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妖精之吻(十)
第028章 第二八章 妖精之吻(十)
月柔看着他的背影, 擡腳就要跟上去,結果走到一棵樹後面,就找不到人了。
月柔愣了一下,往前走了幾步, 還是沒看到他, 唯有一只藍色的蜻蜓, 不緊不慢地從陰影處飛來,透明的翅膀輕盈精致,很快就落到了月柔的肩上。
月柔驚喜地望着它, “你今天又同我見面了喔。”
蜻蜓收起翅膀,仿佛将她當成了一片可以栖息的荷葉。
月柔也顧不得之前的少年,如木頭般靜立着,生怕微微一動,就将它驚走了。
蜻蜓撐着細細的腿, 從她肩上飛起來,落在了她的發髻上, 猶如給她戴上了一枚別致的發簪。
月柔迫不及待跑到小溪邊照鏡子, 還沒看清楚, 蜻蜓就振動着雙翅,輕飄飄地飛走了。
月柔不舍地看着它的身影,不知什麽時候還能再見到它。
她回到木屋,小孩躺在被窩裏還沒有睡醒。
月柔整理出屋裏的食材, 準備做面條吃, 再用曬幹的蘑菇做個臊子。
她把白面倒進盆裏, 按照原主的記憶, 一步步揉成團,切成薄薄的長條, 放進水中煮好,之後才開始炒臊子。
睡夢中的小孩聞到香氣,緩緩睜開眼睛,冰藍色的眼眸仿佛凝冰的汪洋,神秘而危險,一點也不像是兩歲的孩童。
他笨拙地從床上坐起身,光着腳丫走出去,一眼就看到了月柔瘦削的身影。
小孩摸了摸微癟的肚皮,走到了月柔身邊,張着嘴道:“餓。”
月柔聽見他的聲音,轉身看過來,發現他雙腳陷在草泥中,額角便一抽一抽的,“你怎麽不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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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睜着眼睛無辜地望着她,“疼……”
随後指着自己的小腳丫,上面是被鞋面磨出的紅痕,雖然沒有破皮,但卻腫了起來。
月柔看到後,瞬間就感到自責,小孩被帶回來這麽久,她竟然沒發現他雙腳不舒服。
“你、你怎麽不早說?”
月柔丢下鏟子,一把将他抱了起來,“早知這般,我就給你買新鞋了。”
“唔。”小孩擡手撐着她的肩頭,看着她焦急擔心的模樣,嘴角微微勾了起來,心裏莫名感到愉悅。
他是山間精怪,此前不曾和人類有太多接觸,唯一對人類的印象,就是貪得無厭。
可是眼前的這個笨人,似乎和其他人不同。
腦袋笨笨的,做事也傻乎乎,他說什麽就是什麽,讓他不自覺想欺負。
月柔帶着他回到屋裏,把鍋裏的臊子鏟起來,燒了壺熱水,給他洗腳。
“這山裏水汽重,地下長着毒蟲,你以後出門務必要穿鞋,否則被蟲子蟄了,我可沒法子幫你。”
她揉搓着小孩胖胖的腳丫子,仿佛在揉一團棉花,小孩原本繃着臉,一副認真聽講的模樣,結果被她撓到腳心時,就仿佛被捏到了軟肋,扭着身體倒在床上,雙腿不停地掙紮,嘴裏軟綿綿地求饒,“癢癢。”
月柔趕緊放開腳,彎腰過去看他,發現小孩雙眼明亮,嘴角帶着生理性的弧度,顯得懵然而呆愣。
他似乎也沒有料到自己竟然怕癢癢,還忍不住笑了,雖然沒有發出聲音。
但他嘴角卻高高地揚了起來。
月柔見狀,“噗嗤”笑了出來,“小寶真可愛。”
小孩回過神來,氣鼓鼓地瞪着她,眼睛濕漉漉地猶如清澈的湖水。
月柔用布把他的腳擦幹淨,将他重新塞回床上,翻箱倒櫃,也沒找到藥膏,有些洩氣地說道:“明天我還要去一趟鎮子,把缺的東西全都買回來,小寶跟我一起好嗎?”
小孩看向自己微紅的腳背,抿着嘴角沒說話。
他不喜歡去人多的地方,上回出去,還是看她太笨,怕她被人騙了。
“陪陪我嘛,”月柔壓低聲音懇求道:“我一個人不想去。”
“唔。”小孩眨了下眼睛,再次看向自己的肚皮,“餓。”
“馬上給你喂飯,”月柔倒掉洗腳水,又去外面洗了個手,這才把做好的飯端進了屋。
小孩端坐在床邊,聞到香噴噴的臊子香,迫不及待地張開嘴,露出兩排整齊的小牙齒。
月柔見他這樣,心裏就一陣柔軟。
将面條和臊子混雜在一起,小口小口地喂他。
小孩吃地停不下來,原本就肉嘟嘟的臉頰更加鼓囊了。
“好吃嗎?”月柔被他這模樣逗笑了,“喜歡的話,以後還給你煮。”
“唔。”小孩沒說好不好吃,嘴巴卻很誠實,吃了兩小碗才停下來。
月柔用手帕擦幹淨他的嘴角,叮囑他坐着休息片刻,不要立刻躺着睡覺。
小孩雙手撐着桌沿,見她慢吞吞的吃飯,眼珠子在她臉上和手上略過,覺得她太瘦了,比自己見過的人類都要瘦。
從前她沒好好吃飯嗎?小孩偏着腦袋,懷疑的想着。
吃過午飯,月柔勤快地收拾好碗筷,看着頭頂晴朗的天空,打算去山上采摘些野菜,明天再去鎮上買點肉食回來。
小孩太過稚嫩,總吃素菜可不成。
“我要出門一趟,你要跟着去嗎?”她走進屋,看着小孩如方才一般老老實實地坐着,忍不住擡手捏捏他的臉頰。
小孩偏頭躲開她的觸碰,雙手卻支了起來,月柔見狀,擡手将他抱進了竹簍裏,心道,明天不僅要給他買新鞋,還要多買幾身好看的衣服。
竹簍裏被鋪了一層粗布,小孩坐在裏面也不算難受。
月柔拎起一只竹籃,沿着不遠處的山路,不緊不慢地進了林子。
除了野菜,她還想找一些草藥,小孩腳上有傷,先給他簡單的治理一下。
月柔的運氣一向不錯,即便在沒有使用念力的情況下,她也找到不少好東西。
除了野菜,她還找到了酸甜的野果和想要的草藥。
她把竹簍放在一邊,走到小溪邊,将草藥上的泥洗幹淨之後,再嚼碎了抹在小孩腳背上。
“不!”看着那黏糊糊散發着苦味的藥泥,小孩臉都白了,蹬着腿拒絕月柔的靠近。
月柔捏住他的腳踝,笑眯眯說道:“你都能赤腳走在泥地,還怕這個麽?”
說完就将藥泥敷在了他腳背上。
小孩幾次掙紮都被壓制,之後就不再反抗了,直挺挺地躺在月柔懷裏,露出生無可戀的表情來。
她怎麽、怎麽能把口水塗在他身上?
小孩捏緊拳頭,耳根子慢慢染上一層粉色。
無恥的人類!太讨厭了!
月柔把兩只腳都給他敷好,見他雙眼緊閉,一副不願意看她的模樣,覺得他更可愛了,“你這麽小,我這不算占你便宜,你不能誤會我。”
小孩:“……”他只是變得很小,實際一點都不小好嗎?
月柔重新将他放回竹簍裏,帶着他在林子裏穿行,遇到好玩的花花草草就停下來欣賞一番,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小孩看着她枯黃幹燥的頭發,心道,真是個容易滿足的笨人。
他用小手抓住竹簍邊緣,微微低着頭,目光如炬地掃過前方的草叢,并不覺得有趣,和他數十年如一日見到的,沒有任何不同。
她為何這麽開心?為何笑起來如此明媚?
——
方可妍騎着馬,猶如喪家之犬般沖到了山腳下,她驚魂未定地勒住缰繩,回頭看向身後巍峨神秘的山林,面上帶着濃濃的不甘和費解。
怎麽會這樣?
在她的夢中,她是見過那個少年的。
那是在兩年後。
彼時,她已經和縣太爺的兒子周沖議親,正準備搭上官府這條線,讓方家的事業更上一層樓。
那天,她和周沖私下會面,打算去附近的青山寺祈福,在回來的途中,見到一只巴掌大小的螃蟹,正在溪邊和一群水鳥對峙。
他揮舞着鋒銳的蟹鉗,一副神氣活現的模樣,和普通的螃蟹截然不同。
水鳥似乎早就打定了他的主意,用長長的喙将他從地上啄起來,飛到半空中再狠狠摔下,準備将那嚣張的螃蟹活活摔死。
誰知那螃蟹并未被摔死,反而用蟹鉗夾住了水鳥的羽毛,讓它痛得唉聲長叫。
正在她和周沖看的興起時,那螃蟹突然渾身抽搐,松開蟹鉗,從半空中掉了下來。
仿佛癱瘓在床的病人,極力想掙紮起身。
“它要蛻殼了。”
周沖在她耳邊小聲地說道:“螃蟹蛻殼九死一生,看他這樣子,應當是最後一次蛻殼,可惜沒趕在好時候。”
螃蟹本性蠻橫跋扈,水鳥本來拿他沒法子,可惜他現在自顧不暇,給了水鳥有機可乘的機會,想必很快就會變成它們的腹中之物。
方可妍聞言,看着那不肯妥協,拼命想要翻身爬進水裏的螃蟹,心中不由産生了一絲悲戚,不知是想到了自己在商場上的沉浮,還是想到了自己未來迷茫的婚後生活,莫名同情那螃蟹。
冥冥中,似乎有道聲音在耳邊催促,“救救他,你會得到山神的祝福。”
方可妍當時猶如身在夢中,茫然看着周圍的情景,不知是誰在講話。
“救他,”眼看螃蟹再次被水鳥啄起,那道聲音帶上了一絲命令,“否則,待他死了,你也不會好過。”
方可妍如夢初醒,看着那展翅高飛的水鳥,不知是被蠱惑還是真的感同身受,撿起一塊石頭便丢了過去,“放開他!”
水鳥被吓了一跳,看向兩個突然出現的人類,條件反射地松開螃蟹,和同伴急急忙忙地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