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俞景雖然不是被溺愛着長大的,卻也是在李薇的呵護下長大的。

此刻卻狼狽不堪。

好幾次支撐不住,臉直直摔進地上的灌木叢裏。幾秒後又拼命爬起來,背着人重新往前走。

他手裏拿了一根從地上撿的木棍,靠這個勉強支撐着自己減少摔倒的頻率,雖然并不是很管用。

他跨過一條小支流,再一次被地上的枯枝絆倒在地上。陳淮從他背了摔下來,滾到一邊。

俞景爬過去,伸手把人撈到自己腿上,又顫抖着從河裏捧了一點水,企圖給他降降溫。

但這猶如杯水車薪。

陳淮已經燒的意識不清了。

他胡亂呓語着,伸手抓住俞景放在他額頭上降溫的手。

俞景任他抓住,另一只手撥開他腹部的布條,看見傷口經過水的浸泡周圍已經開始潰爛。

再這樣下去,他會感染。

俞景不敢再耽擱,再一次站起身,卻眼前一黑,沒了知覺。

他太累了,體力已經透支。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俞景睜開眼,看見白色的天花板,有輕微的消毒水氣味萦繞在鼻尖,他第一時間想到自己應該是在醫院。

然後想到昏迷在他身邊的陳淮。

他的左手動了動,被針頭牽扯了一下,慢慢坐起身。

病房裏只有他一個人。

有護士端着托盤從門外匆匆跑過去:“快,17號床發燒了。”

這句話像是驚動了他某根緊繃的神經,他掀開被子,幾乎是瞬間就要拔掉針頭下床。

與此同時病房門被打開,遠在北京的沈嘉居然走了進來,目光在俞景坐起的背影上停頓了一秒,立刻飛撲過去按住他的手:“別激動!淮哥沒事!”

大概是作為警察處理過太多這樣的事情了,他的動作的确夠快,以至于俞景的針頭還沒來得及完全從血管裏出來。

沈嘉與俞景對視一眼,接着發現他的手背慢慢鼓起了一個青包。

很好,阻攔了,但沒完全攔住。

俞景沉默的看着他淡定按響旁邊的呼叫鈴:“我就猜到你是要拔針。淮哥腹部的子彈頭已經取出來了,好在沒有傷到重要器官,現在人在樓上的觀察室躺着呢,醫生說把今天晚上熬過去,就沒啥事了。

俞景:“……”

這叫沒事?

太久沒喝水,他開口時喉嚨有些幹:“我躺多久了?誰把我們找回來的?”

沈嘉往他床邊的小凳子上一坐,順手給他倒了杯水:“你躺一天了,昨天下午老劉去林子裏巡視,碰上你倆倒黴鬼。”

俞景松了一口氣,看來他們沒暈多久就被人發現了。想了想,他露出一抹笑來:“我們不倒黴,挺幸運的。”

沈嘉翻了個白眼,看着俞景接過水喝了一口,吐槽:“是啊。你就算了,淮哥這麽個人也瘋了,什麽都不帶就跑,回來的時候人差點沒了。”

眼見外面的燈光開始亮起來,他起身把窗簾拉上:“你們遇到什麽事了?”

俞景不知道能不能說,眼下陳淮還在昏迷,他也并不太清楚裏面到底是什麽情況,于是選擇了沉默。

沈嘉倒也沒逼他,只嘆了口氣:“你好好休息吧,徐州給你買飯去了,估計一會兒就回來。”

俞景擡眼:“你們怎麽來了?”

沈嘉看了他一眼,伸手捂住嘴,咳了兩聲:“我在那邊待的差不多,就回來了。至于徐州……”他有些心虛:“老劉跟我說這事兒的時候正好被他聽見了,生意都顧不上訂了機票就飛過來,等會少不了要唠叨你一頓。”

他話語剛落,病房門就被徐州推開了。大概是來的太急,他身上穿的西裝還沒換,頭發更是往後梳了個大背頭,整個人氣質淩厲,一點也不像探望病人。

他把門帶上,沒正眼看病床上的俞景,只把手裏的粥放在桌子上。

偏巧這時護士進來,看見俞景漏了針,忍不住抱怨:“這麽大個人了,怎麽沒點分寸。”她走過來撈起俞景的袖子,把針拔掉,換了另外一只手:“腫這麽大包。”

小護士最後給他調整了一下輸液的速度,交代:“動的時候小心點,別再漏針了。”

俞景點頭。

徐州一臉不爽的站在旁邊看着護士拔針又紮針的,心疼,更多的是生氣,聽完護士的話在一旁陰陽怪氣:“沒事,他不怕疼。”

俞景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

倒是護士忍不住斜他兩眼:“人心都是肉長得,怎麽不怕疼?”

然後就走了。

徐州拖了個小板凳過來,故意坐的離俞景十萬八千裏遠。

沈嘉湊過來打圓場:“俞老師你餓不餓,要不吃點東西吧?”說着他打開食品包裝袋,拿出一盒粥打開:”喲,你看他多細心,特地買了這麽清淡的粥。”

徐州咬牙:“沈嘉!那是人家早上賣剩的!”

沈嘉尴尬的看了俞景一眼,又給他找補:“那晚上的粥挺不好找的……”

徐州:“醫院門口就有。”

沈嘉:“……”

俞景突然咳起來。

徐州這下坐不住了,一邊起身伸手去按呼叫鈴一邊罵:“你是不是有病?你是太平洋的警察嗎你管那麽寬?你個吃幹飯的你去湊什麽熱鬧,沒看見陳淮那麽牛逼一人都挨槍子了?要不是陳淮在我他媽現在見你都得抗一花圈,上面寫個英年早逝。怎麽活夠了想見閻王想瘋啦?!”

大概是他的輸出攻擊力太吓人,這下連沈嘉都沒敢吭聲了。

倒是俞景淡定的止住咳嗽,沖着徐州笑了笑:“我沒事呢。”

徐州眼圈一紅,邊罵邊往外走:“看見你就衰,老子出去抽根煙。”

他插兜往外走,背影看上去很酷,關門時又回頭叮囑沈嘉:“讓他把粥喝了。”

俞景小口喝着白粥:“陳淮那邊誰照顧他?”

沈嘉抽了兩張紙遞給他:“有護士照顧,再說我們不給進,只能在外頭瞅兩眼。”他見俞景還是皺着眉,于是寬慰道:“放心吧,我瞅過了,那家夥好着呢,我看見他插管那機器上面顯示的線老穩定了。”

俞景:“……”

他說的應該是呼吸機吧?

俞景一碗粥還沒吃幾口,徐州就推門進來的。他把凳子往俞景病床邊挪了挪:“說說,去幹嘛了?”

俞景知道這人不聽到答案就不死心,幹脆避重就輕:“賭石。”

徐州半信半疑:“賭石?你?怎麽莫名其妙想去賭這個?”

俞景就掏出自己衣服裏的小玉佩:“想賭着玩。”

徐州冷嗤一聲:“得了吧。忽悠誰呢?賭石會把命差點賭沒了?”說着,他靠近了一點,壓低聲音:“我可聽說,陳淮肚子上,是槍子兒!”

俞景看了沈嘉一眼:“嗯,惹到不該惹的人了。你知道,賭石就是憑的運氣,大概是我們運氣太好,有人眼紅。”

徐州聽他在那扯:“法治社會,再眼紅,那可是槍!”

俞景總覺得徐州這人,該蠢的時候聰明過了頭,不該蠢的時候又跟生物書裏的草履蟲似的。

他幹脆轉身閉上眼睛:“我困了,我要睡覺。”

徐州氣的要死,要是俞景現在不是個身體虛弱的病人,估計一拳頭就掄過去了。

他站起身:“俞景!我聽見你出事衣服都沒換就飛過來,你就這麽敷衍我!”

俞景知道他是擔心自己,但有些事他不能說,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說,他怕陳淮有自己的考量,也怕他說了會有什麽自己承擔不了的後果。

沈嘉拖着徐州往外走:“人家剛醒,你鬧啥呢,等他恢複了再慢慢問呗。”

徐州氣急敗壞的吼他:“誰知道他下次回來還有沒有命在!”

沈嘉壓低聲音,一邊把人拉着往外走一邊哄:“有有有,誰沒有他也不會沒有。咱們先出去,等會打擾到其他病人休息了。”

門最後被輕輕關上。

病房裏陷入一片安靜。

俞景沒睡着,他躺在病床上,目光靜靜的停留在天花板,等最後一袋藥輸完,按了鈴。

護士把針給他拔掉,讓他好好休息。

俞景等了兩分鐘,下床穿上鞋子,打開了自己的房門。

他沒怎麽受傷,在林子裏只是體力不支累暈了,現在睡了一覺又輸了液,已經好多了。

俞景想去看看陳淮。

走廊裏有病人家屬時不時穿梭,路過他時,目光很快掠過。

窗外是高樓大廈,熱鬧的人流不斷交織在馬路上。鎮上不會有這些高樓,他們應該是被送到了大醫院。

俞景不知道陳淮在哪個病房,他一間間的看過去,最後停留在17號病房門前。

他想大概是那個護士的話讓他始終有些害怕。

俞景把臉貼在門上的一小塊透明玻璃上,看見一張陌生的臉時輕輕呼出一口氣。

他又往前走,最後在20號病房看見了陳淮。

他躺着病床上,臉色很蒼白,身上也插着很多管。各種儀器規律又冷漠的運行着,在這夜晚裏發出滴滴聲。

看上去分明沒有沈嘉說的那麽好。

他會不會在發燒。

俞景心想。

要是他發燒了,能自己按一下呼叫鈴嗎?會有護士能及時發現這個事情嗎?

如果陳淮此刻能醒過來,他大概就能看見,俞景此刻半張臉都緊緊擠壓在玻璃上,一小坨臉頰肉都被貼的變了形,像只快要露餡的小湯圓。

偏偏他自己還絲毫沒有察覺到,恨不得直接穿過這扇門,摸摸陳淮的額頭,看他到底有沒有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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