒痕,随即錯開幾分,道:“娘娘,酒還是少喝吧。”
洛銜霜抿着唇,視線落在秦姝言搭在自己頸間的手上,擡起手也覆上秦姝言的手,語氣懶散地反問道:“大小姐何不以身作則呢?”
“我沒有嗎?”
“都是讓人失去理智和判斷的,酒,和愛有什麽區別?”
秦姝言松開手,拆下洛銜霜挽起的頭發,似雪的長發散開的一瞬間,分走了人的部分注意,以至于秦姝言莫名洛銜霜的面容在這一刻又些許朦胧,像是清酒盈着霧氣。
“不一樣的。”秦姝言一手把玩着洛銜霜的頭發,低聲道,“酒可以戒,可以失,但你不行。”
“是嗎?”
“嗯。”秦姝言不再多回答什麽,只是沉默着吻了吻洛銜霜,空出手蓋滅了爐火。
本來殿內只燃了兩三盞蠟燭,這會兒也就顯得分外朦胧。
……
洛銜霜就着秦姝言抱她坐着的姿勢,勾着秦姝言的脖頸,聲音有些許不穩,她道:“姝言,先商量件事,好不好?”
“什麽事?”
“把蠟燭滅了,或者……把那邊梳妝鏡挪開。”
洛銜霜閉了閉眼睛,開口時聲音明顯有幾分故意使壞的意思。
“我如果不呢?”秦姝言挑了挑眉看向洛銜霜略微含着水汽的眼睛,“這多有意思?”
“多瘆得慌?”洛銜霜毫不猶豫地給出否認的答案,末了還又特意加上了一聲拖着調子的稱呼,“姐姐……”
秦姝言笑意更甚:“這次不,好不好,銜霜——”
洛銜霜抱着秦姝言,閉上了眼不再說什麽。
這副模樣倒是又讓秦姝言想起來了些什麽。秦姝言看洛銜霜抱着自己,确認不會摔,便空了只手去解自己的發帶。
绛紅的發帶,配上特殊的白發,蒙上眼很是襯得膚色之白。
洛銜霜咬着唇,秦姝言笑道:“好啦,閉上眼睛。”
洛銜霜本來也沒睜開,所以片刻之後,洛銜霜感覺到溫熱的一吻落在眼上。
……
*
十月後,暴雨夜。
畢竟要商量一下後面的安排,所以洛銜霜撐着傘去找韓蘊。
其實兩個人的住處離得并不遠,所以兩個人臨着走前的一番刻意的膩膩歪歪就顯得分外做作了。
洛銜霜掀開簾子,撲面而來便是一股暖意,隐約帶着茶香。那便韓蘊擡眸看過去,眼裏現出了幾分笑。
既然已經開始了這一局棋,韓蘊便再忍不得不問洛銜霜對于秦姝言的态度了。
“所以,言寂殊至于你算是什麽地位?”
洛銜霜抿了抿唇,卻還是神色淡淡地又落了一子。
“底線。”
似乎是覺得這樣的兩個字不能夠很好的表述自己的意思吧,洛銜霜繼續補充道:“這麽說吧,如果只是我一個人在做這件事,那我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也可以不計後果,但有了她那就不一樣了,至少我不會讓她知道,也會在乎得失輕重,因為她和我,是不一樣的。”
銜霜輕輕嘆了口氣,繼續道:“或者說,或作是我自己着點道,被算計一二,我可以當做自己技不如人,可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甚至就此揭過。但是非要把算盤打在言寂殊身上那我就未必真的這麽看得開了,我自然是以命抵傷。”
說這話的時候,洛銜霜雖然也還是帶着笑,但總歸是與平常不一樣,那雙幽藍的眼睛分明透着一股子狠勁,像是早些年在兵劍争鳴之間滿身戾氣時的眼神。
韓蘊抿了抿唇,還是決定把話問得明白些:“你喜歡她,對嗎?”
這一次卻是洛銜霜接不上話了:總覺得有一種被長輩問起自己的愛情故事的尴尬感,或者說自以為藏的挺好的喜歡突然被長輩發現,并且當面跟你開玩笑的無助感。
過了會兒,耳根微紅的洛大小姐才輕咳了一聲道:“是啊,從很久以前開始。”
“她對你也是這樣?”
洛銜霜毫不猶豫:“嗯。”
“明白了。”
“對了,接下來稍微收着點鋒芒吧。”
“我也這麽想的,裝了這麽久,一時之間風頭太盛也不好。”韓蘊落下一枚棋,道,“但……借着沈斫清寧煙斜何承暄那三對人打,私下裏一點小動作也不是不行。”
“到底只能徐徐圖之,這麽多年的盤根錯節,也不是一天兩天能清理幹淨的。”
兩人聊了會兒,洛銜霜也落下了最後一子,結束這一盤棋。
“走了啊,我可要回去陪言寂殊了。”
韓蘊無奈笑了笑,揮揮手:“快走快走!”
雨夜,隐約之間漫着幾分緊張感,洛銜霜皺了皺眉,也加快了步子。
坤寧宮蠟燭是亮着的,洛銜霜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氣,提着裙擺便小跑着進去。
“姝言?”
洛銜霜進去,卻發現秦姝言不在。先前那股子緊張感總算是應驗。洛銜霜臉上一瞬間便有了些愠怒,摻雜着着急。
洛銜霜拿起秦姝言送的扇子,又去櫃子裏拿了匕首便要走,這會兒自然是顧不得拿傘了。
洛銜霜盯着殿內的每一寸細節,總算是看見一道黑色的印跡,像是炭火劃過的痕跡。
洛銜霜毫不猶豫出去,沒再走正門,三兩下便翻過了牆頭。
姝言,等我。
洛銜霜路上經過侍衛處,摸進去叫了小桂子:“讓長寧準備收拾個殘局,想闖個禍。”
小桂子看洛銜霜面色焦急便也不問為什麽,披着外衫邊往外走。
“我親自解決就好。”
。“明白了。”
洛銜霜堪堪止住往前走的步伐,借着樹的陰影遮掩身形,等到那一隊巡邏的侍衛離開,洛銜霜和小桂子都才松了口氣。
洛銜霜語速特別快:“從這裏出去,最近的宮牆在哪?”
小桂子直到不适合一句一句指路,說了聲“娘娘跟着奴才過來”便往前跑了兩步帶路。
也許是心理作用吧,洛銜霜總覺得過了好久好久。好在總算是算在宮牆邊沿看見了沒來得及出去的人。
洛銜霜攔下小桂子:“我去就好。”
“您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