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居然枕在師尊大腿上
第4章 他居然枕在師尊大腿上
歲寒宗外門弟子上課的學堂,坐落在三峰中央的山腳下。
外門弟子衆多,大多資質平平,需要更多學習的機會。因此,歲寒宗設立學堂,除了平時的學習操練外,時不時還會安排內門弟子上課,為外門弟子講經傳道、教習功法。
牧雪未曾到過此處,覺得新鮮,一路上左顧右盼,引得外門弟子視線流連。
外門弟子也很少能見到牧雪,更多時候,牧雪更像是活在他們口口相傳中的谪仙。他們知曉那淩寒峰上有一個長得格外漂亮的弟子,資質卓越,備受江峰主疼愛。但他們往往只能在門派活動上遠遠望上一眼,瞥見人模糊身影,也算滿足。
可當他們真正近距離見了牧雪,才明白,那“漂亮”到底是有多漂亮。
牧雪好奇地張望着,那雙如水般的眼瞳格外澄澈。白皙的面容微微泛着粉紅,軟唇微揚,表露出他此刻的好心情。
“天啊,牧雪怎麽會來山下。”
“難道牧雪要給我們上課嗎!我從未聽說啊!”
“噓——小點聲,澹師兄看過來了。”
議論紛紛的幾人忽地安靜,轉而向澹無為看去,撞上了一雙冷漠的眼睛。衆人頓時如飛鳥般散開。
牧雪聽到響動,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可他并不覺得衆人對自己的議論有何不妥,只是輕聲道:“他們好像很聽二師兄的話。”
澹無為收了那般神情,無奈一笑。他在心裏想道,牧雪生性單純,對旁人的目光并不能完全解讀。若是讓牧雪在這兒受了什麽委屈,自己還得多領一個月的罰。
兩人走進學堂,屋內頓時鴉雀無聲。
衆人的目光彙聚在牧雪身上,露出或是欽羨或是愛慕的眼神,可卻礙于一旁的澹無為不敢妄動。
“不必在意我,我只是來旁聽的。”牧雪柔柔一笑,引得臺下抽氣聲一片。可偏偏他本人毫無自覺地走下去,坐到了整個屋子最後的椅子上。
外門弟子們哪裏還有心思聽講,他們個個挺直了腰板,期待着給牧雪留下一個好印象。但到底是抵不住澹無為的目光,最終只能争搶着提問或是回答,想要做屋子裏最出頭的那一個。
居然還起了正面效果。澹無為無奈地想着,已經不知是多少次在心裏嘆氣了。
可就在衆人努力地表現着自己的時候,罪魁禍首牧雪竟然在後面睡着了……
牧雪本想在人群中尋找資質不凡的疑似大師兄的人,可澹無為的課實在是太過催眠了……
這也不能怪他,畢竟他的課業向來是江作塵親自講解。江作塵講得直接,牧雪學得也快。哪裏像澹無為給外門弟子講課,每個重點都要反複強調,直到所有人學會。這課對牧雪來說,也着實無聊了些。
更何況他通宵徹夜,饒是修真者,也感到了些許疲憊。
澹無為不緊不慢的講課聲成了催眠利器,牧雪陷入了沉沉的睡夢之中。
牧雪這一夢,竟是夢到了《問情折劍錄》中的劇情。
可夢中的仙尊,竟然生得和江作塵一樣的面容。而他自己,竟然成了那被抛棄的替身。
他眼睜睜地看着,江作塵懷裏抱着大師兄,頭也不回地離開。大師兄回過頭看他,那張和他極其相似卻更顯成熟的面容,露出傾城一笑,眉眼中寫滿了得意與挑釁。
牧雪呆呆地看着,他下意識伸出手想要抓住江作塵,卻連人的衣擺也沒捉住。
夢中的他莫名覺得驚惶失措,他嘴裏喊着“師尊”匆匆上前,想要抱住師尊,問他為何不理自己。
牧雪撲了個空。
牧雪身形忽地跌落,突如其來的下墜感讓他心生慌亂。可他的身體仿佛被巨石碾壓,沉重得不能動彈,只能任憑那般恐怖的墜落。
下一瞬,一股冷冽的清香鑽入鼻腔,牧雪才掙紮着清醒過來。
牧雪猛地睜開眼睛,纏綿的夢魇讓他出了一身冷汗。
他神情迷茫地盯着前方愣了半晌,這才發現學堂裏早已空無一人,夕陽的餘晖都灑落在了桌面上。
他居然睡了這麽久?二師兄又去哪裏了?
“醒了?”
耳畔傳來一聲清冷低沉又熟悉的聲響,徹底把牧雪從睡夢拉回現實。
牧雪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一人大腿上,失了形象,更失了警惕。他猛地坐起,慌張地看去,發現讓自己枕着大腿睡覺的并非別人,正是他的師尊,江作塵。
江作塵那張完美無瑕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并不在意自己的大腿被當成枕頭,只是擡手試圖撫平衣擺的褶皺。
可那道褶皺被壓得極重,江作塵來回拂了兩次,那道褶皺在白衣之上依舊突兀。
牧雪看着,紅了臉。
他是在那上面睡了多久啊!居然把師尊的衣服壓皺了!還好上面沒流下口水……
可江作塵連眉頭都沒皺,收回了手,徹底放棄。他轉而看向牧雪,伸手将牧雪耳邊幾縷淩亂的發絲并至耳後。
“做了噩夢?”江作塵問道。
牧雪紅着臉低下頭,為自己不敬師長的行為感到羞愧,卻并不覺得江作塵替他整理頭發有何不妥。江作塵對他的疼愛盡人皆知,即使他如此儀态不佳,江作塵也并未生氣,反而先關心他是不是做了噩夢。
可牧雪回憶起噩夢的內容,頓時變了臉色,微微點頭。
江作塵見他面色古怪,眉頭微蹙,卻未深究。他只是将大掌覆在牧雪頭頂,輕撫幾下——即便他手掌微冷、面容也是冷的,可動作卻格外溫柔。
“莫再想,深吸氣,念清心訣。”江作塵放輕了聲音道。
牧雪見江作塵沒有追問夢中內容,頓時松了一口氣,點頭照做。他将清心決念了一遍,同時深呼吸,感受着靈力的流動,漸漸平複了情緒,放松下來。
牧雪冷靜後,才擡頭看向始終注視着自己的江作塵,抿唇問他:“師尊怎麽來了……”
“嗯,我來巡查無為的授課情況,見你在此睡得正香。其他弟子早已離去,便未叫醒你。”
“抱、抱歉,是我疏忽懈怠了。”牧雪緊張地攥住了衣角。
“無妨。看你模樣,近日沒有休息好?”
“這……”牧雪更緊張了。
他通宵看了兩天話本,的确有點不像話了!
二師兄昨日剛被師尊罰過,累得更憂郁了,今天師尊還親自來檢查他的授課!
就算師尊再怎麽疼愛自己,自己如此懈怠,也是會被懲罰的吧!
該不會因此轉變了對自己的看法,等大師兄真的出現了,就把自己趕出師門吧!
一瞬間,千百種想法在牧雪腦海中駛過,甚至再度想起了《問情折劍錄》中的劇情,仿佛自己便是那被仙尊摒棄的替身……
就在牧雪浮想聯翩之時,忽聞江作塵輕嘆一聲道:“莫要緊張,我還未責罰你。”
此言一出,像是一根針戳破了牧雪的心思。
“弟子知錯,自當領罰!”
牧雪匆忙站起身,撩起衣袍想要跪下認錯,卻被江作塵用靈力托住了身體,沒能讓膝蓋着地。
牧雪擡頭看向江作塵,一雙澄澈眼瞳之中滿是慌亂,就像是被拎起了耳朵還在撲騰雙腿的小兔子。
“思慮過多,是心不靜。今日且好生休息,明日來我院中,練劍打坐,不可再怠慢。”江作塵一邊說着,一邊擡手扶住牧雪的胳膊,讓他站起身來。
牧雪微微瞪大了眼睛,他沒想到江作塵竟然不罰他。牧雪一算,明日本就該是學劍練劍的日子,而江作塵也絲毫未提加訓加練。
牧雪心中慶幸狂喜,面上的緊張也漸漸褪去,轉而挂上笑意。他自然不會辜負江作塵,暗暗下了決心,今日一定好好休息,明日功課不可落下!
“多謝師尊!”
牧雪心思本就單純,如今知曉自己不會受罰,自然露出了笑意。夕陽最後的餘晖落在他面上,為他籠罩了一層暖洋洋的蜜糖般的色彩。
江作塵似是一頓,他将視線從那雙蜜糖色的雙眼上移開,站起身來,負手走到門口。
“該回了,我送你回去。”
牧雪好奇地看向江作塵高大的背影,他不知江作塵方才為何動作如此突然,就好似被他的動作刺激到了一般。而且牧雪不知是不是錯覺,江作塵的聲音好像更加低沉了一些。
江作塵逆光而立,更顯超凡脫俗的冷豔。
牧雪在心中暗暗感嘆,快步追上江作塵,同他離去。
江作塵将牧雪送回住處,望着他回到屋內後,在門口駐足片刻,轉身向山下而去。
歲寒宗地牢內。
澹無為彎着腰靠在椅背上,略顯頹然。忽地,他耳邊驚起一陣慘烈的尖叫,激得他眉頭緊蹙,微微直起身子,看向面前早已看不出模樣的男人。
那男人正是在收徒大典上試圖對牧雪下手的宮傲天。
曾經高傲驕縱的宮傲天,此時正被鐵鏈吊起,施以拷問之刑。那張本來還算有些姿色的面容,此刻因着疼痛扭曲不堪。他雙目赤紅凸起,身上道道傷痕深邃入骨,周身靈力魔力暴動,空氣中也彌漫着各種丹藥的氣息,足以見得他遭受了何等慘痛的拷問。
“哎……”澹無為見狀嘆了口氣,他着實有些不耐煩了。
就在此時,他身後忽地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他瞬間打起精神,自椅子上站起,對着來人恭敬地垂首彎腰。
“師尊。”
“嗯。”
江作塵負手慢步而來,一雙冰冷的雙瞳死死盯着早已血肉模糊的宮傲天。他分明一襲白衣,可在昏暗的燈光之下,卻是形如索命惡鬼,叫人不寒而栗。
他與牧雪待在一起時,即使面無表情,卻也稱得上柔和。可如今,那僅僅向一人展露的柔和被他精心收起,露出原本的孤傲銳利模樣。
江作塵站定在距離宮傲天三尺的位置,将人上下掃視了一番。
許是他的目光過于尖銳,宮傲天忽地擡起頭瞪向他,甚至張開嘴發出充滿恨意的吼叫。可無論宮傲天如何掙紮,都觸碰不到江作塵分毫。
江作塵紋絲不動地站在那,絲毫不受那可怖面容的影響。他擡手一揮,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只瓷瓶,随手扔給了澹無為。
澹無為低頭一看,見瓷瓶上竟然寫有“不醫”二字,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這瓷瓶裏的丹藥,竟是出自幽竹峰峰主、修真界第一丹修何不醫之手!
“師尊,這是?”
“他不是不招麽?”江作塵轉過身,走向那座椅,泰然坐下,一手撐頭,整暇以待地看向宮傲天,“就當是替何不醫試藥了。”
澹無為拿着那珍貴的丹藥走向宮傲天,有些嫌棄地捏住了他的臉,将發黑發苦的丹藥灌了下去。
随着掙紮吞咽的聲音,丹藥消逝。
不過多時,地牢中便傳出陣陣痛苦的尖銳嘶吼,猶如孤魂野鬼,好是慘烈。
而江作塵便只是看着,目光依舊冰冷,不為其所動。
他的注意力并沒有被慘叫吸引,而是用指腹撫摸着儲物戒,出神的思考着。
也不知牧雪将那副畫像看清了幾分……