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俞景,”陳淮站在風裏,目光所及之處仿佛只有眼前一個他:“我沒打算瞞着你。”

俞景聽見他說:“我希望你永遠體會不到失去的痛苦,但我愛你,所以我不會自私的剝奪你放棄愛我的權利。如果死亡有預告,我不希望你是最後一個知曉的,那樣你我的遺憾,都太多太多了。”

陳淮的眼眸凝在俞景臉上,帶着認真,更帶着慎重:“我沒有騙你,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前,選擇權在你。”

俞景看着他,反問:“我有什麽選擇呢?”

陳淮壓下眼睫,輕聲說:“愛我,或者放棄我。”

可這根本就是一個僞命題。

因為俞景比誰都清楚,自己分明只有一個選擇。

這不是選擇,是妥協。

良久,俞景輕輕嘆一口氣,輕到他覺得自己嘆的不是一口氣,而是虛無缥缈他永遠也抓不住的東西:“陳淮,你知道的,我根本沒有選擇。”

陳淮甚至沒有露出絲毫意外的神色,他張開雙手,在山巅擁抱着他的愛人。

風吹起他的頭發,有幾分落拓不羁的意味:“俞景,我們會有很多好時光。”

會有嗎?

俞景把臉埋在他溫熱的肩膀上,在心底問自己。

也許真的會有。

因為陳淮也許會受傷,但最後總是能回到他身邊。

于是他伸出手,環抱住陳淮的腰,慎重的像是抱住了自己的世界:“陳淮,我愛你。”

這大約是最不走心的告白,兩人分明在前一秒還在冷戰。

俞景心想。

但這又是最真摯的告白,因為這句告白,跨越了生和死。在這一刻,他終于承認,無論生死,他愛陳淮,都是不會改變的。

兩個人在山上吹了很久的風。

滿天的星星綴在他們頭頂,很漂亮。

陳淮從未有一刻比現在更滿足。

腳下是他用最好的年華守護的地方,懷裏是他這輩子唯一的摯愛。

驅車回家的時候,俞景已經困了。

他的腳上由于穿拖鞋,被蚊子叮了好幾個大包。大概是這邊的蚊子比較毒,看起來紅腫一片,有些駭人。

俞景被癢得有些難受,于是不停伸手抓。

陳淮看了他一眼,把車拐進巷子裏,那裏還有一家小診所亮着燈。

他把車子停下,去裏面買了點止癢的藥膏。

俞景坐在車裏等,沒幾分鐘就看見他拿着藥膏出來,打開副駕駛的門,站在他面前。

俞景把手伸出去:“我自己來吧。”

陳淮沒動:“下面太黑了,你看不見。”他把藥膏的包裝盒拆開:“腳伸出來。”

俞景擰不過他,只好轉身,把腳從拖鞋裏伸出來。

陳淮辦彎下腰,用手拖住他腳踝,另一只手抹了藥膏,揉在他被叮的腳背上。

大約是常年不見陽光的緣故,俞景的腳比他身上的其他地方還要白上很多。

腳型也很漂亮。

夜色裏,他低着頭,認認真真,把他被咬的地方全都細致的塗了一遍。然後接過俞景遞過來的濕巾紙,随意擦了擦手:“我的錯。”

俞景把腳縮回來,沒什麽心理負擔的承認:“嗯,你的錯。”

陳淮極輕極淡的笑了一下,把擦過手的濕巾扔到一邊的垃圾箱,然後上了車。

車裏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藥味。

俞景頭靠在玻璃上,整個人昏昏欲睡。陳淮趁着等行人過馬路的功夫,偏頭看了他一眼:“明天收拾一下東西,後天八點去大理的高鐵。”

俞景半睜開眼,迷迷糊糊答應一聲:“好。”然後他驚覺陳淮說了什麽,腦子終于清醒了一點:“還去大理?”

陳淮點頭:“不是答應過你。”

俞景坐直了,覺得腳背上被叮過的地方又開始癢。他伸手想抓,目光不經意和陳淮警告的視線對上,只好悻悻收了回去,忍着癢意問他:“你不是要去裏應外合?”

他說的有些陰陽怪氣,陳淮反倒笑了:“去啊。”他漫不經心的轉了一圈方向盤,車正之後又迅速轉回去:“但是去之前不得把你哄高興嗎。”

俞景總覺得陳淮長了一張不會說情話的臉,實際上比誰都會撩。他沒接話,從鼻子裏哼出點動靜,示意自己的不屑。

窗外風景掠過,有霓虹時不時落在他身上。

陳淮又拉長了聲音,故意調侃他:“俞老師,你怎麽那麽可愛。”

俞景:“……”

相比之下,俞景就不太能應對這樣的情況。

他往後一靠,抱着自己的胳膊,語氣生硬:“你開慢點,我要睡覺了。”

陳淮餘光瞥見他紅透的耳根,沒戳穿他,只是默默放緩了車速。

俞景閉着眼,任由自己的思緒滿天飛,飛了一會兒,還真把自己飛睡着了。

再次睜眼已經到家了。

陳淮坐在駕駛位上,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側頭看見俞景安靜的睡顏,良久沒動作。

一束手電光從外面一閃而過,在俞景皺眉之前,陳淮已經伸手覆在了他眼睛上。

但俞景還是醒了。

他故意眨了眨眼睛,示意陳淮放手。

陳淮的手心被他的睫毛輕輕掃過,泛着微微的癢意。癢意從掌心蔓延到心髒和四肢,他突然覺得自己剛剛阻止俞景撓癢的行為有些過分,因為有的癢意,好像根本不能受控制。

于是他鬼使神差的低下頭,在俞景看不見的情況下偷到了一個吻。

俞景很配合,乖乖仰着頭,背靠着座椅上,一動不動任由他逐漸加深這個吻。

事實上,他也很喜歡和陳淮接吻。

手電再次掃過車窗的時候,俞景忍不住推開了陳淮的手。他的嘴唇有些泛紅,側頭心虛的看了一眼窗外,發現手電的主人剛好巡邏過來。

他莫名有些做賊心虛,伸手把陳淮的頭往下壓,然後自己也彎腰埋在車裏。

兩人都彎下腰,頭抵着頭,在狹小的空間裏低頭尋寶藏。陳淮壓低聲音,問他:“這算掩耳盜鈴嗎?”

俞景搖頭,很誠實:“我只是覺得現在被發現會有點丢人。”

陳淮不理解他的丢人。

大晚上的,他只覺得很智障。

于是他擡起身子,在俞景制止的目光中打開車門,不出意外收到了保安的注目禮:“嗨!大晚上的!在車裏躲着幹什麽!”

陳淮很淡定:“剛回來。”

保安看他幾秒,瞪眼:“這車都停這兒有半小時了吧?”

陳淮點頭,答的自然又随意:“是啊,我愛人在車裏睡着,等他醒了一起回家。”

俞景心跳如雷。

保安倒是挺上道,還給陳淮支招兒:“車裏睡容易感冒,不行就背着人回家嘛。”然後晃着手電筒走遠了。

陳淮站在窗外,屈起食指,輕輕敲了敲玻璃:“要我背你回去嗎?”

俞景當然不要。

他還不至于沒臉沒皮到那個地步。

家裏還亮着燈,出去的時候陳淮只帶上了門,沒能騰出手關。

俞景換了拖鞋,把陳淮給他帶的那雙放到鞋櫃裏,起身時卻突然聞到一股泡面的味道。

他一天沒吃東西,此刻肚子的感受格外強烈。

陳淮站在他身後,等他換完鞋,才彎腰換上自己的拖鞋。剛踩進門裏,就聽見俞景問他:“你有沒有聞到一股香味?”

陳淮鼻子沒他那麽靈,只聞到了外面飄進來的瀝青路味:“沒有。”

他拖了外套,走進廚房,隔了幾秒又探出半個頭來:“你中午吃的什麽?”

俞景心說我吃的空氣啊。

他沒吭聲,跟着去了廚房。

陳淮站在竈臺邊,正伸手揭開兆在盤子上的碗,碗底下是幾盤已經涼掉的菜。

他皺眉,有些疑惑的看向俞景:“你沒吃?”

俞景看着絲毫沒有動過的菜,只能認栽。別說吃了,他都沒看見陳淮給他留了午飯在廚房。

昏黃的燈光下,陳淮嘆了口氣,很無奈的說:“鬧別扭還要絕食嗎?”他擰開燃氣竈,把涼掉的菜重新加熱了一遍,自顧自道:“大半夜還要給你做飯,懲罰誰呢這是?”

俞景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糾結幾秒,他走到陳淮旁邊,帶着心虛:“我來吧。”

陳淮把熱好的一盤菜遞給他:“別了,好不容易哄好,等會又絕食。”他嘴角上揚,帶着明顯的笑意調侃:“我這菜,可熱不了三次。”

俞景:“……”

他發現這人有時候就是純粹在他身上找樂子。

陳淮見好就收,迅速熱完剩下幾道菜,兩人坐在沙發上,一人端了一小碗蛋炒飯。

第一次夜宵吃的這麽正式。

俞景是真餓了,一小碗飯很快見底,他也懶得再去添,只伸筷子夾菜。

陳淮做的菜總是比他做的好吃。

電視上都是各種狗血泡沫劇的重播,兩人都不看,卻也沒人換臺或者關掉電視機,任由這點聲音在空曠的屋子裏不斷回響。

俞景吃飽了,但嘴還饞。

他放下筷子,壯着膽子往放着冰箱的牆角走:“我吃根冰淇淋。”

陳淮收拾碗筷的手一頓,然後緩緩轉頭,看着俞景試探的腳步:“俞景,現在十二點半。”

言下之意就是太晚了不可以吃冰淇淋。

俞景覺得自己今天晚上大概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聞言頭也不回:“你不是說要哄我,那我就要吃根冰淇淋,不然我今天晚上睡不着。”

在他的指尖即将觸碰到冰淇淋包裝袋的前一秒,陳淮平靜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睡不着可以做別的事。”他頓了頓,問俞景:“你想試試?”

俞景迅速縮回手關上冰箱門,動作幹淨利落一氣呵成:“我覺得今天晚上這個冰淇淋不吃也罷。”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