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蛟龍困淺灘
第8章 蛟龍困淺灘
岑丹知道他的心思,也跟着抹淚:“世子,幸好王爺無事……屬下知道您聽到王爺差點陣亡的消息,恨自己不能在他身邊盡孝床前,為他複仇,您恨葉家将您拘在這京城……所以您抱着自戕的心态,将火發洩在十六殿下身上……世子,幸好十六殿下沒有說出來。”
原來煜王薛其鋼五日前與游夏騎兵交戰,被敵軍炮火餘波擊中,胸部被碎石擊中,當場就昏死過去。戰報發來,葉政廷為免引起朝堂上下恐慌,将此事按下不發。薛淩雲驚聞父親受如此重傷,在府中捶胸頓足發洩了一場。
他很想策馬去東南去将游夏殺個片甲不留,為父親報仇,可是他不能去,他被拘在這京城,只能眼睜睜看着年邁的父親和長姐沙場搏命。
薛淩雲心裏的仇恨越來越重,他恨皇帝皇後,更恨那有勇無謀的太子。轉而,他又恨所有的皇子們,他們在宮裏養尊處優,父親長姐在前方為他們賣命,他們還不放心,還要将自己質在他們手裏。
難道薛家欠你們葉家的嗎?
薛淩雲越想越恨,便由着太子做那等誣陷的蠢事而不開口勸阻。他就是要他們手足相殘!随着事态發展,恰好太子命他去查葉長洲,面對那俊美惹眼又手無縛雞之力的葉長洲,薛淩雲被仇恨的怒火燒紅了眼,突然決定做一件大逆不道之事,最好那葉長洲當場鬧起來,讓滿朝文武和皇子們都看着自己是如何被他們逼瘋的。
可是葉長洲卻忍着侮辱,全然受着。如今父親情況大好,薛淩雲頓時從仇恨的雲端跌入冰冷的地面。他連忙擦了淚,問道:“對了,葉長洲那邊動靜如何?”
此時距離萬壽節已經四天了,天知道那嬌貴的皇子經歷那般身心重創,會不會就此一命嗚呼,或者直接瘋了?
岑丹低頭道:“他回去後就病了,說是燒了三天,今日方才去國子監繼續念書。”
“他情緒如何?”薛淩雲背手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與平日無異。”岑丹道。
這葉長洲,真是令人意外。
莫說是養在深宮未經歷過風雨的皇子,便是尋常富貴人家的公子哥,遇到這樣的事,多半精神摧毀,甚至從此一蹶不振。他竟然只是發了三天燒,就像個沒事人了。這位往日被人冷落忽視的皇子,以往真是小看他了。
“看來,我還得去拜會一下這位十六殿下。”薛淩雲意味深長一笑。
薛淩雲成功将太子對葉長洲的疑慮打消,但葉長洲那日的“驚人之舉”早已在皇子中炸了鍋,涉入其中的幾人紛紛将懷疑的目光投向他,當頭就數老七葉子洛和老五葉文惠。
葉子洛對葉長洲的行為大為惱火,與老五葉文惠商量了幾日,始終沒有得到統一的意見。今日老七終于憋不住了,又來尋老五葉文惠。
嘉王府內,葉文惠正在廊檐下擦他的彎弓。他與老七葉子洛一母同胞,兄弟倆相差不過三歲,身材樣貌也十分相似。因有慶安國的支持,兄弟倆在所有皇子中身份地位僅次于太子和珩親王。常貴妃生了兩個如此優秀的兒子,在後宮地位也幾乎能比肩皇後。
葉子洛急匆匆進來,見葉文惠還有心思玩弓,皺眉道:“五哥,這都什麽時候了你怎麽一點也不着急呢?”
“急?急什麽?”葉文惠頭也沒回,“我早就告訴過你,莫操之過急,你不聽,非要去湊那熱鬧。好在那十六墜湖了,否則你就攪進去了。”
“這麽說來,我還得謝謝他?”葉子洛怒了。
葉文惠将布和弓交給下人,用下人遞來的絹布擦手:“老七啊,你太魯莽了。要獵鹿,但不能把自己置于危險中。你與太子犯了同樣的錯誤,就是太心急。”
葉子洛垂頭喪氣:“你說的我都知道了,問題是現在怎麽善後。”
“簡單。”葉文惠對他招手,“我早就跟你說過,你不聽啊。”
葉子洛臉一陣陣發白,雙手攥拳頭:“五哥,沒必要吧?就因為那麽一點事就要殺人?”
“怎麽沒必要?”葉文惠目露精光,“太子發難,老二安然無恙,事後難道不會追查你讓老十六送的是什麽?那卷軸是毀了,這世上知道那卷軸內容的就只有十六了。他若哪天被老二收攏,你就等着老二收拾你吧!”
“人從出生開始就注定一輩子要與生死搏鬥,疫病、意外随時都有。父皇有那麽多子嗣,活到成年的有幾個?不過也就太子珩親王,你我兄弟,還有十三、十六。”他拍了拍葉子洛的肩膀,“有母妃護着的皇子都免不了七災八難,何況一個沒有任何權勢的十六。”
葉子洛後背冷汗直流,心一橫,舍下心裏那一點點不忍,點了點頭。
珩親王府,十三皇子葉恒豐把玩着一柄玉如意,滿臉驚奇:“二哥,這麽好的玉如意,我以前怎麽沒見過?”
葉仲卿正在伏案疾書,頭也沒擡:“前陣子在骠國繳獲的戰利品,你喜歡便拿去。”
那玉如意通體碧綠,一絲雜質都沒有,顏色分布十分均勻,蒼翠欲滴,握在手裏細膩溫潤,是難得的上乘佳品,只怕整個大盛也找不出第二柄了,葉仲卿竟随口就給了十三。
“哇!真的嗎?”葉恒豐兩眼放光,雙手抱着細細把玩,開心不已。
“自是當真。”葉仲卿停了筆,細細看着紙上的字跡,“對了,十六弟身體可好了?”
“聽說今日已去國子監念書了。”十三一門心思都在玉如意上,随即想起什麽似的湊過去低聲道,“二哥,十六冒着生命危險将東西毀了,也算幫了你一個忙。”
“你要不……去看望一下他?”十三嘴裏的“看望”,葉仲卿自然之道什麽意思。他放下手中宣紙,道:“算了。我如今是衆矢之的,十六弟無權無勢,還是不要被我連累的好。”
他笑着摸了摸十三的頭,“也就你,不怕被人說是珩親王一黨。”
葉恒豐二十多歲,從小就崇拜比他大十幾歲的二哥,整天跟在他屁股後面,有事沒事都在珩親王府待着。
“我怕什麽?”葉恒豐大聲道,“誰不知道我跟二哥親近,難道兄弟之間親近點也要被說嗎?”
“哈哈哈……你呀。”
傍晚時分,葉長洲抱着一本書從國子監慢悠悠回西三閣。殘陽如血,照在長長的大道上,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長,一路上宮人們沖他行禮,他也點頭微笑回應,似乎一切都跟從前一樣。
休息了三天,今日課上太傅抽問,葉長洲對答如流,再無往日的迷糊和蠢笨,太傅以為這頑石終于開竅了,十分歡喜,又說葉長洲二十歲,早該行加冠禮、單獨立王府了,說明日會提醒皇上。
太傅教了葉長洲十一年,感慨之下又當場給他取了小字:圖南。取自莊子筆下:背負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後乃今将圖南。意為今後将展翅高飛。葉長洲十分喜歡這個小字,當場拜謝師恩。
【作者有話說】
謝謝寶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