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俞景嘴唇薄,經不起咬。

偏偏有人非要在上面磨。

盛面的時候,俞景抿着唇,臉上的紅還沒有完全退下去。

陳淮盯着他唇上的小傷口,有些後悔:“等會去買個藥膏塗一下。”

俞景端着自己的面往宿舍走,他換了拖鞋,走路的時候要很小心才能沒有明顯的腳步聲:“不用了。”

陳淮跟在他後面,覺得他走的像一只貓。

泡面是紅燒牛肉的,醬料包的味很重,但俞景加的水多,配上雞蛋和蔬菜,倒有種健康的味道。

兩人圍着小小的書桌,因為凳子不夠,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在凳子上。

兩顆頭吃面的時候會碰到一起,然後再分開。

俞景吃飯很認真,他先吃蔬菜,再吃面,最後是雞蛋。陳淮猜他是按照不愛吃到愛吃的順序來的。

吃完最後一口面,俞景終于擡眼開口:“你還回去嗎?”

陳淮看了眼手機:“馬上十二點,回不了。回去宿舍也關門了。”

俞景點頭,接受的心平氣和,接話的也很自然:“這個點也不好訂酒店,我等會把床給你鋪上,你今天晚上在這裏睡一晚。”

陳淮應了聲好,然後起身把兩人的碗筷端去廚房:“那你鋪,我把碗洗了。”

因為之前徐州在這裏住過,所以被子什麽的都有。俞景打開衣櫃,把洗過的被套找出來,套上,放在對面的床架子上。

洗臉巾和牙刷都有新的。

陳淮收拾好廚房回來,正好看見俞景從衣櫃裏翻出一套睡衣來:“我洗過的,你不介意的話可以穿着睡覺。”

他喜歡穿寬松的睡衣,所以買的都是加大碼,他穿起來很寬松,但陳淮這樣的身材穿着正正好。

陳淮接過睡衣和新的洗漱用品,去廁所洗澡。

俞景收拾好東西,坐在床邊發呆。他總覺得今天過的特別神奇,特別的沒有實感。

這樣的夜深人靜裏,他的手機很突兀的響起。俞景心尖一顫,有種不好的預感。

電話那頭是他畫室請的一位老師,叫穆棱:“俞老師,畫室可能辦不下去了。從今天下午開始就有很多媒體電視臺找到咱們畫室,要求對您進行采訪,還有很多人闖進來,砸東西,甚至罵我們的學生。”

俞景感受到一股涼意,應該是陽臺的門沒有關,有風吹進來。他輕輕咳了一聲:“報警了嗎?”

“報了。但是沒用,記者和鬧事的人太多了,帶走一批,另外一批很快就繼續鬧事。”

俞景沉默兩秒:“把畫室關了吧。學生們的賠付一律找我,老師們這個月的工資也會全額打到卡上。”

那頭好像是嘆了一口氣:“俞老師您也別着急,事情總會解決的,畫室也會開起來。”

俞景輕聲答應:“好,辛苦穆老師,早點休息吧。”

穆棱那頭沉默幾秒:“俞老師,我等你回來。無論你開不開畫室,我都會等你。”

俞景啞然。

穆棱是個很有天賦的畫家,也是他最欣賞的人。他的畫作獨具一格且,就算不被大衆接受,也從不為他人的眼光而改變風格。

兩人相熟,也是因為俞景主動邀請他來自己的畫室工作。

但俞景不知道,穆棱對他,不僅僅是伯牙子期般的欣賞,更是另一種被他深埋心底的情感。

俞景說:“穆棱,我只是拿你當朋友。”

挂斷電話,俞景打開微博,從熱搜裏點進去,看見自己的畫室門上被潑滿油漆,而那塊李薇花了很大心思請著名書法家寫的招牌,已經被人拆下來摔成兩半。

畫室牆上用深紅色油漆寫着“叛徒”以及各種辱罵和威脅。

大約是影響太大,政府那邊讓人用警戒線把畫室圍了起來。

俞景退出頁面,外面是沉重的夜色,大約是高原離天空近的緣故,這裏的星星又多又亮。他慢慢站起身,走到陽臺邊上,仰頭望着星星發呆。

廁所門突然打開,裏面的水聲還沒完全停下來。俞景側頭望過去,陳淮只穿了睡褲站在門口,渾身都還冒着熱氣。他往前疾走幾步拽住他的胳膊:“風大,別站在這裏。”

俞景有些踉跄的被他拉進宿舍:“你,你不穿衣服?”

陳淮轉身關上陽臺門,然後才套上睡衣:“穿。”

俞景慢半拍的哦了一聲,拿起床上的衣服:“那我去洗了。”

陳淮盯着他看了半響,确認人沒什麽異常,才點頭:“行,水有點涼,洗快點。”

廁所裏的霧氣還沒散,俞景把衣服放到置物架上,發現陳淮的手機也在這上面。

怕水把手機濺濕,他把手機拿下來,想要還給陳淮。

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震動了幾下。

俞景低頭,看見許安安的消息。

【我就說之前看俞老師眼熟,我之前在北京去過他的畫展!】

【不過最近他的畫室好像出了事,你看這個視頻】

【感覺這事兒對俞老師打擊肯定不小,你要不多陪陪他】

俞景摁滅屏幕,沒由來的想起剛剛陳淮的舉動。

這人分明是怕他有不好的想法,才急匆匆出來。

俞景打開門,看見陳淮站在陽臺,手裏拎着衣架,衣架上挂着什麽東西。

目光對視,陳淮莫名把手往後藏了藏,語氣裏帶着幾分不自然:“怎麽了?”

俞景沒見過陳淮這副模樣,他有些好奇:“你拿的什麽?”

陳淮不答反問:“出來幹嘛?”

俞景把手裏的手機遞過去:“你手機忘拿了。”

陳淮接過,還是沒動。

俞景看他兩眼,進去了。

然後他偷偷拉開一條縫,把眼睛怼在那裏偷看。

陳淮見他關上門,動作迅速的把手裏的衣架挂上去。

黑色,三角,內褲。

俞景一激靈,忘了自己還在偷看,他動作頗重的關上門打開水,下一秒被燙的差點叫出聲。

等他洗完出來已經快一點,陳淮還沒睡,坐在鋪好的床上玩游戲。

他打游戲的時候嘴角微抿,黑色的頭發搭在眉眼上,配上偶爾不耐煩的神情,看起來很不好相處,也很有味道。

看見他,陳淮扯下耳機線:“洗完了?”

俞景點頭。

他用帕子随意的擦了擦頭發。

宿舍樓的房間不太隔音,這個時候用吹風機太吵了,他又沒什麽耐心調低檔等吹幹。

幹脆站在門口等風吹。

陳淮原本點了下一局游戲,撇了他一眼,突然放下手機走過來:“杵這兒耍帥呢?”

俞景:“……”

俞景:“沒有,清醒一下。”

陳淮找出吹風機,把人拉到床邊坐下:“大半夜的,清醒什麽。”然後他調到最低檔,右手隔着風落在俞景腦袋上:“伺候你跟伺候公主似的。”

俞景:“……”

俞景:“你眼裏的公主過的這麽樸實無華嗎?”

陳淮笑了一聲:“誰知道呢?又沒真的伺候過公主,這輩子伺候過最嬌氣的人就是你了。”

也許是蛙鳴,也許是蟬鳴,在這樣寂靜的夜裏,吵的別具一格。

俞景突發奇想:“許安安不是嗎?”

陳淮在他頭上的手突然下移,落到脖子上,然後重重捏了一下,懲罰似的:“她是野人。”

俞景覺得他這麽形容一個愛臭美的女孩,極其不好,又忍不住被逗笑,倒顯得自己也很沒禮貌。

于是他舉起手機,威脅陳淮:“我現在就告訴許安安,你說她是野人。”

陳淮的聲音在小小的風裏有些模糊,像是帶了點無奈和縱容:“幼不幼稚啊,告狀精。”

俞景也覺得自己幼稚。

但這樣的氣氛他又實在很喜歡。

他想了想,破罐子破摔:“陳淮,等我八十歲,你也這樣給我吹頭發吧。”

陳淮沒作聲,俞景就問他:“吹嗎?吹嗎?”

倒像是在說:“吹吧。吹吧。”

他的頭發已經快要幹透,陳淮把吹風機關掉,收到一邊的櫃子裏,然後說:“吹到一百吧,反正八十年都吹了,還差那一二十年的嗎?”

俞景得寸進尺:“那你給我洗衣服做飯嗎?”

陳淮笑話他:“你是談了個男朋友還是找了個保姆啊?”他走到俞景面前,用手替他随意順了順有些亂的頭發:“放心,以後我拄着拐杖也不耽誤給你推輪椅。”

俞景得了便宜還賣乖,沖着人燦爛一笑:“好的,拐杖俠。”

陳淮氣笑,伸手在他鼻梁上重重一刮:“誰先拄拐杖誰先坐輪椅還不一定呢,要是我先瘸了,那就麻煩你先照顧我。”頓了頓,他學俞景講話:“輪椅俠。”

俞景有些不樂意,小聲咕嚕:“真小氣,這也要和我争。”

陳淮沒搭理他:“睡覺了。”

俞景躺在床上,想到隔着窄窄的距離,另一邊躺着一個陳淮就莫名有些睡不着。

一片漆黑中,他把頭轉向陳淮的方向,左手靠在床沿,慢慢垂下。

像一顆不太起眼的星星,緩慢又小心的靠近屬于他的月亮。

滿是六便士的地上,擡眼也許看不見月亮,但哪怕什麽也看不見,俞景也知道,他的月亮此刻就在眼前。

誰說先告白的就情深似海,誰說一見鐘情的,不是仰頭想要觸碰月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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